连肃也看过去,沉声开口。
“从前在骊山行宫便发现你喜欢点安神香,这香虽能助眠,然而用久了会有依赖性,我昨夜把香倒了,你日后也不要再用。”
沈云舒沉默不语,自幼年父母逝去后,她每日都会梦到腥红的血,梦到倒在血泊中的父母,时常于夜间惊醒,于是便养成了点安神香的习惯,如今已有十一年,无一日不点。
然而昨夜,炉中香被赫连肃倒出,她却睡得很沉,一夜无梦,一睁眼便至正午时分。整整十一年的习惯,如今只一夜,便被破除。
沈云舒望向赫连肃,忽然笑起来,眸中满是明媚清亮的光或许她比想象中还要依恋对方。
很快,二人便梳洗完毕。长公主给的伤药极好,经过一夜休整,几乎已感受不到疼痛。
沈云舒在屋内走了几步,虽然步伐缓慢,却也十分自如。她走出门外,刚走了两步,便见远处一片黑云掠来,至身前站定。
国师淡淡望着她,沈云舒朝他一笑,国师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两圈,却越过她,看向身后多出来的一人,深深望着他,目光如炬般,几乎要将那人看穿。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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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墨玉花簪
观星楼第五层,东侧门前,沈云舒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却完全挡不住他们之间沉冷、寒凉的视线,四目相对,平静却又火花四溅。
那一眼对望,几乎让沈云舒呼吸骤乱。然而国师只是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在他平庸的容貌上徘徊片刻,便淡淡收回。
“你的护卫”
沈云舒原本心绪复杂,不知是否该坦然相告,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国师对她不仅有救命之恩,还有教导之情,若欺骗他,未免太令人寒心。
然而赫连肃是易容前来,若消息被惠帝听闻,不仅赫连肃有难,整个薛家,以及姑姑,都会有祸患临头。
这世间最难的便是抉择,无论是否坦言,都会伤害其中一方。好在,国师并未让她为难,即便看穿真相,也装作不知,这让沈云舒很感激。
于是她微微一笑,几乎松了一口气般答道。
“是,我的护卫。”
然而她不知道,对于国师来说,这是此生唯一一次谎言,在云端三百余年的神袛,从不曾关心世人心理,于他而言,只有说与不说,从无真假。
终究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她为难。
“破天诀我已写上批注,你照着练便不会有问题。”
话音未落,国师衣袖一扬,一个瓷瓶落入沈云舒手中,隐隐有药丸滚动声。
“你如今练武太晚,这是天脉丹,于你有益,每日一粒,不可多服。”
旋即便转身离去,转瞬间便再次掠过回廊,屋门紧闭。
沈云舒握住瓷瓶,怔在原地,指尖似乎还能触到温热,心中也渐渐温热起来天脉丹世间罕有,有打通经脉,快速增加真气的功效,是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如今却轻描淡写给了自己。
忽然手中一空,赫连肃已将瓷瓶拿在手中,神色沉静,倒出几粒丹药,轻轻一嗅,目光更是冷然,说出的话也似带着冷锐的剑锋。
“是真的天脉丹。”
没有人知道,三人中,赫连肃才是真正不忍心的那个人,不忍心看沈云舒为难,因此面对情敌一言不发,因此眼看情敌送出珍贵丹药却仍旧在忍。若不是不忍心,此刻便已是刀剑相向、血流漂杵。
然而不能,此刻他隐藏身份,不能光明正大保护自己的女人,只能将她推入别人的羽翼之下,国师身份崇高,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望你在我力不能及时,也能有别人将你珍重庇护。
雍都贵为国都,是北冥第一大城,自然繁华富庶。此刻走在宽阔街道上,人潮湍急,随处可见高声吆喝的商贩。
沈云舒戴着面纱,被赫连肃护在身侧,身后妙可、柳七、周叔跟随。一行人穿着不算华贵,然而掩不住精致绣纹,再加上沈云舒婀娜窈窕的身段,和隐约可见的姣好容颜,当下便被许多小贩盯上。
“小姐,来看看玉簪吧,绝对符合您的气质”
“小姐,买一只花吧”
“小姐”
许多人一拥而上,都被柳七和周叔挡在外面,不让靠近一步,沈云舒一身白衣飘飘,面纱微扬,颇有些不食烟火。然而无人可窥见面纱下的红霞,正从双颊一点点向周围逸散,渐渐连耳际也染上些许红晕。
两人低垂的衣袖中,赫连肃正牢牢抓着沈云舒的手,指尖相扣,紧紧攥在掌心。沈云舒微微挣扎,却被他在掌心一划,带起一阵细密战栗,立时便不敢再动。
在雍都住了两月,今日却是沈云舒第一次外出闲逛。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路过一家琳琅轩,店门大开,露出屋内金漆雕花的楠木柜台,台上摆着一盆梅花,樱红点点,娇艳欲滴。
此时刚过初秋,并非红梅开放的季节,然而那株梅花开得极为繁盛,沈云舒从前便喜爱梅花,每至冬日都必定会在院中梅树下凝望许久,望着红梅纤巧柔弱,却又刚毅坚韧的花瓣,总觉灵魂受到涤荡,通透清明。
此刻看见这格外不同的异季之梅,沈云舒心中一动,便朝琳琅轩内走去,赫连肃跟在她身后几步,微垂双目,配上一张平庸的脸,倒真像个寻常护卫。
沈云舒走进屋内,一直到柜台前,微俯下身,几乎快触到红梅,然而鼻尖却并无香味,再一细看,竟是玉石雕出的,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流光,花瓣静致娇嫩,内里红晕流转,比真的红梅更美艳三分。
柜台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容貌寻常,一双眼却有精光闪烁,想来是店铺掌柜。那掌柜见沈云舒望着玉石红梅出神,脸上露出几分明朗的笑意。
“小姐想要些什么首饰,我这店里都有,皆是雍都最新的款式,雕工细致,比这红梅更甚几分,您不妨看看”
沈云舒微微点头,掌柜从柜台中拿出几件,碧玉花簪、宝石金簪、琉璃手串,各色珠宝玉器列成一排,放在深黑云锦上,满目生辉,璀璨夺人。
掌柜将几件首饰介绍一番,见沈云舒并无满意之色,又是一笑。
“小姐不妨说说,您想要件什么样式的小的也好给您介绍。”
沈云舒望着掌柜,又从柜台中看了一眼,忽然眼中漫上几分瑰丽霞光。
“可有男式发簪”
自进门起,沈云舒一直未开口,又戴着面纱,掌柜只从对方衣着打扮看出些大概,此刻她一开口,声音虽轻,却似温流拂过心间,带着些许轻柔绵长,又隐隐有几分贵气,掌柜阅人无数,自然心中确定遇上了贵人。
心中肯定,掌柜神情更加恭敬,微垂下身,将沈云舒带至柜台另一侧,从内拿出三个木盒,朗声说道。
“这是店中最好的男子发簪,您看看。”
只看木盒,皆是黑楠木雕金边,只这木盒便是价值不菲。木盒打开,露出三只花簪,从左至右,分别是翡翠梨花簪、白玉兰花簪、墨玉莲花簪。
一眼望过去,玉质通透清亮,握在掌心更是细腻温润,沈云舒指尖一一划过,最后定在最右侧,那只墨玉莲花簪上。
“掌柜的,我要这个。”
赫连肃站在她身侧,尽管面色沉冷,然而眼中几分灼热的光,已然暴露了他内心不可抑制的激越。
墨玉泽黑,外表冷硬,真正握在掌心却又触手生温,他也很喜欢,由沈云舒送给他,便更是喜欢。
那炽热的目光在沈云舒面上灼烧,几乎穿透面纱,直达她脸颊。沈云舒噙着几分羞涩笑意,却将指间花簪更握紧几分。
赫连肃早在骊山行宫那晚,便已送了她信物,那只白玉长箫她从不离身。很早便想回送他一物,然而迟迟寻不到合适的,今日机缘巧合之下,一眼望见这只墨玉花簪,只觉很配他,便想买下来送给他。
这只花簪价值不菲,掌柜的心中盘算着利润,脸上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些,忙不迭道,“好嘞”
手下更是利索,将木盒盒盖一落,向前一推,“您收好。”
沈云舒微笑,正要唤妙可拿银子,忽然身后有人朗声大笑,转瞬间便已至柜台前,在她身侧站定,目光如炬般钉在她脸上,露出几分阴鹜神色。
“沈大人,许久不见,今日竟能在此相遇,可见你我有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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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玉簪到手
琳琅轩中,一男子朗声大笑后在沈云舒身侧站定。
那人生得五官俊朗,却生生被眼底的阴狠破坏,这般神态,自然是康亲王。沈云舒看着他,只觉心中厌恶发冷,然而面上却露出一丝微笑。
“王爷身份和等尊贵,微臣怎敢高攀。相聚在此并非缘分,只是王爷喜欢四处体察民情,倒是微臣闲来无事,庸碌无为了。”
康亲王似笑非笑,虽然沈云舒戴着面纱,未露容貌,然而在长公主府中,她胆敢忤逆自己,早已将她身形牢记在心,适才无意中目光一掠,便发现了她,心中怒火上涌,便走进店内。
琳琅轩在雍都中,珠宝首饰做工一流,样式精美华丽,达官权贵都喜欢来此挑选饰品,沈云舒官职再高,也是个女子,自然也难抵珠宝的诱惑。
康亲王目光从柜台上两只未合上的木盒中一掠,心中一顿,竟是男子样式当下双眼微微眯起,却掩不住内里阴狠神色。
对于这位突降的供奉大人,他早已命人仔细查过,沈云舒的婚事自然瞒不过他,那位南轩传奇将领的血腥战绩,即便狠厉如他,也不免闻之心颤,想来这玉簪便是买来赠给那位了。
康亲王眼波一转,霍然将沈云舒面前的木盒打开,墨玉入手润泽,莲花雕工精美,拿在手中似有光晕流转,让他眼中一亮,旋即便是朗声笑道。
“这玉簪好极,本王很是喜欢,本王要了,多少银两”
沈云舒皱眉望着他,几乎已掩不住鄙夷厌恶之色这人真是目中无人到令人厌恶的地步,明知她已看中,却偏要夺人所好。
然而康亲王全然不理,对她的灼灼目光视而不见,只盯住掌柜,目光如炬般定在掌柜脸上。
掌柜的已然怔住,苦笑不已自康亲王进门起,二人谈话间将身份揭露,一位是新晋的供奉大人,一位是手握大权的康亲王,皆是身份高贵。
此刻二人都看中这只玉簪,得罪任何一方都不会有好下场,然而康亲王狠辣,得罪了沈云舒或许还有活路,得罪他却只能得到一个悲惨的下场。
只是片刻,掌柜便平静下来,心中有了决定,朝沈云舒望去。
这一望,眼中决然的目光让康亲王目露得色,手中银票一抖,便要落下。这一望,让沈云舒心下失望,这墨玉花簪她十分喜欢,与赫连肃十分般配,实在可惜。
然而她不怨掌柜,不怨任何人,买卖交易从来都是你情我愿,强迫不得。
柜神色坦然,康亲王面色得意,指间银票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沈云舒望着他们,微微摇头,便要转身离去,忽然耳边掌柜的声音响起。
“对不住王爷,是这位大人先来的,草民已答应将玉簪买给她,商人最重信誉二字,绝对不能食言。小店还有许多精致的款式,王爷不妨再选一选。”
沈云舒怔住,维持着半转身的姿势,从侧面向康亲王看去,那人已然僵住。
康亲王原本已胜券在握,他手握重权,不是沈云舒这种初入官场的人能比,权衡之下,掌柜自然会选择将玉簪卖给他,得意的神情已挂在面上,然而此刻被拒,笑容僵在面上,狰狞铁青,竟比哭还难看几分。
“掌柜的,你想清楚,真的不卖给我,恩”
话说到最后,眼中狠厉之色大亮,几乎已掩不住杀机,手中银票啪一声拍在柜台上,大大的面额格外显眼,威胁加利诱。
沈云舒看他一眼,心中厌恶,正要开口,却被掌柜大声打断。
“小店百年信誉,不能毁在草民手中,请王爷见谅。”
一番姿态话语说得铮然有力,腰板挺直,哪里像个趋炎附势的普通商人,看得沈云舒心中惊讶,无意中目光一掠,竟发现掌柜的朝自己微微一笑。
琳琅轩作为雍都第一大首饰商铺,已有百余年历史,在贵族阶级中无人不知。然而无人知晓的是,在八年前,琳琅轩便已更换了主人,便是当朝太子殿下。
太子与沈大人关系甚好,在雍都并不是什么秘密,况且沈大人身为国师大人的弟子,受百姓爱戴,掌柜自然要偏袒她一些。
这番复杂原因,沈云舒不知晓,康亲王自然更不知晓,眼见对方软硬不吃,碍于脸面又不能直接以身份压迫对方,只好拂袖愤愤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屋门之后,一直被他忽略的两位护卫之一,霍然抬头,眼中森然杀机砰薄炸裂,一张平庸的面孔也因此变得深邃起来。
若他知道那位传奇将领此刻就在屋内,已然将他所作所为看在眼中,想必会悔不当初,可惜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没有人知道,这一场只为一只玉簪的口头相争,在不久后即将爆发的皇室内乱中起到了怎样的推动。
沈云舒从掌柜手中接过木盒,微微一笑,眼角微微扬起圆润弧度,乌黑清亮的眸中有温软瑰丽的光泽氤氲而出。
“先生自有风骨,想来定非常人。”
掌柜英朗一笑,扬眉摇头,“沈大人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身后妙可上前,付了银两,沈云舒将木盒握在手中,一行人满意离开。
几日后,沈云舒的脚伤完全好了,只是内伤未愈,运行真气不畅,便不急于修炼破天诀,只是先将书册中心法看了一遍,认了认真气走向。
白日里看书,赫连肃静坐在她身侧,夜间安睡,赫连肃仍旧躺在她身侧。在外,他是低眉垂目的普通护卫,离开众人视线后,却无时无刻不将灼热目光钉在沈云舒脸上。
有时沈云舒被看得心神恍惚,让他收敛一些,赫连肃总是默默望着她,默默伸手从衣襟内掏出墨玉花簪,一边将指尖在其上来回摩挲,一边更深深望着她。
墨玉簪当天便给了赫连肃,这定情信物来得有些迟,也比不上他母妃留下的白玉箫珍贵,然而他很满意。
从前沈云舒抵触他的身份,后来两情相悦时却骤然分离,未来得及交换信物,这是他心中的遗憾。如今遗憾被弥补,即便是收到一块砖石,他也会觉得欢喜,因为这是沈云舒第一次主动表示心意。
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导掌控着两人之间的情感,沈云舒一直都是被动应对的那个,如今迈出这关键的一步,让赫连肃更加澎湃激越,一腔深情似熔岩般喷涌勃发,几乎每夜都要在沈云舒耳边低语。
“云儿喜欢我吗”
那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颈侧,让沈云舒抑制不住红晕上涌,然而不说,赫连肃便绝不放过她,直到她轻声喃喃,“喜欢。”
有时沈云舒甚至会怀念从前那个冷肃的赫连肃,现在这个实在太粘人了,不过这样想时,心里也是甜蜜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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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太子生辰
又过了几日,半下午时,沈云舒从观星楼出发,坐着国师那辆深黑马车,穿过几条街道,到达太子府门前。在雍都两月,沈云舒却是第一次来到太子府。
太子府秉承着雍都古朴大气的风格,砖墙门瓦多为黛青深色,不着金石玉器镶嵌,只有木石本身的天然纹路,自远处望去,只觉似半山巍峨,沉厚坚重。
府内游廊深深,一路曲径幽直,山石亭台一旁,君子兰于风中摇曳,微风拂在面上,隐约溢出淡淡的香。
进了正厅,屋内已坐了许多人,男女宾席相对,上首一男一女紧邻而坐。沈云舒走进去,众宾客立即望过来。
沈云舒今日一身月白长裙,外披同色绣金边云纹风衣,莹白肌肤竟比裙衫更润泽几分,乌黑的发简单挽了半月髻,发梢垂在肩侧,红唇明艳,眼角微微扬起圆润弧度,纤长浓密的双睫微微翘起,露出眼底瑰丽的流光。
初秋时节,落花被风拂动飘散,于她身侧旋转掠动。美人眉目如画,在落花美景中静静伫立,不知是花装饰了人,还是人为这花更添姿色。
众宾客被这幅美人图所惊艳,许多未见过沈云舒的人低声交谈,得知对方身份之后更是惊讶,忍不住再朝她望上一眼。
在这一片纷乱中,无人注意到,端坐于上首的太子温胜雪,手中咔一声轻响,杯盏底部出现一条裂纹,渐渐向上蔓延,直至整个杯身,清酒自裂缝中汩汩流出。
清酒顺着掌心纹路滑下,旋即跌在黛青色长衫上,氤氲出暗沉一片,温胜雪望着那酒渍,有些怔然。忽然手中一轻,碎裂的杯盏已被人拿走,微凉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划过,耳边有温和的声音响起。
“夫君怎么了”
温胜雪霍然抬头,望着太子妃温和平静的神情,浅褐的眸中金光一闪,带着几分锐利,笔直射向太子妃。
“你怎么把沈大人请来了”
太子妃轻声一笑,用帕子掩着嘴角,笑不露齿,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双眸清亮,眼底似寒潭一般平稳无波。
“夫君与沈大人交好,庆生之宴自然要请沈大人前来,这有何不妥吗”
二人说话间,沈云舒已经走近了,向夫妻二人俯身行礼。太子妃拿下帕子,望着沈云舒微笑道。
“多谢沈大人前来为夫君庆生,本宫不胜感激。”
沈云舒目光掠过太子妃精致的面孔,在那双清似寒潭的眸上多停留了片刻,微微一笑。
“太子妃严重了,微臣受太子恩情,太子生辰怎可不来。”
太子妃微笑点头,望着沈云舒转身入座,身侧温胜雪却是微微垂目,浓密的双睫在眼下照出层层密林,静静坐在那里,身姿英朗,似青竹般挺秀。
自长公主府一别,温胜雪多日未曾见过沈云舒,最近康亲王有些异动,他忙于应对,然而即便闲下来,却也不愿去见她,甚至逼迫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想她脚伤如何,不去想她是否疼痛委屈,不去想她是否孤单寂寞。
然而很难,难到他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思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入骨髓,不可剥离。
到此刻乍然相见,只一眼,便失去控制。碎裂的何止是杯盏,更是他费尽心思才建立起来的平静假象。
太子生辰一年一度,频繁又耗资,因此只是请了一些交好的皇室成员和世家臣子,人数不多,规矩也不严,几乎人人都面上带笑,看着长袖萦空的舞女饮酒闲聊,气氛活络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