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入春季,学校就开始忙碌起来,连一向不喜欢呆在学校的钟奕泺也拉长了学习的时间,陪着钟奕泺和孟语菲参加完一次大考的孟清秋彻底瘫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业繁重还是孟清秋坐镇,白庭昶来过一次便再无音讯,也让钟奕泺松了口气。
但是这个世界,一向是温柔和险恶并存,就像个喜爱恶作剧的孩子,叫你既讨厌他的可恶,又感激于他的怜悯。
考试成绩公布后,钟奕泺果然稳坐榜首,有龙头老大帮忙的孟语菲自然也挤进前十,而插科打诨什么都没有听的孟清秋,居然也混进了中等名次。当然孟清秋是不会承认,自己在考试的时候随便看了眼身边人的卷子这件事。
“奇怪了。”季霄这次进了前一百名,嘚瑟的正起劲,突然上下打量成绩单满脸疑惑,“怎么没有李清扬?”
“这里。”眼尖的陈品冠一瞬间神色复杂,指着一处,“弄错了吧。”
季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瞠目结舌重复他的话道,“弄错了吧。”
不说考过钟奕泺,李清扬这个万年老二可是坐的稳稳当当,怎么这次,居然才几十名。众人看到李清扬的名次,纷纷议论起来,与季霄陈品冠的反应一样,大家都是好奇李清扬怎么会退步这么多。
孟清秋才懒得理会无关人士的成绩是升是降,扯了下钟奕泺的衣袖,问道,“今晚我们吃什么?”
“去庆祝呗。”季霄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这几天不是看书就是看书,我都快成睁眼瞎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去和大家一起玩了,每天蹲在桌前不是看书就是做卷子,他可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孟清秋觉得这提议不错,抬眼看向钟奕泺,“怎么样?”
“你想让许然今晚饿肚子?”钟奕泺不同意,“又不是周末,庆祝什么?”
虽然学习需要松弛,但是万一这次松弛过头,成绩下去可就上不来了。
“好吧。”钟老大不同意,这聚会也开不起来,孟清秋脸色一垮,“今晚我要吃烧鸡。”
“好。”
一听烧鸡,季霄眸中绿光闪烁,“钟神,我也去蹭饭成吗?”
“对啊。”孟清秋伸手一敲手掌,点头道,“不就是把聚会改成咱们家嘛。”
“那你负责他们的饭菜。”
孟清秋连忙正色拒绝,“那就算了。”
一行人吵吵闹闹,人群中却挤过来一个人,看向钟奕泺的神色复杂,“钟奕泺,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找人?”
顾铭风满脸惊讶,他还没说话钟奕泺就猜出来他想干什么,“你怎么知道?”
钟奕泺指了指榜单,“这种名次,就他那小气吧啦的肚量,绝对经受不了。多半,是躲在哪里哭吧。”
“你们在聊李清扬?”季霄是哪里有事往哪钻的典范,一听要去找人立刻起了兴致,“好啊,我们一起找人!”
“我不去。”钟奕泺转身就走,“你们去吧。”
“为什么?”
钟奕泺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自己,“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残忍。”
“那这家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季霄显然不信,“反正帮忙找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再说,也许你出现在他面前,反而能激励他呢?”
最终钟奕泺还是跟着一起去找人,不过并不是季霄那句话起的作用,而是孟语菲想帮忙。她不走,孟清秋自然不能走,这么一来,孟清秋又不允许他先走,算下来,他只能留下帮忙找人。
说是找人,其实也没什么谱,不过是乱找罢了。
李清扬是昨晚消失的,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名次便离家出走,所以顾铭风猜测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所以没法报警,他父母只好去找顾铭风帮忙,却没想到,李清扬也没有联系过顾铭风。
“你鼻子怎么样?”
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学狗去闻味道,孟清秋抬手朝钟奕泺脸前晃了晃,露出白晃晃的牙齿,“我爪子比较厉害。”
钟奕泺点头,不再说话,安静开车。
“你说这小子会去哪?”孟清秋看着手机里季霄传来的照片,黑框镜架配上这锅盖头,真是放哪都被淹没的存在,“唯唯诺诺,没有自信,这种人真是一爆发就一鸣惊人啊。”
突然身边的钟奕泺脚踩刹车,孟清秋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她连忙转头确认孟语菲无事,才看向钟奕泺,“一惊一乍做什么?”
“我好像知道他会在哪里了。”钟奕泺反应过来,扭头瞥见孟清秋捂着额头怒目而视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连忙收敛,“对不起。”
孟语菲伸手揉了揉孟清秋的额头,替她瞪了眼钟奕泺,“那还不快去。”
钟奕泺的车绕了半个城区又回到学校,带着孟清秋与孟语菲上了教学楼的天台。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李清扬躺在水塔下稍显落寞的身影。
“没想到我猜对了。”钟奕泺缓步上前,离李清扬几步远停下,“你居然真的在这。”
李清扬的声音无波无澜,平静的仿佛一潭死水,“找到了,就走吧。”
“你不回去吗?”孟语菲问道,“你爸妈都在担心你。”
“担心?”李清扬冷笑一声,“他们只担心我的成绩。”
“废物。”
钟奕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仅李清扬,孟语菲也愣在原地。孟清秋意外挑眉,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了?
“你说什么?”李清扬猛地起身,看向钟奕泺的眼神里扎满了刺,又像是一头无路可退苦苦挣扎的小兽,神色凶恶却没有底气,“你再说一遍!”
“我不喜欢重复。”钟奕泺就这么冷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你实在太无能。”
“你凭什么说我无能?你除了学习成绩以外又有什么?就凭你那有钱的爸妈!?呵呵,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根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所谓的底气,不过就是因为父母有钱,所以才能任性妄为!”
“看得很清楚啊。”相比李清扬的激动,钟奕泺实在是平静得不像话,“所以我才说你无能啊。”
无能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向上爬,自怨自艾的浪费时间,然后,成为一堆曾经自己都看不起的烂泥。
“我运气好,爸妈有钱,你运气不好,所以你就觉得,你和我之间只差这点运气吗?”
“不然呢?”李清扬嘲讽道,“就是因为你运气好而已,所以平时翘课家常便饭都没有人理会,所以现在站在我面前冷嘲热讽都还觉得站在道德高点有理有据。可是你身边这群人,有几个是因为你才和你做朋友的?”
“你有什么呢?除了成绩,你一切都是你父母给你的。”
钟奕泺轻叹了声,“我从没有否认这些,可是我们之间,差的不止是运气。即使我们交换身份,你依旧做不成我。”说着,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里也多了分怜悯,“因为你不是我,我也不像你这么软弱,遇到挫折只会躲在角落里哭泣。”
“你才躲在角落里哭泣。”不管怎么说,李清扬这个反驳实在是气弱。
钟奕泺上前一步,却好像给了李清扬极大的压迫感,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等看见钟奕泺嘴角噙着的嘲笑,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那一步,其实就是变相地朝他示弱。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钟奕泺道,“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怨自艾吗?认为这个世界对不起你吗?以为这样发牢骚就会有人安抚你同情你?你有自尊吗?”
“我没有发牢骚!”李清扬立刻反驳道,“我当然有自尊!”
“没人会同情你。”钟奕泺迎着夕阳伸出手,半空中做了个握住的动作,“这个世界也没有对不起你。”
所以,只有自己对不起自己。
李清扬不知哪里冒出的勇气,挺直背脊大声道,“如果你是个穷光蛋,父母在家除了争吵就是争吵,你还能站在这里说出这种话吗?!你有什么底气?你不过就是因为家里有钱而已!”
“你很讨厌他们?”钟奕泺反问,“因为他们给不了你丰沃的生活?”
李清扬沉默了瞬,“我。”
“你是小孩子吗?”钟奕泺继续问道,“就算是小孩子,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活,但也能决定自己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说我有的底气不过就是我家有钱,没错,这点我承认。但是我和你不同,我是我自己,你只是菟丝子。”钟奕泺收回手,夕阳落下,也带走了黄昏中仅有的温暖,“我可以用父母的财富创造出我自己的财富,而你,只能一点一点吸干你父母的血。”
听到钟奕泺这句话,孟语菲面上显出失落和怅惘,她好像,和李清扬没什么两样。
李清扬仿佛受到重创,脸色发白,喃喃反驳道,“我没有,我现在,我现在还没办法,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孟清秋伸手扶住孟语菲的肩膀,低声道,“别看那家伙说的振振有词,碰到自己的问题,就没这么理直气壮了。”
“再说,你和这个人不一样。”她语气轻柔,柔软地好像天边缓慢移动的云彩,轻轻地,笼罩住孟语菲慌乱的心脏,“不管你以后会如何,我都会好好保护你。”
听到她这么说,孟语菲非但没有安心,反而呆呆看着前方,傻傻道,“只是因为我姓孟?如果,换一个人,不是我,但她是孟家人,是不是,,,现在你也会说出这种话。”
她察觉到孟清秋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抖了下,脸上露出惨淡的笑意,“看我,问这个做什么?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
“你总是说我们不一样,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不一样,还是可以改变的。”李清扬的脸颊恢复血色,他站直了身体,镇定地看向钟奕泺,“你在我的位置上,不一定就能做得比我好。”
钟奕泺低头轻笑,“还真是莫名自信。”他复又抬起头,“随你怎么想。”
“走了。”钟奕泺转身朝孟清秋走来,看到孟语菲一脸失魂落魄,诧异地看向孟清秋,“你又惹人家了?”
孟清秋少见的没有反驳,只是揽着孟语菲像是哄小孩一样,“咱们回家。”
“嗯。”
孟语菲点点头,却挣脱了孟清秋的怀抱,径直朝楼下走去。
钟奕泺疑惑地看向孟清秋,“你?”
“我真不知道,是该怪你多嘴,还是怪自己冷漠。”
孟清秋微微耸肩,透过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钟奕泺一眼看见她淡漠又无谓的表情,心头蓦地升起一股怒火。他真的,很讨厌看见她这样。明明是她自己引起的事情,却又做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点都不负责。
“不过还是该怪我自己吧。”孟清秋扭头看向钟奕泺,琥珀般的双眸里空荡荡的,“我没办法给她想要的东西,却任由她误会。”
钟奕泺那股怒火对上孟清秋这幅模样,一时间堵在胸口,发泄不出来,“所以呢?”
孟清秋挑眉,“唔,你还是揍我一顿吧,不然我看你这心火憋时间久了要冒痘。”
“你!”这一刻钟奕泺是真想不顾形象一拳砸在孟清秋身上的,但他还是忍住了,“麻烦你严肃点行吗?”
孟清秋嘴角露出一抹笑,背着双手朝楼下走去,“我要是严肃,你这一拳就要真砸我脸上了。”
风中凌乱的钟奕泺伸手扒拉了两下自己头顶的毛,他真的是,简直能被这只死狐狸气的早衰。不过钟奕泺下楼时还是记得发消息通知了顾铭风,李清扬想不想得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应该让他的这份任性影响甚至拖累其他人。
可能是回家的路上想明白了,孟语菲平静地进了房间,钟奕泺很自觉进厨房做饭,而客厅里孟清秋和许然两人面面相觑。孟清秋想了下,直接变成狐身,跳到许然膝盖上,昂了昂头,示意许然帮它梳理毛发。
“和菲菲吵架了?”许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我早说会出事,你都不注意点。”
狐狸舒服地瘫在他的腿上,眯着眸子道,“你让我怎么注意?该拉远距离我拉远了,该保护她的时候我也保护她了。你说,怎么才能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阻止她的感情?”
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
自古以来就是个难解的题。
“我弃权。”许然果断放弃,“我哪有这个能耐给你建议?”
我自己,可都一团糟呢。
“对了,这些天有空,我准备去医院看看方雅若。”
“怎么突然想起来去见她?”
说到这,许然面露羞愧,“我答应了她要洗去萧远航的记忆,结果忘了。”
“你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吧。”狐狸甩了甩尾巴,小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真觉得他们还有缘分?”
“我之前问过月老,缘分还是有的,就看他们怎么把握。”许然轻抚狐狸的小尖耳朵,邪笑道,“话说回来,医院里那位医生,你就不想认识认识?”
“我不需要替身。”狐狸直接拒绝,“你自己空虚,别拉着我做挡箭牌。”
“是是是,是我空虚寂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