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要到了。
不,这凝重的气氛比世界末日还恐怖。
我很想揉揉快要跪麻的膝盖,但姑母那气得要爆炸的黑菩萨脸,让我吓得缩回了手。该死的小人!丑恶的嘴脸!心里已经对秦通那小人咒骂了几万次,但还远远不能泄愤。虽然早已预料他定回向姑母告密,可当惩罚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痛恨这个长得一副奴才脸的家伙!而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此刻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砰!”茶桌上一声巨响把现场的每一个都吓了一跳。
“你说!昨晚不好好呆在房里,出来做什么!你有何解释!”姑母的气焰猛烈到极点,周围的空气似乎随时都要燃烧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惟恐稍有不慎,就会惹火上身。
我能作何解释?说自己是因为好奇,还是说想打破这种男尊女卑的风俗?凭什么说女子参与就是亵渎神灵?分明就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欺压女人的表现!可是,在这几百年前的时空里,有几人能理解或接受这样“大逆不道”的思想呢?
见我低头不语,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尖酸:“哑巴了是不是!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娘,琬儿她是因为……”子偕“扑通”一声在我身旁跪下,情急之下就要开口说出那件事。
我赶忙拉扯住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可说。要是大伙知道我“失忆”,还不知道会衍生出怎样的风波。眼下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给我住嘴!我问的是她,不是你!没出息的东西!”这个时候,子偕越是想帮我,就越等于在她气头上浇一把油。
“这就是你承诺的‘守规矩’吗?那么,你的‘规矩’都是谁教的?你娘吗?”
她的话如同一壶烧开的油泼在心头上,为何我自己闯了祸却要娘亲来蒙羞。分明是在侮辱我没家教!心间的火被撩拨起来,我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娘,琬儿只是以为:为家祈福,人人有责。祭拜神灵也不只是男儿能做的,凭什么女子就该见不得人似的躲在房中……啊!”
一阵强劲的掌风厚实地打在我脸上,我身体一个不稳,扑向一旁陪我跪着的子偕。脸上一片火辣,泪水忍不住掉下,落在子偕温暖的掌心。
“娘!你怎么可以打人!”子偕轻轻地托起我的脸,心疼之色不用言表。
“分明是亵渎神灵之罪,却巧言相辩。秦通,把这个女人赶出门去!我们陆府要不起这样的媳妇!”她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一言既出,全场皆惊。每个人都张大嘴巴,似乎忘了该怎么反应。
心里猛然一痛,这才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吧。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我,无论我多努力想取得她的欢心,她偏看不到,而稍微一犯错,却可以马上将我打入万丈深渊。
“娘!不可以!我今生今世,非琬儿不娶!如果您要把她赶出去,那干脆也把我赶出去算了!”
“混帐东西!”姑母气急败坏,随手抄起桌边的一个茶杯,狠狠地往子偕头上砸去。
茶杯在空中漂亮地翻转,子偕一脸毫无惧色,茶杯边缘重重地划过他的额头,“当”一声碎在我们身后,像漫天的星辰闪烁了一地。
“观哥哥!”璇儿惊呼着冲了过来,手中的香绢紧紧捂在子偕滴着血的额头上。那鲜红的血像一朵妖艳的花儿迅速在洁白的手绢绽放开去。
“琬儿,别担心,我没事。”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眼中的坚定仿佛告诉我,无论遇到什么,他都和我同风雨,共进退。心底的某处地方,似乎悄悄地变得柔软。
“咳,夫人,冷静下来听我说一句吧。”一直默不做声的姑父终于悠悠地开口了。
姑母原本正手足无措地望着子偕,欲上前察看他的伤口,又拉不下面子。听得姑父的话,才哼了一声坐下。
“琬儿的确犯了错,但念在这是第一次,就再给她个机会吧。依我之见,不如罚她去祠堂跪两天,求列祖列宗的原谅。夫人,你看如何?”
“哼!”
“琬儿,你娘已经答应了,还不快去受罚?”姑父朝我使了个眼色,“以后别再惹你娘生气了,知道吗?”
“是。”跪就跪吧,我才不怕咧!
各位列祖列宗,你们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不是小女子对你们不敬,而是……腿实在太酸啦!就让我坐一会,就一会好吗?我数三下,不说话就当你们默认咯!一,二……“少夫人!”耳边突然一阵阴风扑来。
“啊!鬼啊!鬼啊!”
“嘘!少夫人,是我啦!”呼,原来是小夜。在这空无一人,只有密密麻麻牌位林立的祠堂里,突然见到活生生的小夜,真是无比兴奋。更让我兴奋的是……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罚跪就罚跪吧,竟然还不给我送饭,存心饿死我嘛!
“小夜,你给我带了什么吃的?”
“呵呵,您好灵的鼻子啊!这可是我从厨房偷来的哦!”哇,鸡腿!
“就知道小夜对我最好了!”我不顾形象地抢过来一顿猛啃。他一直微笑地看着我,眼里尽是满足和欣慰。
“唉,今晚漫漫长夜,我该怎么办哪!”鸡腿啃得意犹未尽,腿也酸腰也痛,更重要的是……这种恐怖的地方,怎么过夜啊?
“死秦总管!阿谀奉承的小人!”哼,都怪他!
“哼,姓秦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不知道是否我错觉,一提到秦总管,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恨意。
“呃,小夜,你怎么了?你好象特别讨厌秦总管?”虽然为我打抱不平我很高兴,但,反应有点过头了吧?
“全天下只要是姓秦的,我都讨厌!”此时的小夜似乎换了另一个人,不是那个清透无暇的天真少年,仿佛身上背负着什么重大的秘密,神秘得让人捉摸不透。
“小夜,你是怎么来到陆府的?你的家人呢?”
“我从小被伯父收养,他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教我识字,习武。可就在两年前,他被奸人迫害,家人流落他乡。伯母怕我受牵连,把我赶出了府。总有一天,我要为伯父报仇!”他拳头紧握,双眸的愤恨似要喷薄而出。咳,可怜的孩子。
“我被赶出门后,一直没找到去处,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幸而后来遇见您。我拿着您的耳环去典当,老板说那是好东西,起码一百两银子,可单当一只就值十两。我想着典当只能解燃眉之急,这耳环以后得还给您的,所以就当了一只。过了几天,听说陆府要办喜事,招人手,就来报名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偏在这遇见了您!”他眼里的伤痛渐渐隐去,那纯真的笑容如同阴云散后露出的明月,淡淡拂动人心。
我心中一动,有个念头似春芽一般破土而出。
“小夜,你愿意认我这个姐姐吗?如若愿意,从今往后,你我就以姐弟相称。”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中的光亮像星辰般越冒越多,直至填满双眸。在那里,我看见了欣喜和信任。
“姐姐,请受夜儿一拜!”
“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遇到困难都别怕,有姐姐在!”我抬高手肘,做出一副革命者的英勇动作。
小夜扑哧一笑:“好象现在有困难的是姐姐吧?”
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嘘,姐姐,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我还来不及反应,已不见他的身影。唉,练武之人啊!
片刻之后,前门果然进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