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小姐,大少爷差人来传话,说是他在品竹轩等你。”我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听见晓梦的话,疑惑地问道:“现在吗?”
“是。”
我思索了一会,又问:“谁来传的话?”
“一个丫头,不过瞧着有些眼生,可能是新来的吧。”
“好,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我简单地梳了个发髻,起身往品竹轩走去。
细长的青竹随风摇曳,树影婆娑。一阵清新隽永的淡淡竹香,像沉淀在记忆里的虚幻飘渺的梦,悄悄地抚摸着人的心扉。
我直步走到文侑的书房前,房门紧闭。我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文侑。”我轻声唤了一句,没有人应我。
关了门退出来,我心里顿生疑惑。
突然隔壁的房间传来一声动静,我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响起了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侑哥哥,我知道,其实你喜欢的是我。你对那个女人只是逢场作戏,对吗?”
这一刻,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仿佛蹦到了嗓子眼。我悄无声息地僵在原地,等待着,等待着接下来的伤痛。
“恩。”房内的人终于回应了,嗓音低醇,竟是我日夜思念再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侑哥哥,吻我。”露莲的声音透出欣喜和满足,又夹杂着一□□惑和蛊魅。
周围一切都静了,连竹叶在风中的婆娑声也瞬间隐没在房内暧昧的喘息间。
我的心仿如被撕裂了般狠狠地抽痛,泪水似要夺眶而出。心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头突然暂露了一角,我稳住自己的心思,迅速将来去理清一遍,猛然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可恶!我不由怒火攻心,抬腿“哐”一声踢开房门。
那两个缠绵在一起的人儿愣在原地,吃惊地看着浑身燃烧着战神烈焰般的我,似乎没有预料我会破门而入。
目瞪口呆地盯着我好一会儿,露莲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通红着脸迅速躲到那人身后去。
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惊讶,眼中残留的一丝□□渐渐散去,微微的痛楚一点一滴像水中的气泡冒出来,冒出来,然后瞬间幻化,紧接着更多更浓烈的愁怅。他终于别过眼睛,不再看向我,两手紧紧攥成拳头,紧地仿佛要掐出血来。
我盯着他如同过了一个世纪,先前对他的愧疚和心疼,瞬间被强烈的失望和哀伤代替。他,陌生的他,仿若我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一样。之前,我总是从别人身上间接地了解他,从最初的老神医,到晓梦,再到绍兴城的百姓……似乎每个人都对他存在着一种偏见,是的,我一直认为那是一种偏见,而那偏见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阻挡着我从心里面真正认识他。每个人都讨厌他,远离他,但我心里的直觉一直告诉我,他只是一个外表骄傲而内心脆弱的孩子,他的顽劣只是因为他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想获取更多的关怀和爱。然而此刻,我心底对他营造的信任和理解瞬间屋崩瓦破,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待到心中的疼痛慢慢散去,我才强颜欢笑说:“对不起打扰两位了,你们继续。”然后转头对着他身后微微探出头,无助地咬着唇的少女道:“露莲,你继续与你的假侑哥哥亲热,而我,要去找你的真侑哥哥了。”说完不再看他们的表情,转身决绝地离开。
我叫赵己祯,你记住咯!我很出名的,绍兴城里没人不知道我……
不知姑娘是否曾遗落什么东西呢?
我的沁荷轩平日没人会来。
看来琬儿姑娘的精神好得很呢。露莲,我们用不着担心了,她很快又会活蹦乱跳的。
其实今日是我的生辰,可是却没有人记得住。
琬儿,让我靠一会儿,我好累,好冷。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焦急的样子,焦急到……仿佛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似的……
泪水不知不觉爬满了脸颊,我的心为何这么痛?难道只是因为他和露莲共演这出戏,欺骗了我的缘故?
这个曾经让我很心疼的少年,寂寞而脆弱的他,纯洁而妖媚的他,顽皮而忧伤的他……而他竟然为了露莲愿意委屈自己,我突然领悟了很多。为什么他的院子叫“沁荷轩”,为什么池中种满了荷花,他生辰那晚苦苦等待的“她”是谁,那个送荷包给他的人……
我的手还紧张地微微颤抖,如果……如果不是早和文侑约好在问梅轩见面的话,刚才我会不会相信他们的骗局,还会不会勇敢地踹开那道房门呢?
我真的,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