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想去逛集市吗?”
“真的?你会陪我去吗?”我双眼发亮,像只小猫一样在文侑身旁蹭来蹭去。
他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丝淡然的笑意。
我兴奋地拍起手,在赵府住了这么久,还没好好地逛过集市。上次的跟踪,也就是亏在不熟悉地形,看我今天不把绍兴城逛个遍!我侧眼瞥见一旁许久不曾调戏的赵霸,玩兴大起,跑过去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说:“你也陪我们一起逛街去?”
他一脸为难地瞄了瞄文侑,小声嘟哝着:“呃,街就是街,有什么好逛的呀。”
“可以给心爱的姑娘买个首饰呀!”
不出我意料,他的脸“唰”一声说红就红,“呃……我没有……”
“没有?那要不要我帮忙介绍?”我一脸尽是捉狭的笑意。
他硕大的身躯又似要遁地,脸往下垂得像要贴在地面上,双脚不停地慢慢往后边挪,却又不敢挪得太明显,因而他脚底的地面上像划了一道蜗牛爬行过的轨迹,只不过这个蜗牛,长得也太庞大了吧。
我刚要笑出声,耳边便传来了文侑无奈的声音:“琬儿,别捉弄他了,我们走吧!”然后,手上一热一紧,脚步便追随着文侑往门外而去。
街上热闹非凡。再过十来天就是除夕了,人们都忙着赶集,置年货,人群一片熙熙攘攘。
看着街上叫卖的人们,我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己祯,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窒。
“呃,侑,我想问你一件事。”我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文侑,他的唇边微微向上扬起,心情似乎很好,但我还是忍不住朝他开了口。
“什么事?”他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依然不减。
“其实……你和志容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愣,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在此时提起志容,唇角的弧线渐渐收敛起来。他沉默着,我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浓重,我心里直直后悔,难得一次出来逛集市,却被我搅乱了。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在回答我之时,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比他年长两岁,小的时候,他总是很粘我,我们哥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可在他十岁之后,他突然对我十分冷淡,脾气也开始变得很古怪,渐渐的不和府里的人来往了。”
我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难道在他十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毒不是他下的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我心里一直在说服自己,此时却需要更强大的证实。
他犹豫了片刻才摇头说:“不是。”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下毒者是谁已然胸有成竹。心底的好奇又一涌而上,刚要再次启唇问个究竟,他却似乎看穿我的心事,幽幽地叹道,“琬儿,这件事就别再追究了好吗?”
一句话把我正欲吐出的话语扼杀在嗓子眼,我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琬儿,过来看看可有喜欢的。”他打破了难堪的寂静,拉着我来到一个小摊前。摊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饰品,项链,耳环,手链,簪子,应有尽有。
“你看这支可好?”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挑选,他已经拣起一支雅致的梅花簪问我。
“啊,好漂亮好精致的簪子啊。”我欣喜地接过来,爱不释手,他的眼光果然是一流的。
他转身付了银子,伸手接过梅花簪,说:“来,我帮你戴上。”他举手温柔地将梅花簪插在我的发髻上,端详甚久,赞叹道:“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我微红了脸,心里似喝了蜜糖般,甜到骨髓里去。
我们正要转身举步,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惊喜万分的叫唤:“琬儿!琬儿!”
我蹙了蹙眉,只是名字相同的人吧,我在古代可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于是不理会,继续往前走着,但那呼唤声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切。我和文侑不约停下脚步,我好奇地回首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丰神逸态的青衣公子朝我飞奔而来。看清我的面容之后,不由分说地紧拥我入怀,激动地嚷道:“琬儿!真的是你!”他身上一股清淡的梅香侵袭而来,瞬间灌满了我的鼻间。
我疑惑地看向文侑,却发现他惊讶地盯着那位公子,不可置信地叫道:“子……子偕?”
我心中腾起一股不良的预感,难道他们认识?
那青衣公子听到叫唤,缓缓地放开我,转头看向他,也是一脸惊讶地唤了一声“文侑”。
“你……你们认识?”文侑看看我,又瞧瞧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她就是我的表妹唐琬。”子偕欣喜地看着我,声音里夹杂着不曾散去的激动。
文侑的脸“唰”一声白了,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眼神中暗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愤怒,有忧伤,有失望。“她……是你表妹,那不就是……”他艰忍地说了一半,喉咙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咯咯声,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表哥没有留意他的神情,只是眼盯盯地看着我,心情似乎还没从相认的狂喜中平复下来。“我以前总说介绍你俩认识,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你们却自己结识了……对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琬儿,你又是如何从福州过来的?这半年来你究竟去了哪里?”表哥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一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疑问也犹如子弹一般迸射而来。
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状况?看着文侑越来越阴沉的脸,我心乱如麻。他一定以为我欺骗了他,玩弄了他。可我如何向他解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唐琬,而是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呢?
浑浑噩噩中,我忽觉手上一紧,表哥正诧异地望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呃……是文侑救了我。”我万般无奈地答道。
“真的?文侑,太谢谢你了!”表哥开怀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们改天再登门道谢,现在我要快点把这好消息告诉娘,还有福州的舅父舅母。”
文侑再次看向我时,眼神陌生得像是从来没认识过我一样。他朝我们作揖,淡漠地说:“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唐姑娘,子偕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不再留恋地转身大步而去,只是脚步似乎有些虚浮。
“文侑……”我忍不住唤了一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如今,他也要丢下我了吗?不是说好,永远不丢下我一个人的吗?我心里涌起强烈的恐惧。
他的脚步踉跄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我的心痛得如同有千万支针在狠狠地朝最柔软的地方扎去。侑,从此我们就成了陌路人吗?说过的誓言,曾经拥有的欢乐和甜蜜,已化作一屡云烟,随风飘散了吗?
我摸着心口处那块印着他名字的玉佩,眼泪像断线的风筝狠狠地砸了下来。
“琬儿,没事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表哥一脸心疼地紧紧抱着我。
“琬儿,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同样的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也如此截然不同。
表哥牵着没有思想,如同木偶的我,往他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似乎很焦急地问了我许多话,可我一句也没有听见。他以为我久别重逢激动得一时适应不过来,倒也没再开口。
这个从天而降的表哥,对于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我不知道他以前和琬儿的关系怎样,但从他的表情可以推断,他对这个表妹可谓是呵护有加,疼爱之至的。。
前方又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我?我突然觉得好累,好害怕。好想……再回到那个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