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冬天已悄然来临。来到古代将近半年了,我已经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闲时和文侑吟吟诗,作作画,陪大夫人聊聊天,品品茶,在路上偶遇混世魔王也会斗斗嘴,吵吵架,露莲呢,则时不时会变幻着花样上我的院子磕磕碰碰,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来了。
这天,我来到文侑的书房,却发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那儿等我。丫鬟说他大清早就出去了,说是有几个文友相约。没有见到他,我心里竟涌起一阵失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独自一人呆呆地坐在书房,没有了他的身影,书房竟显得格外寂寥。桌面上放着一本他前几天看过的书,我一时无聊,随手拿来翻了翻。不料一张纸掉了出来,展开一看,我惊呆了。
一位浅笑轻颦的美人赫然纸上。雾鬓风鬟,仙袂乍飘。螓首蛾眉,腰若束素。风华如轻云之蔽月,瑰姿若流风之回雪。
女子的一颦一笑捕捉得十分细腻,□□描绘得栩栩如生,可见绘画之人对画中女子倾注了炽烈的情意。
画像旁还题了五个字,字迹刚劲潇洒,翩若蛟龙。“愿得一心人”。我的脸瞬间红了,心中是又惊又喜,心跳如小鹿乱撞。
我一路哼着小曲,心绪如草原上脱缰的野马。凛冽的寒风扑打在我脸上,身上,却侵袭不到我温暖的心底。
行至庭廊转角,突然瞥见侧前方不远处两道神秘兮兮的身影。前头的女子脸蒙面纱,身披一件黑色带帽披风,行动处素衣袅袅,裙摆婀娜。女子身后随着一个丫鬟装扮的少女,左手挎一个浅蓝色花布包袱,右手提一只竹编箬织的携盖藤篮。两人行色匆匆,似要出门去。我一时觉得这两个侧影有些眼熟,心生疑惑,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她们一路环庭绕廊,竟直奔赵府大门。我心下更加奇怪,她们似乎并不想让人知晓行踪,却又不偷偷绕后门,反而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守门的侍卫看见她们,只微微垂下头,脸上并无惊奇的神色,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她们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我便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抬头挺胸,面无愧色,假装巧合也要出门的样子。侍卫侧眼瞥了我一眼,又一动不动地继续扮起雕像。
她们出门后,更加小心谨慎,那丫鬟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有没有人发现。在她转头的一刹那,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竟是那日在“问梅轩”大声呵斥我的丫鬟素心。前头那个身姿袅娜,脸蒙面纱的女子想必就是那国色天香的二夫人了。
古代像这样蒙面出门的女子并不罕见,一些云英未嫁的姑娘,若不希望自己的容貌被人瞧见,出门的时候都会蒙上面纱以作遮掩。因此街上的行人看见她俩,只会好奇地多看两眼,对她们的行踪却不加留意。。
她们一路穿街绕巷,似乎对地形十分熟悉。我心底的疑团越滚越大,二夫人此行会是去幽会情郎吗?若她如此倾城之貌,芙蕖之姿,外面有个情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素心手中的包袱和提篮究竟作何之用呢?
思虑间,她们已转入一个偏僻的巷子。我正欲抬脚跟入,身后突然有人伸出两只手,用力地抱住我的右腿。我吓了一大跳,拼命地蹬着脚想甩掉。只听得那人“哎哟”吃痛地叫了一声,紧抱住我右腿的双手却似钳子丝毫不愿松开。
“姑娘,行行好,赏我个钱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我低头一看,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瘦弱少年跪坐在地上,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企求。
我焦急地说:“我还有急事,你先放手,回头我再赏你。”
那少年哪肯依我,双手抱得更紧,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三天没吃过东西,力气却还那么大。见一时摆脱不了他,我伸手摸进衣兜里,岂料刚才出门太急,并没有带银两在身上。我无奈地摆手,朝那少年道:“你运气不好,偏缠上我这个身无分文的。”
那少年甚是执拗,说什么也还是不放手。
我正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打发他,突然想起什么,便伸手迅速地将两边的耳环褪下,递到他面前说:“我只有这个了,拿去吧。”
那少年面露喜色,“豁”地松开手,迅速将耳环接在手里。
我重获自由之后,不管那少年的千道万谢,急急地转身跑进巷口,可长长的巷子里,哪里还有她们的影迹?我在附近徘徊了片刻,一无所获,只得讪讪返身。那个脏兮兮的少年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心里把他臭骂了几遍,偏偏那个时候拦下我,坏我的好事。
我走回到大街上,才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迷路了。自从住进赵府后,我就没有出过门,对这大街小巷自然生疏得紧。
我正想抓个路人来问问,突然心生一计,暗暗发笑。
“烧饼咧!热腾腾、香喷喷的烧饼咧!两文钱一个的烧饼!”不远处有个高瘦的麻子脸正扯开嗓子叫卖。
好,就是你了!我流星阔步地朝他走去。
麻子脸见我走前,堆起一脸笑容问:“姑娘,买烧饼吗?”
“咳,向你打听个人。”我润了润喉咙继续问道:“你可知道赵己祯赵公子家住何处?”
卖烧饼的男人一听这名字,顿时激动得满脸麻子都红了。“那臭小子!上次拿了我两个烧饼,到现在还没给钱呢!姑娘若是那小子的朋友……”
我嘴角抽搐,赶忙摆摆手说:“不不不,我根本不认识他。呵呵,您忙您忙……”然后急急转身逃走。
我不死心地继续在街边问话。
“大婶,您知道赵己祯公子吗?”
“那混球!去年把我的鸡扔进河里,差点没给淹死!”
“那王八蛋!八年前用一把弹弓将我的鸡蛋打得稀巴烂,还没找他算帐呢!”
“那臭家伙!十年前故意把尿撒在我的干柴上,我费了好久才晾干!”
……
问遍大街小巷之后,我终于相信了:赵志容那混世魔王,还真是名满全城,无人不知啊!至于他为何在外用“赵己祯”这个名字,我估计是怕人们找他算帐,才报了个假名。
所问之处,人们无不臭骂,根本没人愿意指个路。我想了想,还是逮个孩子问问吧。
前面刚好屁颠屁颠地跑来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我上前去亲切地问道:“小妹妹,你知道赵己祯哥哥住在哪里吗?”
小女孩原本活泼可爱的脸突然变成一幅要哭的委屈模样,小声嘟哝道:“哦,就是那个抢了我的糖葫芦,还很凶地叫我‘不许哭’的坏蛋哥哥吗?他家就在……”
头上一片乌鸦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