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
第二天。
白家,大人们愉快地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举行迎新晚会,小朋友们吃了午饭转战到了成家的客厅。
木板凳硌屁股,又不敢直接坐水泥地把裤子弄脏。四个人一合计,偷偷把成达康抽屉里的报纸取了厚厚一叠,摊水泥地上垫着,继而排排坐。
白泽费了好久力气才解开天蓝色的糖袋子,发放完人手一颗的大白兔奶糖后,就蹲在软软糯糯吐着口水泡泡自娱自乐的成若黎旁边不说话了。
“诶,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高鼎剥开糖纸,笑呵呵问。
“白泽。”
“哦哦,白~阿泽啊,你的鞋穿反啦?”高泽发现新大陆一般哈哈大笑,还自来熟切换了称呼。
“哦。”白泽看着脚下别扭头往左右支着的一双鞋,不好意思呆笑。
“不会感觉不舒服的吗?”
金正宇比他快一步蹲下身,帮他脱下鞋子摆好顺序,偷偷小声吐槽一句:“大笨蛋。”
“正宇,把你的玩具车抱来一起玩吧?”吴井善小口小口嚼着奶糖,嘴里含混不清地道。
被叫到名字的某小孩十分高冷吐出一个字:“不。”
成若黎眨巴着黑葡萄般明亮的眼睛,闪了闪,又闪了闪,嘴角一瘪,嚎啕大哭起来。
“臭大黄,我要玩具车,我要玩具车。”
被叫了和自己家的狗一样的名字,金正宇整个人瞬间感觉就不好了,高冷什么的都是浮云。他跳起来直冲冲朝小女娃扑过去,吓得她哇哇大叫,左躲右闪净扯着好脾气的白泽当挡箭牌。
被吵到的成若溪抄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冲大家伙过来了,吴井善一如往常坐着没动,笑着喊声姐姐又埋头一个人下着动物棋,其他人十分没有骨气的一溜烟夺门而出,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一条腿跑得不够快,哪还有什么兄弟情义江湖义气。
咦?今天有点意外发生。
还有个娃没动。
他仿佛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只是拿着奶糖花哨的塑料糖纸,在手心里揉捏出小小的声响,逗得成若溪破涕为笑,肥嫩嫩的小手伸着试图去抢糖纸,却捏住了白泽的小指头,不放了。
1991年4月5日——清明节——小雨——成若溪
课本里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在门口碰到井善,他提着竹篮子,里面装着纸钱和鞭炮去给叔叔祭扫。
他走路都不出声,眼泪顺着脸流下去,我们的井善,是想爸爸了吧!
阿泽没有妈妈,井善没有爸爸,要是他们成了一家人,肯定就会幸福了。
对了,早晨成若黎在坝子里转裙子摔了一跤,哇哇大哭。妈妈以为她在装,抱着手没管。秀智阿姨跑过去把她抱起来,才发现她的下巴磕破了,流了好些血,也不知道现在还痛不痛?阿泽真可爱,一直蹲旁边给她呼呼,以为这样就能好得快一些。
no6
墙上的日历一天天撕得越来越薄,日子行云流水消逝着,几家人的故事每天仍在上演不同情节。
成家。
家庭主妇胡京花一只手扶着脑袋,另一只手捏着浅黄色的薄薄信封,搓了搓封口处,两眼僵直地盯着凳子上端坐着的老公,也不说话,就那么越加僵直地盯着,目光越来越瘆人。
好恐怖。
鼻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成达康哪还有平日里的威风堂堂,缩缩肩膀,屁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又赶紧坐正,求救的眼神投向在这个家里从小就十分有话语权的大女儿,可惜只换来冷冷的一瞥。
“为什么少了三十一块?”女人终于说话了,语气里饱含着几许疲惫。手一松,信封晃晃悠悠飘落到地上,在男人穿着黑灰凉鞋的脚背碰了一下,彻底安分下来。
“老李家女儿病得厉害,你也晓得他这个人平时不太着调,去找了几个领导都不肯签字预支给他,一个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看不过眼哪!”
“就只有老李会哭啊?工资就剩这么点儿,三两天用完了,几张嘴没东西吃喝西北风,我也哭给你看。就你能耐会装好人。”胡京花气急败坏站起身,嘴里念念有词几句,蹿去厨房端出一盘凉拌折耳根“啪”放饭桌上,扭头出门去了金家。
“若溪啊~你看你妈这饭都不做就跑了像什么样子……我们家至少没人生病,健健康康的嘛!”
成若溪呵呵冷笑两声,径直取下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毫不心疼一把扔爸爸面前,语气毫无商量余地的开口:“镜片该换了,上课看不清黑板。”
“你这臭丫头,叫你不要躺在床上看书,你偏不听。”成达康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戳了一下大女儿的脑袋。
成若溪跳将起来,满屋子充斥她暴躁的吼叫声。
“爸爸,我说过不要戳脑袋,我会变笨的呀!你真是烦死了!”
男人后悔惹毛了这只“小母老虎”,捂着耳朵不得清净,干脆提着酒瓶子也出了门去。
“老白,走,陪我喝两杯。”
就在成达康揪着半路上碰到的白路言到路边摊喝两盅摆谈几句的同时,金家的客厅沙发上,三个女人也在一边打牌一边互相吐着槽,话题也无外乎是老公孩子的事。
没大人管的孩子们,在门外的一大片空地上两边用粉笔画了个大圆圈,石子儿当足球,踢得正欢。
成若黎人在地上坐,祸从天上来。金正宇神来一笔的一脚,石子儿抛物线飞起来,正正砸在她的头上,光洁的额头立马变得乌青,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形成一个大包,显得整张脸格外滑稽。
成若黎面包一扔,捂着头大哭着就往金家跑,金正宇人瘦腿长,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把小女娃拖了回来,也不管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硬生生把她拖进了白泽房间。
吴井善慌忙进了厨房往铁锅里掺凉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轻轻放进去,端条小板凳蹲旁边守着。
白泽拧了毛巾,也不嫌弃会被眼泪鼻涕弄脏,温柔地擦拭干净成若黎的小脸蛋,变魔法一样从身后变出一根香蕉,成功吸引了小吃货的注意力,只把嘴巴张开等着被投食,额头的痛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鸡蛋来了。”高鼎扯开毛巾裹着鸡蛋,急吼吼往已经完全沉浸在吃的某人额头上招呼去,却被横空一只手拦下。
金正宇板着个脸,薄薄的嘴唇抿着,背对着众人流露出一丝怜惜与愧疚,蹲下身去用鸡蛋轻轻在鼓起的包上来回滚着,一下,再一下。
成若黎哼哼唧唧两声,没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若黎醒了告状怎么办?”吴井善走出厨房问道,他人小鬼大,一向做事情考虑得比较长远。
“哦,对哦。”白泽软软萌萌的应了一声,从来都没有多余的评论。瞅了一眼熟睡中的小丫头后,放心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低,认认真真看起里边儿人物的表演来。
高鼎一贯最看的开,嘴角带了一丝坏笑,勾住金正宇的脖子说:“你遭打,我看着。”
金正宇酷酷站起身,也不废话,拿起书柜上厚厚的一叠小人连环画长腿一伸跨出房门。
这下高鼎急了,死皮赖脸地抱住好友的大腿,假模假样哭求着:“我的大圣,我的八戒,我的白骨精,说好今天是轮到我看的。”
画面实在太辣眼睛,成若黎被吵醒恰好看到这一幕,赶紧又闭眼假寐,白泽和金正宇明明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却谁也看破不说破。
当然,回到家后,成若黎并没有出卖这一群大自己几个月的小伙伴,直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反倒被劈头盖脸骂了几句走路不长记性。
此事也就揭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