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月有修车的就有卖零件的,罗苏打算自己攒一辆自行车,看看成色再说,如果好那就在攒一辆送到周家店。到五金店一打听,人家要修车铺的手续,罗苏没有。谎称没带,人家客气的请他出去要不请警察叔叔教他做人,定他个投机倒把。罗苏无奈只好另想辙,到修车摊,跟老师傅好说歹说修车师傅就是不同意。正好过来个人买车,罗苏见老师傅从边上棚子里推出一辆车说是五十。
罗苏龇牙笑跟修车师傅说:“我要是弄一辆这样的您收不收?”修车师傅想了想说:“收,偷来的不要。”罗苏赶紧说:“您放心,爹妈没教这个。”修车师傅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三十。”然后笑了笑又说:“别嫌少,我也担着风险呢。”罗苏笑的眼都没了,得赖!
罗苏看看天色不早了,转身往他大姐罗丽丽家走去,罗丽丽家在胭脂胡同最里边。罗苏晃晃荡荡的拎着包来来回回的在胡同口转悠,罗丽丽下班回家,罗苏一把抓住罗丽丽的自行车后架。罗丽丽哎哎哎的歪倒,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弟弟小七。没好脸的说道:“我没钱。”罗苏说道:“大姐,您看您。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您!”罗丽丽笑呵呵的盯着他不说话,罗苏挠挠脑袋又说:“顺便办点事。”
罗丽丽叹了口气掏出兜里的手绢,从里边拿出五块钱递给罗苏,罗苏不好意思的接过来说道:“谢谢大姐!”罗丽丽用手指点了罗苏一下说道:“你呀!赶紧走,一会儿你姐夫回来又该找你下象棋了。”罗苏笑了,说道:“我就爱跟他下棋,我就爱看我姐夫想悔棋吧又不好意思的那个劲。”罗丽丽抬手要打他,罗苏赶紧一缩脖子,双手合十求饶。
罗丽丽往胡同口看了一眼说道:“还有事么?没事麻溜的。”罗苏说道:“姐,你们院里有没有那种旧的自行车没人要的那种?”罗丽丽想了想说道“还真有,老高家有一辆。你要它干嘛呀,都不能骑了。”罗苏说道:“您就甭管了,你跟他家说说卖给我得了。”罗丽丽用眼睛横了他一下说道:“卖给你?五块钱?”把自行车放好揪着罗苏耳朵说道:“小七呀!你可真会做生意呀,我刚给你五块钱你就这么给我花出去呀你。”罗苏‘疼,疼姐。’罗丽丽撒开手说道:“都是让妈给惯的。等着!”
罗苏无所事事的在地上画圈,刘黄河骑着车下班回家。真好看见他,下了车问:“小七你在这干嘛呢?”罗苏抬头看见刘黄河赶紧站起来说道:“大姐夫,下班了?”“啊!怎么茬儿?让你姐轰出来了?”刘黄河好笑的问道。
刘黄河三十六岁,他跟罗丽丽结婚的时候罗苏才五六岁。因为小的时候是罗丽丽带着他长大的,特别喜欢来罗丽丽家玩。刘黄河这人又喜欢这个小舅子,一直拿他当子侄辈看待。在罗苏乡下的时候,刘黄河隔三差五的写信,每月都会给他邮五块钱让他解解馋。按他跟罗丽丽的说法就是:“我小舅子正在长身体,不能饿着。我少吃一口就是了。”罗苏赶紧掏出烟递给刘黄河,刘黄河接过来一看大前门。点上烟说:“小七,你这生活水平比我高,今后别想从我这骗钱了啊。”
罗苏嘿嘿一笑说道:“大姐夫,我这回来有正事儿。”“哦?”刘黄河抽口烟眯着眼躲开飘过来的烟气问道:“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罗苏说:“您看我这年纪的都骑车出去,我这成天的骑个板车忒跌份了。我想找几辆没人要的旧车,我给他攒成一辆。这不我就有车了。”刘黄河点点头说道:“是这么个理儿,主要还省钱吧?”罗苏呵呵笑着不说话。刘黄河站起身说道:“甭费那劲了,看见没。我这车你骑着玩去吧。”说着还拍了拍车座子。
罗苏赶紧摆手说:“大姐夫这不成,我姐知道了非揍我不可。”刘黄河哈哈的笑这说:“哈哈哈,你呀!”随后又说道:“我们厂子能找出七八辆,也就十来块钱的事儿,明天中午到我厂门口等我。”说完这话就推上车往家走,看罗苏没跟上又说道:“我帮你这么大忙你不和我下几盘?”罗苏屁颠屁颠的跟上。
罗苏两天时间花了五十块钱收了二十几辆自行车,攒了三辆车净赚一百一。倒来倒去,拆下装上,老母亲看着都心疼,拿着扇子给他扇风说道:“小七呀!你这够电费钱不?”罗苏用砂纸打磨着辐条说道:“看您说的,这月电费我出。”罗妈轻蔑的笑道:“你不拉饥荒我就烧高香了。”
罗苏用胳膊擦了下汗,说道:“妈,前几天我让您问的那个宅子街道办怎么说?”罗妈回想了一下说道:“我给你问了,那个是前清一位贝勒的宅子,占地两亩多呢。说是得八千块。”罗苏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扳子说道:“您说了咱要吗?”罗妈笑着说:“我没明说,我就是个帮着打听的。”罗苏接过罗妈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把脸说道:“妈呀!我的亲妈,您别歇着了赶紧去找马主任给他定下来。”罗妈看着罗苏那个着急的神色说道:“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呀。”罗苏着急火燎的给罗妈拿上外套,又从兜里数出二百块块钱塞给罗妈,推着罗妈往外走说道:“您甭管钱的事儿,我想辄。”
罗妈被推出房门,罗妈回头跟罗苏说道:“你可想好喽,这钱妈这没有,你师父那倒是有。可是小七呀,八千块钱呢,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还上?”罗苏回身带上门,想了想有回身拿了包烟。搀着罗妈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您就别顾忌这些事儿,我肯定能还上,还有别跟我大哥大姐他们说咱买房的事儿。”
罗妈诧异的问:“为什么呀?”罗苏说道:“您要说了,回头我二哥准搬回来住,到时候这房产算谁的。”“那不能够,你二哥那是楼房。”罗苏二哥住的是筒子楼,说是楼房其实跟四合院差不多,厨房在外边集体用,厕所也是集体的,还不定期的泛水,四合院独门独院的可比筒子楼舒服。罗苏说道:“就我二哥那混不吝的劲,您能治得了他?所以呀,老妈还是少找点事儿吧。”
马主任四十多岁,所以老妈管他叫小马主任。小马主任非常随和,问清楚之后答应给罗苏留到大后天,四天之后不交钱这院子在挂回街道办。趁着马主任往外送的时候罗苏把钱塞进了马主任的裤子兜,马主任伸手想要还给罗苏,一摸,感觉还挺厚。笑呵呵的抓住罗苏的手说道:“你放心,小罗同志,我肯定给你留着。”
罗妈不明白最后马主任说的话,就问到:“不是说好了留着吗?”罗苏笑呵呵的告别马主任,回头跟罗妈解释了一下刚才为什么马主任说的话。前边呢是有人要,我跟你假模假式的答应,后来就是能真给留三天了。
罗妈还是不理解的眼神看着罗苏,罗苏又说道:“我给他点定金。”罗妈说:“我不是问这个事儿,我怎么觉得你跟前清当官送礼似的,那么顺手,你这都跟谁学的。”罗苏眼都不眨的说:“我师父呗还能有谁?”
罗妈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师父绝对不会教给你这个。”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又说:“他的为人在整个前门,整个大栅栏那个不挑大拇哥。”罗妈站住仰着头说道:“小七呀,妈是担心你走上邪路,你可一定要走正道,啊?”罗苏看着罗妈眼神里的担忧,点点头说道:“您放心,我这辈子绝对不走岔路。”罗妈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你长大了,妈也老了,就盼着你们姐几个平平安安的。等我死了把我和你爸埋在一个坟头,我就知足了。”
罗苏沉默不语,眼眶有点湿,鼻子还有点酸,上辈子明白的晚,父亲在他刚刚大学毕业就去世了。母亲独自一人在农村,慢慢的变得不和人交流,最后只认识自己。在罗苏死前,母亲已经去世三年多了。午夜梦里,总想着母亲做的疙瘩汤,甚至有时候夜里醒来独自一人做一碗疙瘩汤,但是味道却总也不对。在这一世醒来第一件事喝了一碗疙瘩汤,那味道就是魂牵梦绕的母亲的味道。罗苏以为再也不会失去这一世的母亲,今天罗妈提出这个问题,才发现罗妈已经快六十了,微胖的她走路已经开始有点蹒跚了,发根让一甲子的风霜染白了很多。
罗苏蹲下抱着罗妈的腿低声的哭,渐渐的失去了控制。眼泪和鼻涕顺着脸往下走,罗妈吓坏了。弯下腰拽罗苏的胳膊让他起来,她那里拽的动他,罗苏紧紧的抱着妈妈的大腿就是不松开。罗妈又吓又惊,带着哭腔说道:“怎么了小七,你怎么了?说话呀!”罗苏慢慢的止住了哭声,站起来给罗妈擦擦眼泪哽咽的说道:“妈,您您再也不能说死呀活的,我还等着您给我带孩子呢。”罗妈也流着眼泪说好好。罗苏用袖子擦了把脸说道:“妈您能再给我做碗疙瘩汤吗?”
罗苏稀里呼噜的吃完两大碗疙瘩汤,把荷包蛋硬塞给罗妈。罗妈呵呵的笑着没躲开,吃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罗妈跟罗美丽说:“四丫头,小七醒过来之后这妈妈妈的叫的我心里头热乎乎的,又觉得不像他,他自小淘气,你大哥大姐总训他。他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是偷摸的藏着,也不让我知道。现在可不是了,什么都跟我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哦!对了。今天我就说死后跟你爸埋一块他就哭,哭的那个伤心吆。”
罗美丽穿着短裤,小背心躺在床上,把手里的书放下说道:“您呀就是瞎操心,这不好吗?哦。合着不跟您亲不行,跟您亲了也不行。我说你这老太太怎么这么多事。”罗妈打了她大腿一巴掌‘啪’。说:“你还欠着小七一千块钱呢,赶紧给他还上,他有用。”罗美丽揉着罗妈打的红手印说道:“您就是偏心,小七都说了不用我还。哼!”扭头赌气的说“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