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呢?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无数尘埃在光束下喧嚣舞动着,忽明忽暗。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吴寻喃喃自语着,低声啜泣,一面用手捂着胸口。梦里的疼痛,竟然是那样的真真切切,让人无法承受。
梦里的,是一场召魔的血祭仪式。而那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女子,则是那场召魔仪式的祭品。她的血,让封印着嗜血狂魔的上古神器毁天玺重新现世了。毁天玺一出,天下必乱,天地人三界将遭遇千古浩劫。
吴寻不知道这样的梦到底预示着什么,但是她却清晰的记得那个被诱杀的白衣女子临死时满怀的伤心和绝望,彷佛传递给了吴寻这个做梦的人,让吴寻彷佛亲身体会了一般;那颗被揪起的心至今隐痛,久久不能平静。
吴寻用破旧的棉被紧紧裹着自己;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呆呆的向四周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铺满麦草的屋顶。几根圆木搭建成的屋顶,上面铺着修葺的整整齐齐的干枯的树枝,树枝上又铺满了厚厚的麦草。
有几根麦草从树枝的缝隙中从顽强的钻了出来,从屋顶上垂了下来,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四面都是坑洼不平的土墙。这张木床,就靠着土墙摆着。
这一觉,她做了一个悠长的梦。这个梦,却真实的那么可怕,让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庄生晓梦迷蝴蝶,醒来却不知道是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自己。
现在,吴寻似乎也因为这个荒诞迷离而恐怖的梦而混乱了。梦中,那样的金堂碧宇,那样烟雾缭绕的华亭,仿佛才是她真正生活过的地方。那样薄唇浅笑的人,似乎才是令她魂牵梦萦了不知几生几世的人。
那样致命的一刀,那样绝望却又不舍的死去的那个白衣女子的心情,让她的心中,提前体验到了爱恨纠葛的味道。让她的心,也像那样剧烈的疼痛着;为着的,仅仅是一个离奇而几近真实的梦。
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难道是我的前世吗?那样的梦又意味着什么?难道说,真的像梦中的预言一样,天下会大乱吗?吴寻摇摇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天下的事,是归天子管的,跟她这样的山野稚子又有什么关系?
吴寻自嘲一般的笑笑,抬起头来。头顶是简陋的茅草屋顶,周围是粗陋的土墙;没有梦里轻盈华美的纱帐,没有雕龙画凤的圆柱,也没有精美绝伦的壁画,更没有那样袅袅缭绕的仙气。她伸出手来,触摸着那面凹凸不平的土墙,一股生涩毛糙的感觉从手心传来。
这就是我的家么?她大脑中一片空白,怔怔的目光向四周扫去。床边,是一个高高的木凳,没有涂漆,只是一面木块和四根木棍简单的拼接而成,却看上去很结实。木凳的上面,摆放着一盏油灯,已经熄灭。黑色的灯蕊歪歪斜斜的耷拉着。
她再抬眼向四周望去。屋中摆设极为简单,除了这张床,这个凳子,也就是一张木质的桌子了,靠着窗户放着。透几缕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照了进来,带来一屋子的温馨的麦草的味道。
没错,这里是我的家。简陋却温馨的家。吴寻充满恐惧、凄凉和疑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踏实的笑意。
好痛。吴寻龇牙咧嘴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掀开了身上盖着的打满补丁的薄被子。身下,是一床厚厚的用稻草编成的垫子。很暖和,但是,也很扎人。睡上一晚上,她就会浑身青紫,浑身的筋骨如同断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正是这样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了。原来,这个才是属于她的世界,这里是她的家,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猎户家,她爹姓吴,叫吴秋生,她娘姓莫,叫莫春兰;她是这家唯一的“儿子”,吴寻,乳名牙子,不过这个乳名只有她的父母会这么叫,其他人则都喜欢叫她“寻儿”。
此刻,吴寻正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膝盖;她实在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农家少年,怎么会生得这样一副娇贵的细皮嫩肉来。
她懒懒的伸了个腰,拍拍脑袋。头很沉。一闭眼,那个美轮美奂的亭子就会出现在她眼前。她使劲摇摇头,又拍拍发木的脑袋。真讨厌。又一次梦到那样华美非凡的亭子了。梦到那个白衣女子在亭子中被杀的情景,梦到满世界都是鲜红的血一样的颜色。梦到那个白衣女子的痛苦和绝望,还有不舍和爱慕,更夹杂着一些决绝。
吴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呢?
靠近床的这面墙壁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一道一道的,看起来触目惊心。吴寻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着那些划痕,目光里有些呆滞和迷离。一道,两道,三道……二十道……二十一道……整整二十五道这样的划痕。
她笑笑。真可怕。这也意味着她至少做过二十五次这样的梦,从五岁起,梦过一次,然后就是七岁时梦过三次,然后到了八岁以后,到现在这两年时间,几乎是每个月梦一次。
这个梦让她困惑,也感到异常害怕。她记得,小时候她每次做了这个梦,都会大哭着醒来,紧紧抱着母亲不放手。母亲会温柔的拍着他的身子,轻柔的笑着说:傻孩子,又做噩梦了?不要怕,娘在这里呢……乖啊……
后来,她慢慢长大了一些,还是会重复梦到这样一个情景。可是,她不再会哭了。虽然心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会难过。
吴寻叹了一口气,摸索着,从床头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小的刻刀,在身边的墙上又刻下了一道痕迹。细细的一道。刻好后,她又怔怔的端详了一番。
这么多年了,她越想摆脱这个梦,这样的梦却越发频繁的出现。她有时候会在想,为什么我会重复做着同样一个梦呢?梦里那个紫衣男子是谁?那个死去的白衣女子又是谁?难道真的是我的前世么?
那个死去的人,一定还有愿望没有实现,所以不能够安息。所以,她频繁的做着这样的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那个人,是想让她帮那个人完成最后的愿望吗?可是,那个人的愿望,又是什么呢?吴寻伸手摸着墙壁上粗糙的划痕,脑海中思绪在漂移。
“死牙子,还没起来啊?”远远的,一声粗大的嗓门响起,将吴寻从思绪中拽出。吴寻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喊她的人正是她的母亲,莫春兰。莫春兰总喜欢喊她的乳名,牙子。吴寻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这个乳名。她皱皱眉,坐了起来,穿上了外套。
“死牙子,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啊?”门外,女人粗犷的声音又响起了:“死牙子,你还没起床吗?”
“哎!”吴寻应了一声,连忙从床上跳下,冲出房门。远远的,一股子刺鼻的糊巴味儿飘了过来。不好,饭烧糊了!吴寻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