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地方靠近太子府外墙,比较偏僻,极少人过来。一处空地上,四五个小太监正在按住地上一个人,进行厮打。
被压在底下的那个也是个小太监,身形瘦小,即便是被几个比自己强壮的家伙按住殴打,也毫不畏惧,不断挣扎着反抗。
打人的几个里面,一个身形高壮,明显是头领的家伙正边踢边骂:“居然敢不听话,花瓶是老子打碎的又怎样,让你背锅你就背,还敢到韦大人那里去告状,就算你是内书堂的,今天老子也非打死你”
说完,狠狠一脚踹在对方胸口上。这一脚相当狠,瘦小太监顿时面色苍白,嘴角也流出一道血迹。
“呸,活该,老子让你嘴犟。”
周青有些看不下去,再加上听说对方还是内书堂的学员,心里便有些同情。他现在陪太子朱祁镇读书,自然不用再去内书堂,但同窗这种东西,自古以来皆有。
“住手!”
或许是喝声来的太突兀,场内众人动作一顿,齐齐住手。
周青走上前去。为首那个高壮太监转过头看向周青,见不过是个**岁的小太监,心里顿时有些勃然,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周青那身和他们不同的蓝色宦服。
“敢管闲事,你个小杂种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为首太监很嚣张,一口一个老子,指着周青鼻子大骂。
自己正打的高兴,居然有人来横插一脚,还是一个**岁的小太监。这让他很不爽,很不爽。
周青靠近,眼中厉色一闪,猝然出手。
“pia”
高壮太监只觉眼前一花,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
“我艹,老”
一团血液夹杂着两颗牙齿喷了出来。骂声未落,他肚子上又被结实踹了一脚,身形忽的飞起,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这一脚不轻,高壮太监趴在地上哼唧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一抬头,就见面前那个家伙正冷眼瞅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冷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要是再跟个愣头青一样不依不饶,那就是真的蠢到没边了。
慢慢爬起身,高壮太监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同僚,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脑子也灵活起来。
蓝色品级宦官袍服,**岁的模样。一个这些日子以来私下流传并谈论的人物一下子在脑中清晰起来。
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腿脚发软,高壮太监扑通跪倒在地,看着周青,嘴里语无伦次:“周,周周,周公公”
“皇宫里什么时候成了街头斗殴的场所了,嗯”
周青学着前世影视剧里那些奸角太监,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句话,就差拿个手帕沾沾嘴角了。
目光阴森的扫视一圈,所及之处,一众小太监纷纷低头,有两个胆小的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周青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哪个衙门的?叫什么名字?”
一片静默,跪倒的几人没有一个说话。
“嗯?”周青冷笑一声,脸色愈发阴沉。
高壮太监咬咬牙,开口道:“小的几人都是御用监的,老我叫左三顺。今日冲撞了周公公,是小人该死,只是这些兄弟都是小人拉来的,不关他们的事。所有处罚都算我一个人的。”说完,他低下头去,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没想到还挺讲义气,不过却是个愣头青。周青冷哼一声:“算不算你的,是咱家说了算还是你说的算。”
左三顺一怔,接着磕头趴在地上,开始求饶:“周公公大人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周青上下打量他一眼,没说话,转身便走。
左三顺几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明白对方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自己。
几个小太监打架,他又不认识,他才懒得管呢。如果只是单纯的耍威风,那又有什么意思。
周青摇摇头,感觉有些好笑,看来自己多管闲事了,还是改不了前世的那些观点啊。
穿过甬道,前面就是刘石头住的地方。
周青忽然眉头一皱,转过身,脸色冰冷的说道:“你跟着咱家是什么意思?”
身后之人正是之前被打的那个小宦官,见周青脸色不善,他急忙跪倒在地,“小人谢过周公公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左三顺那几个人难道还真敢在皇宫大内shā rén不成,这显然是有些夸大了,可以看出眼前之人也是心思狡黠之辈。
周青心下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曹吉祥,也在御用监派在太子府当值的。当初是和大人一起进的宫,曾见过大人当众背诵千字文时的潇洒仪态。”
周青眼神一凝,没想到眼前这个瘦小的家伙就是曹吉祥,这可是明朝唯一一个敢造反想当皇帝的太监。他当时进宫的时候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名字。
周青心中急转,嘴上却道:“区区小事,不必如此。你伤势如何?去府里的御药房拿点药吧,唔,就说是我说的。”
曹吉祥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谢周公公。”
周青微微一笑,道:“嗯,咱们既是同窗,又是同时入宫,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太子委我重任,这阖府上下我也照看不过来啊,你要是有心,就多帮我留意一下,不会白白让你出力的。”
说完,他故意拨弄了一下腰上悬挂的东厂百户腰牌。
曹吉祥倒是个识货的人,眼睛顿时直了,随即心里升起一股强烈嫉恨之意。都是同时入宫,凭什么对方这么短时间就升到正六品殿前太监,还是太子面前的大红人,现在更是东厂的百户大人了,而自己却还是一个最低的小火者,整天受左三顺那帮垃圾的欺负。
不甘心啊!
曹吉祥心里汹涌澎湃,不过情绪掩饰的再好,眼中闪过的那抹嫉恨却没有逃过周青的眼睛。
对方心里想什么,他自然能猜到。
心中冷冷一笑,他要牢牢的把这个充满野心的家伙掌控住,为他所用,让他做自己麾下的一条狗。
曹吉祥脸上毫无变化。眼珠一转,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听闻宫里最近正在缉查三阳教,小的知晓有人便是三阳教徒。”
周青闻言一震,盯着对方的眼睛,“你知道宫里有人是三阳教徒?是谁?”
曹吉祥犹豫一下,这个消息本来是他准备用来讨好太子府大总管韦节,好正式调到太子府里来的。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加上周青那宛如刀子般阴沉犀利的眼神,更让他心里紧张的缩成一团,根本不敢隐瞒。
“就是刚才那个人。”
见周青似乎不太明白。曹吉祥赶紧补充道:“就是那个左三顺,适才打我的那个家伙。”
周青眼睛一眯,冷声道:“你可不要因为他打了你,就胡乱栽赃,一旦查出来,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人怎敢。”曹吉祥咬牙道:“我和他住同一间屋舍,那天半夜亲眼看到他对着一尊三色弥勒佛像磕头,完事后将佛像藏进自己的xiāng zǐ中。”
看来曹吉祥说的应该是真的,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有些愣头青的家伙还是个三阳教徒。
周青略一沉吟,压低声音对曹吉祥道:“听着,你这几日给我盯紧了他,一言一行都不要放过。任何异常,都马上来报告于我。好处嘛,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
“大人放心!此事包在小人身上。”曹吉祥被刺激的犹如打了鸡血般兴奋,拍着胸脯保证。
打发走曹吉祥,周青便来到刘石头住处。
刘石头此时已经下值回来。
“小三子,你来了。”月余不见,刘石头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个头也窜高一截,看上去更强壮了,猛一打眼,周青差点没认出他来。
看到周青,刘石头显得很高兴。拉着他说个不停,无非都是内武堂里的事情。
从刘石头口中,周青大体上了解到内武堂的情况。内武堂每期选纳大概百人,都是从新入宫的小宦官里选拨,按照个人的体质长处传授各种武学。跟内书堂一样,内武堂里也是定期kǎo shì,不合格的直接淘汰。
为了防止武学典籍外流,这里面的淘汰规则非常残酷,要么直接处死,要么发配到专门的地方,一辈子都不得出来,简直生不如死。
周青之前便猜测到这种情况,不然大内太监之中,岂不是武学泛滥。而现在除了各个贵人身边的影子护卫,其他太监基本上都是不会武功。所以,这个内武堂中,肯定有遏制武学秘籍流出的手段,现在听刘石头一讲,也印证了周青之前的猜想。
“你现在学的是什么武功?”周青有些好奇的问道。
尽管是在自己屋子里,刘石头还是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这才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传出去。还有之前我给你讲的那些,按照规矩都不能外传,万一让督学知道,我可就惨了。”
“你放心,我就是睡觉都不说梦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学的那个功夫叫,叫,叫什么来着”
“”
刘石头一拍脑袋,“叫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
他得意的看了周青一眼,牛逼哄哄的说道:“怎么样,这个名字厉害吧。”
“名字是够厉害的,只是你怎么学了一个专门挨打的功夫。”
“你怎么知道这个功夫比较抗揍。”刘石头疑惑的看着周青。
废话!在前世,这门功夫靠着名字都滥大街了。
“那你们那里还有别的武功吗?”周青目光炯炯的看着刘石头。
“有啊!还有沾衣十八跌,八极拳,谭腿,大力金刚拳,罗汉”
“等等,等等!”周青打断刘石头掰着手指的念叨,有些郁闷的问道:“都是这种大陆货色?有没有厉害点的,像一阳指,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什么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都没听说过,小三子,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说完,刘石头还伸出手准备去摸摸周青的额头。
周青一把打开对方的手掌,摩挲着下颌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内武堂里的内功修炼,例如玄阴诀。”
“内功修炼?玄阴诀?”刘石头挠挠头,瓮声瓮气说道:“听说过一阵子就可以修炼内功了,不过俺比较笨,怕学不好啊!哎,小三子,到时候我偷偷把口诀教告诉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要帮俺想一想。”
周青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们那里有没有一个叫庞冬娃的,就是长得跟个矮冬瓜一样。”
“你说那家伙啊。”刘石头哈哈大笑:“俺当上队长,那家伙还不服气,被俺收拾了一顿后老实了。怎么,他找你麻烦了?看等俺回去揍不死他。”
周青瞪着眼打量面前体型像块板砖一样的家伙,心想这么傻的人居然也能当上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