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多数人会害怕蛇、鼠、蜘蛛、蟑螂等动物,许多人也是害怕被挠痒痒的,月儿便是其中之一,这是李璥经过长久的观察而得出的结论,不过今天却是第一次进行试验。
是以不仅李璥极为好奇月儿的反应,后者也是极为吃惊,甚至是有些害怕的。于是她一边不住地娇笑,一边不停地控制着身子往后退,李璥则是寸寸紧逼。
但很快李璥就发现了不对劲,月儿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对方不仅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就连身体也差点掉到了床下而不自知,幸亏李璥发现的及时,立即将她拉回了床上。
不过即使李璥早已停止了逗弄,然而月儿的笑声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更让他担忧的是,月儿不复之前那般和他亲昵了,而是不远不近地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并且紧紧地抿着嘴唇,还做出一副防备的样子。
李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开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却也不敢主动贴身上去,生怕自己的举动会让月儿变得更加敏感,而是小心翼翼且真诚万分地道:“月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害怕挠痒痒,要不你也挠我吧,其实我也很怕痒痒的。我躺着不动,让你挠回来,怎么样?”
月儿听了之后,却是好久都没有任何动静,这把李璥吓了一大跳,于是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伸出右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有些不够,便又伸出了左手重重地向着脸颊扇去。
不过这一次李璥却是没有感觉到痛,因为他的左手在中途就被突然起身的月儿用双手仅仅地抓住了,只见月儿泪流满面地道:“小郎君,你别再打了,我原谅你了,早就原谅你了。”
“不,我不相信,你是为了阻止我才故意欺骗我的,对不对?”李璥并不觉得月儿是真的原谅自己了,就用力地想将左手抽出来,好继续打自己。
但也许是月儿比他年长两岁且经常做事的缘故,也许是月儿下定了决心的缘故,总之,李璥此时竟发现自己的力气并没有月儿大,也就是说,他的左手被月儿牢牢地攥住了。不过李璥随即就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左手用不了,不是还有右手吗?
于是李璥便放弃了左手的挣扎,就在月儿认为是他终于想通了,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又发现了他扬起的右手。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在这一瞬间,月儿脑中灵光一现,立即松开了李璥的左手,然后猛地扑身上前,用自己的脑袋挡在了李璥的右脸之外。
同样是“啪”的一声,不,比之前的那次要响亮的多,这是因为李璥用的力气更大的缘故,在他看来只有自己打得更狠,月儿才更容易真正的、更快的消气。
不过李璥却感到有些奇怪,因为脸上、手上的触感并不是疼痛,反而是滑腻,这是怎么回事呢?毕竟他的肌肤虽也很细腻光滑,却根本达不到这种冰肌玉骨的程度呀!
冰肌玉骨?对了,这应该是女子的肌肤才是。很快,李璥便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自己的这一巴掌被月儿生生地承受了。
李璥立即将月儿轻轻地扶了起来,看着她左脸上那道猩红的巴掌印记,他只觉得心疼无比,想要上去抚摸一下,却又担心自己会弄疼了对方,只得饱含歉意地问道:“月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肯定很疼吧,我去给你拿药。”
就在李璥认为月儿会继续生闷气,不理自己时,她却突然出声道:“小郎君,你等一下,我去拿。”说完,也不待李璥阻止,便起身下了床。
李璥其实也明白,让月儿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她负责处理的,摆放的位置、数量等等她都一清二楚,若是真换了他去,非但需要浪费大量时间,最终的结果恐怕也是空手而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果然,李璥只是在脑中闪过几个念头的功夫,月儿便聘聘婷婷地走了回来,手中拿的正是药物。
“小郎君,我先给你涂抹,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不过这种药见效很快,只要涂抹一遍,明天早上便将痕迹消除的。”月儿吐气若兰地道。
“好。”李璥点了点头道。
片刻后,月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郎君,真的不疼吗?你怎么好像没一点感觉似的。”
“本来是很疼的,不过换了月儿来服侍,我就不仅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反而很舒服呢。”李璥倒不是完全在说谎,其中的原因除了他伤得并不严重外,更重要的便是月儿服侍他时简直是倾尽了温柔。
“扑哧”一声,月儿一下子被李璥的话逗笑了,抿了抿嘴道:“净胡说,涂抹伤药时哪有人会感到舒服的。”
“真的,你若是不信,那接下来就换我给你试试。”李璥神态认真地道。
“喏,给你。”月儿将药物和涂药的工具递给了李璥。
李璥自然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若是给他一支后是极为常见的棉签,一切就会变得极为简单了,但手中的这支竹条却是让他感到为难了。
但牛已经吹去了,若是此时退缩,只会让他更加没面子,于是李璥只好将竹条插进瓷瓶中蘸取了少许药膏,然后有些手指发抖地将之靠近了月儿的脸颊。刚开始还好,但到了后面,李璥便有些大意了,结果一不小心,有些用力过猛,直接把月儿疼得哆嗦了一下,不过却是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要不接下来还是你来吧?”李璥有些心虚地道。
“不,你做得很好,刚才只是一点小意外罢了,我没事,你继续吧。”月儿道。
“好吧。”有了之前的教训,李璥自是不敢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粗心大意了,所以直到涂抹完毕,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意外。
“好了,我去把药膏放好,等下就回来。你先躺下吧,别受了凉。”月儿道。
“嗯。”李璥说完便钻回了被窝,虽然根本不必担心药膏沾到床被上的后果,但他还是选择了侧躺。
很快,月儿回来了,两人重新紧紧地拥抱到了一起。
“月儿,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挠痒痒呀?”李璥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的身体比较特殊,一旦被别人碰到敏感的部位,便会笑个不停。小时候,村子里的玩伴们在知道了我的这一弱点后,便会常常用这个手段捉弄于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女伴失了分寸,结果导致我因窒息而直接陷入了昏迷之中,幸好我的母亲恰好从附近经过,才将我救了过来。但从那以后,直到进宫,我便再也没有到外面去找其他人一起玩耍了。
而这一次,小郎君又……”月儿道。
“月儿,对不起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李璥底气不足地道。
“小郎君,我不是早就原谅你了吗?你怎么还在道歉呢?”月儿问道。
“我知道,可我后来又失手打了你,你应该很疼吧?”李璥点了点头,又问道。
“我是疼,不过不是脸上疼,而是心里疼。心疼你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不惜打了自己。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自**份的亲王。”月儿责怪道。
“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就不是小事,而且在我心中,我们是对等的,所以我做错了事,自然也因该受到相应的惩罚了。”李璥道。
虽然李璥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月儿却是被深深地感动了,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冲动,她大着胆子偷偷地吻了李璥的左脸一下,但很快冲动退去,她也羞得满脸通红。
李璥也被月儿的大胆举动震惊了,不过他快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只觉得甜蜜无比,但他同样知道月儿脸皮薄,也就没有“乘胜追究”,只是笑了笑,然后便揽着月儿闭上了眼睛。
月儿又等了片刻,发现李璥并没有进一步举动,便明白是自己多想了,暗啐了一口,也渐渐地睡了。
紫兰殿。
**初收的李隆基和武惠妃二人正躺在床上说着亲密话,寝殿外忽然传来了高力士的声音:“圣人,打扰你休息老奴着实在是该死,不过老奴是真的有要事要向你禀报。”
“什么事啊,不能明天再说吗?”李隆基躺在温柔乡中,哪里舍得起来。
“启禀圣人,是与三十郎有关。”虽已听出了李隆基有些不耐,但高力士并不放弃。
“三十郎?他怎么了?不会是两年前的病根没有除净,如今又复发了吧?力士,你在外面稍等一下,我这就起来。”李隆基实在是想不到李璥会出什么事,遇刺?不可能,没人和他结仇呀!
“啊,不是的,三十郎他安然无恙。是另一件事。”高力士连忙解释道。
“三郎,我服侍你吧。”武惠妃一时之间并没有联想到自己派人去寻找海东青和其主人的事,毕竟之前她已经和李隆基把话说开了,所以那件事便自动地被其暂时性地遗忘了。
“好,等下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一炷香后我还没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李隆基一边起身一边道。
“不,三郎,你若是一直不回来,我便等你到天亮。”武惠妃摇了摇头道。
“好吧,我会尽量早些赶回来的。”李隆基十分享受武惠妃对他的这种痴缠,即使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大概这便是两人能够数十年如一日的原因吧。
紫兰殿外。
“力士,到底是怎么回事?非要让我出来说不可?”李隆基看着高力士问道。
“因为这件事与惠妃娘娘也有关。”高力士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换个地方再说。”李隆基担心隔墙有耳,说完便朝着外面走出。
紫兰殿外不远处的一处闲置宫殿,清风殿。
“力士,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过了吧。”实在是这件事有些非同凡响,李隆基也不得不谨慎。
“圣人放心,这里干干净净。”高力士的话自然是一语双关,既指这里纤尘不染,还表明了绝对没有外人。
“好,到底是什么事牵涉到了。”李隆基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吩咐高力士道。
高力士连忙跟上,然后道:“是这样的,半个时辰之前,三十郎的别院去了一个刺客,哦,不对,不是刺客,是一个假刺客……”
“等一下,假刺客?刺客还分真假吗?”听到高力士连那个人的身份都没搞清楚,李隆基不由出声打断道。
“启禀圣人,‘假刺客’是三十郎给那个人起的名字。”高力士解释道。
“你继续说吧。”听到是李璥搞的怪,李隆基便揭过了此事。
“是。”高力士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别院内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讲了一遍。
李隆基一边听,一边抚须,显然心情极好,只是当他听到“李璥指出了那名假刺客是宦官的身份后,就戛然而止,带着小侍女回房睡觉去了”时,差点没把一缕胡子给揪下来,不过却也是让他疼得不轻。
“没了?三十郎就没有再出来?”李隆基强忍着疼,不甘心地问道。
“没了,三十郎也没有再出来。”高力士明白李隆基是在问什么,但没了就是没了,他也只好如实回答。同样,他也很理解李隆基此时的感受,就如同你正在欣赏一支绝妙的曲子,眼看着就要进入**了,忽然间弹奏的人说,我累了,要去休息了,然后便真的休息去了。这怎能不令人觉得难受呢?当初他听到此事的感受与李隆基别无二致,同样的不上不下,可偏偏李璥跟个没事人似的。
“力士,你说我要不要现在派人去把他从床上叫过来,然后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问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审理那个假刺客?我还没睡呢?他倒是睡得挺香。”李隆基有些心里不平衡地道。
“是,我这就派人去把……”高力士对于李隆基的提议是极为赞同的,因为他也是被人从床上叫起来没多久,要不是极力克服,恐怕眼皮子早就打起架来了。
不过,李隆基却是又摆了摆手道:“算了,他的手段也只是有些新颖罢了,不见得比刑部的人高明到哪里去,还是让他继续睡好了。这样吧,明天,你明天派人把他带到长生殿去。”
李隆基并不知道正是由于他阻拦了高力士,才使得李璥和月儿躲过了一劫,否则若是看到了李璥脸上的巴掌印,非得刨根究底地询问一番不可,但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恐怕月儿的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李隆基可不会相信“李璥为了一个小宫女而自扇巴掌”的事,只会觉得是月儿“恶奴欺主,胆大妄为”,那么等待月儿的就恐怕不是狠狠地惩治一番再逐出宫那么简单,甚至会让她永远地在野狐落(宫人斜)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不是说李隆基连李璥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了,而是因为当下正处于等级森严的帝国时代,但李璥的此番作法是与封建礼制严重相悖的,再加上他的身份,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恐怕会对王朝的统治根基造成难以估量的破坏。在江山和一个无辜的宫女之间,毫无疑问,李隆基必然会选择前者。
不过这一切都因为李隆基的一句话而失去了发生的可能,然而若是真的存在所谓的“无数个选择造就无数个平行世界”这一理论事实的话,恐怕那件事此时就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着吧。
只是,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