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李平安等四人的目光以及剩余众人的胆怯和退缩全都被李璥收进了眼底,他却并不急着对其他人做出回应,而是向着那名“刺客”迈出了一步,然后道:“就算我猜错了你们fān qiáng而入的位置,不过这并不能改变那个位置一定就在附近的事实,只要我派人找就一定可以找得到,毕竟你们是不可能直接从贼窝飞着过来的,若你们真有那个本事的话,也不会被派来做这种事,也不会被我们打得这么惨,更不会被我们捆在这里。
不过你很机敏,也很聪明,虽然我发现你不是刺客身份的这件事让你感到很意外,但你不过一瞬间就想好了对策。你本可以掩饰地无懈可击,却故意露出一丝破绽并极巧妙地让我捕捉到,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把握到了你的想法。至于我接下来之所以会误认为你一直注视着的方向就是你同伴所在的位置,也是你早就为我设下的陷阱,大概在我出现之前你便已经替我选我了那个位置吧。更为关键的是,就算我之前没有猜出你并非刺客的身份,你也会在其他的事情上让我领先一筹,再借机把把我往陷阱上引。”
听到这些,众人不仅看向李璥的目光更为惊艳了,就连看向那名刺客的目光也顿时变得复杂了许多,之前还只是觉得这个家伙这么不经打,此时方才明白,这个家伙更厉害的地方是他脑子中的阴谋诡计,以及肚子里尚未外冒的满腹坏水。
李璥却是对这些都置之不理,而是转身走向院中的侍卫,对其首领道:“不知这位将军怎么称呼?今夜之事劳烦将军和诸位兵士了。”
本来李忠一对李璥的期待只限于不气馁,不丧失日后重整旗鼓的勇气,却没想到李璥转眼间就迅速地将局面又扳了回来,这则能不令他刮目相看。
是以听到李璥的话,李忠一立马向前者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回禀汴王,末将李忠一,忝列右羽林军校尉。其实我们来到此处时,这名匪徒已经被大王的下属zhì fú,我们也只是帮忙把他捆在柱子上罢了。说来惭愧,我等宿卫宫中,竟让此大胆匪徒进入了此处宅院,若不是大王福泽深厚,再加上院内这只神禽和众人一起与他奋勇相搏,恐怕我们非但不能将他zhì fú擒拿,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呀!”
李璥摇了摇头道:“李校尉严重了,这个假刺客来此处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查询什么东西,而非是行刺于我。另外,他之所以可以避开诸位将士而潜至此处且不被发现,我怀疑是因为他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另一重身份?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面前的这个李璥又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不成,李忠一不由好奇地问道。
李璥却是答非所问地道:“这个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才行,只是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是需要李校尉尽快去办。就是派遣一些将士在院子的周围小心地搜寻一下,看看是否可以找到这名假刺客的同伙留下的痕迹,特别是一些脚印、布料之类的,这将会为日后的搜寻工作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忠一虽然心中极为好奇假刺客的另一重身份,却也不至于分不清主次,便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好奇之心,又拉过自己的副手和他商议了一下搜寻的计划后,就各自带着人出了院子。
李璥则是重新来到了众人的面前,先让月儿将所有的宫女都到数丈外的地方背着假刺客站好,又将李平安叫到自己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便在院中踱起了步子,以等待消息。
片刻后,李平安来到了李璥的身边,一脸敬佩地对他道:“回禀大王,果如您所料,这个假刺客是个身子不全的人,而且他最里层的衣服也是宦官专属的。”
李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只是一向听话的李平安此次却是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是欲言又止的。
李璥见了不由奇道:“你怎么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听到李璥问出此话,李平安便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不决了,于是他鼓足勇气道:“大王,奴婢日后想跟在你身边伺候。”
这下子李璥更为惊讶了,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过得不好吗?你之前是属于哪里的?长安?还是骊山?”
李平安没料到李璥会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却还是依次答道:“回禀大王,就是十月五日的那晚上,让我们送完热水就提前休息,这件事让奴婢觉得您是一个体恤下属的主子,而在随后的数天,你果然待人温和宽厚,再加上您今晚上的出彩表现,令奴婢深深折服,因此奴婢想要随侍在您身边。
在大王来骊山之前,奴婢整天在七圣殿干活,除了有些辛苦外也没有其他的问题,大王来了之后,我便被分到了这里,有了月儿姐姐的照顾,奴婢便过得轻松了许多。”
李璥听完对方的话后,又稍微考虑了一番,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便开口道:“我身边刚好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既然你主动请缨,我也自我不可。不过这件事你也做不了主,即使我出面,也会难免有一些麻烦事,毕竟我还没有开府,至今还住在兴庆宫内,不如我明天直接去找圣人或高将军,有了他们的允许,这样就省事多了。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是,奴婢告退。”李平安再次向李璥施了一礼,然后回到之前的位置站好。
李璥又看了一下仍被绑着的刺客,发现并无什么异样后,便将之前被自己赶到一边躲避的宫女以及月儿等人又叫了回来,后者虽然不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却也没人出声询问,毕竟她们宫中规矩她们可是早就了然于胸的,自不会随便犯禁,起码在皇室权威仍在的情况下,她们是不敢的。
月儿虽然没有种种顾虑,也有主动询问的资格和得到dá àn的把握,但她却是和其余的宫女一样选择了沉默,因为即使是和李璥独处的时候,她也常常是以李璥为中心,给予他充分的尊重和服从。更别提如今是在外rén miàn前了,即使这些人是李璥的奴婢,他们的地位也没有自己高,但她却同样选择了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李璥,要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引起他人的关注,只在李璥真正需要的时候稍稍地露出一点影子,完成之后便再次回归之前的状态。
院中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李忠一便带着人赶了回来。
李璥立即上前问道:“李校尉,如何,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有,在东南方向的院墙外发现了两种大小不等的脚印,也已经留了士卒专门看守了,至于衣服布料什么的并没有找到,不过也不排除此时尚且天黑,导致我们遗漏了的可能。”李忠一回道。
李平安此行的收获已算是达到了李璥的预期,是以他满意地道:“诸位将士辛苦了。另外这名假刺客的身份我也已经有了新的发现,他是一名宦官,之前他在说话的声音之所以和正常人一样,大概是他用了某种手段的缘故,不过他虽然能够改变声音,但有些东西确是改变不了的,因此终究还是被我发现了其中的lòu dòng。
推算出这些,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剩下的就交给诸位将士和刑部的官员了,毕竟查案我并不擅长。我有些累了,就先去睡了。”
对于李璥所说的“自己不擅长查案”,李忠一是半分不信的,看对方刚才的样子就如同一个神探一般,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则天皇帝时的狄仁杰狄相公来,但他同样明白狄相公和眼前这人的身份有着天壤之辈,前者可以随意所遇地展示自己的才能,但后者却要时刻记得韬光养晦才行。因此,李平安非但不点破,反而心中对于李璥更加看重了几分,于是他朗声道:“不敢打扰大王休息,您请。”
“告辞。”李璥说完便带着月儿离开此处,到了门口时停下来对着白凤说了句:“你也回树上去吧。”
白凤虽有些不愿,但李璥的话却不得不听,于是它用喙碰了碰李璥的右脸,算是作别,然后便离开了他的肩膀,展翅向着筑巢的大松树飞去。
李璥轻笑着摇了摇头就也进入了房间。
房内。
李璥抱着身材已初显玲珑的月儿躺在床上。
“小郎君,你为什么不继续追查下去了呢?”月儿娇声问道。
“一方面是因为我还年幼,出那个名没什么用,好好读书或者是练就一身功夫才是我应该做的;另一方面,我怀疑这件案子背后那人的身份和势力都绝对不一般。”李璥紧了紧月儿的身子道。
“难道小郎君已经猜出那个人的身份了?”月儿也顺势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然后道。
“你不会真把我当神仙了吧?我怎么可能直接猜出对方的身份?”李璥今晚上所凭借的也不过是一点心理学的知识罢了,历史如今也发生了改变,这件事在他重生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或发生过,他怎么可能知道背后之人的身份呢?
“那小郎君到底是怎么识别出他假刺客身份的呢?那个假刺客后来难道不是被小郎君说的哑口无言了吗?”月儿往李璥的怀里拱了拱,说道。
“你有没有听说过杀气?”李璥问道。
“杀气?没有。”月儿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只听说过酒气,香气,对了,还有剑气,那个杀气是不是和剑气类似的东西?”
其实李璥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虽然隐隐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武林高手的存在,但普通人是难以接触到那个层面的,再加上武侠小说在这个时代尚未盛行,并不像他前世的那个时代,就连“仙气”、“妖气”、“灵气”之类的词语都几乎是人人皆知了,更不提“杀气”这个仅止步于武侠小说层次的低等词汇。
就在李璥便准备给出解释时,却听到了月儿的类比,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惊喜,于是他不由地伸出手,找到对方的琼鼻,然后轻轻地刮了几下,接着道:“对,就是这样,月儿果然冰雪聪明。我再问你个问题,当你看到院子中的白凤时,你会感到害怕吗?”
月儿摇了摇头道:“不会,它那么聪明乖巧,我怎么会害怕呢?”
“那如果是你独自遇到一条很大的毒蛇呢?”李璥又问道。
“这个当然会害怕了。”月儿说着还又往李璥的怀里挤了挤,似是下一刻就会有毒蛇出现似的。
月儿的反应让李璥觉得好笑不已,却也没有阻止,而是道:“你为什么会害怕毒蛇?”
“因为毒蛇会给人一种阴冷、狠毒的感觉,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月儿声音略有些不自然地道。
“看来女孩子大都是害怕蛇这种动物的,这是一种可以跨越时空的共性呀!”李璥暗暗想道,口中却是问道:“对,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杀气了,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危险的气息。按说,那个人如果真是一名刺客的话,他看到我应该表现出一种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样子,即使他被绑住了,身子动不了,他也应该释放出一种类似于毒蛇的气息,比如像毒蛇一样盯着我,不过我之前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这些。”
“哦,知道了。那你到底是怎么发觉他背后之人的身份不简单的呢?”月儿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今晚上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但直到我们回房这么长时间内却只有李校尉统率的侍卫赶了过来,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李璥问道。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人有事耽误了,或是被人提前拦下了?”月儿道。
“不错,应该是有人把他们故意支开了,至于李校尉他们可能是由于发生了什么意外而被漏掉了。你想想,能够影响到侍卫的巡逻路线的人会是普通人吗?所以我才选择了中途放手,把这件事交给李校尉和有司去处理,这样就算查出什么了,那个人也不会把主要仇恨集中到我身上。若是对事情的后续发展感兴趣了,我们就躲在一边看他们彼此龙争虎斗好了。”李璥精光闪烁地道。
“原来小郎君是为了找人替你背锅呀!你可真狡猾。”月儿虽然是一副责怪的口气,不过无论李璥怎么听都感觉她是在幸灾乐祸。
“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他一直盯着白凤看个不停,似是在打它的主意一般。”虽然李忠一的目光极为隐晦,李璥刚开始也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再麻痹大意也经不住李忠一偷看的次数多呀,这样想不被他发现都难。
虽然李璥不明白李忠一这样做的意义,却丝毫不妨碍他随手坑那个家伙一把,谁让他总是偷偷摸摸的,手段不够隐蔽就算了,还不将心里话说出来,看看李平安多直接,有事就说,亏他还是个校尉呢,连个小宦官爽快都没有,不坑他坑谁呀!对于这种有时喜欢憋在心里的人,李璥坑起来简直没商量呀!因为他们是一种善于容忍的人,十分信奉“吃亏是福”的“真理”,即使你坑了他,他也往往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当然前提是你不能太过分,事后还要记得给他一定的补偿,好降低他对你防范力度,方便你下次继续坑他。
“不会吧,他不会不知道白凤是你的呀,他这样岂不是纯粹的痴心妄想吗?”月儿狐疑道。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习武之人的方式比较独特吧。”李忠一不在,李璥自是想怎么黑他就怎么黑,怎么开心,怎么效果最佳,怎么来。
“可月儿刚刚似是听到小郎君说将来也要学武的,那你会不会也变成他那样?要不你还是不要学了吧。”月儿有些担忧地道。
“我真的这样说了吗?”李璥突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差点就跳进去了。
“真的。”月儿认真地道。
“啊,这个没关系,武功分内功、外功,他会那样是因为他练的是外功,而我准备学的是内功,内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李璥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道。
“嘻嘻,小郎君,我是故意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什么内功、外功的,干嘛要分那么清楚,你想学的话就去学好了。只是小郎君先天不足,若是你练武的话恐怕会事倍功半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月儿调皮地道。
“好啊,你这个月儿,竟然开起你家郎君的玩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至于学习武艺的结果,那要到将来才能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是现在就知道了,而且还是与你有关的。”李璥故作神秘地道。
“什么事啊?”月儿果然上当了。
“那件事就是——就是——,就是你要倒霉了。”李璥说完,也不待月儿反应过来,便将双手一直她的腋窝,挠起了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