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并没有想太多,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执行者罢了,因此他躬身道:“是,圣人。”
“那怎么又和惠妃扯上了关系呢?难道你们已经提审了那个假刺客?”李隆基继续问道。
“是的,圣人。”高力士点了点头,又接着道:“那个假刺客在审讯的过程中虽然依旧很嘴硬,但他的宦官身份却是他的死穴,我只是让人清查了一下各殿各院的宦官情况,便发现了他的马脚。因为只有紫兰殿缺了一名叫武子兴的年轻太监,之后又找了认识他的人核对了后,便确定了他的身份。”
李隆基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不久前武惠妃对他说的话,便把这些告诉给了高力士。
“我明白了,这个假刺客应该就是冲着白凤去的。那我这就回去把他放了。”高力士没想到竟然搞了个大乌龙,便有些泄气地道。
“不急,那个假刺客必定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可以想办法好好的利用一下。看看能否再审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如果不能的话就把他放了吧。对了,审的时候注意一下手段,毕竟他是惠妃的人,不要搞得太不像话了。还有,若是他什么都不交代的话就算了,若是吐出来了有用的东西,你也要让他把嘴管严点,不要事后到处乱说。”李隆基道。
“是,圣人。老奴现在送你回紫兰殿去?”高力士问道。
“好。”李隆基说完便起身离开,高力士紧随身后,自是不提。
紫兰殿。
武惠妃问道:“三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隆基自然听懂了武惠妃的潜台词,也就没有继续隐瞒她:“只是一个误会罢了。今天晚上,三十郎那里抓到了一个假刺客,他应该是冲着白凤去的,那个人叫武子兴。”
武惠妃听了立即起身道:“三郎,武子兴的确是我派出去寻找白凤的,他没有伤害到三十郎吧。”
李隆基按了按武惠妃的肩膀,让她躺下,然后道:“没有,我已经让力士去放人了,明天早上你起来后就可以看到他了。”
武惠妃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三郎。”
“无妨,睡吧。”李隆基道。
“好的。”武惠妃道。
寅时,一处阴暗的房间。
高力士对躬身站立在面前的一人道:“李旭,怎么样,武子兴招了么?”
李旭道:“回高将军的话,招了。”
“说说吧。”高力士道。
“是。武子兴,今年二十岁,他是十五年前被武家人送进宫的,随后没多久就被调到了惠妃娘娘身边服侍。他此次是奉惠妃娘娘之命,和其他的人一起调查一只白色的海东青以及其主人的身份。他只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那个人骄傲张园,是一名左羽林军中的侍卫,因为他们互不统属,所以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另外,他还交代,武惠妃曾说过……”李旭道。
“我让你向他交代的话,你都和他说清楚了吗?”高力士问道。
“高将军请放心,我已经都交代清楚了。”李旭道。
“那就好,你将他放了吧,我先回去了。”高力士道。
“恭送高将军。”李旭躬身施礼。
卯时,芙蓉园别院。
“月儿,我脸上还有巴掌印吗?”李璥对正服侍他穿衣的月儿道。
月儿盯着李璥的右脸仔细地看了很久,然后才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痕迹,小郎君放心好了。”
“那就好,否则若是被阿耶看到了我就糟了。”李璥道。
“没错,发生了昨晚上的事,圣人今天肯定会召见你的。不过幸好他昨晚上没派人来请你,否则恐怕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月儿有些害怕地道。
“是我差点害了你,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李璥歉意道。
“好了,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月儿嗔怪了一下,又问道:“小郎君,你看看我的脸有没有事?”
李璥一边感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边认真地盯月儿的脸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之后,道:“你的脸也没事,看来药膏的效用的确挺不错的。”
“嗯,我们出去用早膳吧。”月儿点了点头道。
“好。”李璥道。
巳时,长生殿。
“你真的没事吗?也没受到惊吓什么的?”李隆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李璥数遍之后问道。
“没有,我好得很呢。终于受惊吓什么的,若是两年前还有可能,但自从经历了那次生死危机后,寻常的事情已经很难对我产生大一点的影响了。”李璥道。
“你说的不错,经历磨难的确能够使人快速的成长起来,不过你小时候常年生病卧床,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特特别是两年前的那段时间。”李隆基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阿耶,我现在不是已经全好了吗?不过我也幸好是生在帝王之家,若只是普通的百姓之家,根本就不可能将我的命吊那么久,恐怕也根本就撑不到两年前的那次以毒攻毒的治疗我就夭折了。”李璥口中虽是作此回答,但他却在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真李璥早就夭折了,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重生到了他身上罢了,不过我会代替他好好地活下去的。
李隆基似是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说,他转移话题道:“你昨晚上为什么只审问到一半就中途放弃了?”
“我只是兴趣使然罢了,能够知道他是一名假刺客以及宦官的身份就已经足够满足我的好奇心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刑部的官员负责处理,他们才更擅长此事。而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皇子罢了,我的任务是读书识字,若是对案件插手过多,有没有用暂且不提,但引起有司的混乱和不满却是必然的。”李璥认真道。
“虽然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不过应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吧?”李隆基故作不知地问道。
李璥自然知道李隆基的话中蕴含着考察的目的,但他却也没有继续藏拙的打算,而是摇了摇头道道:“恰恰相反,这样做的后果恐怕只会比我预料的更严重十倍、百倍。”
“哦,你说说看。”李隆基感兴趣地道。
“在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阿耶一个问题,若我真的过多地参与到了这件案子中的话,阿耶会因此而重重地处罚我吗?”李璥不答反问道。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李隆基不置可否地道。
“若是会的话,也许不仅不会导致太过严重的后果,反而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受到震慑而收回即将逾越雷池的触手;若是不会的话,我之前的预料便会有很大的可能变为现实,那些本就有野心自然不用多说了,就是一些本来没有野心的也可能受到这件事的刺激,而滋生出无尽的**来,因此,若是有十个人在以后像我一样乱伸手,那么所导致的便至少是十倍的后果,若有一百个人‘萧规曹随’的话,那么导致的后果便至少会是之前的百倍了。”李璥道。
李隆基此时看向李璥的目光已不再是欣赏那么简单了,其中更有着疑惑,于是他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贺侍读吗?”
“不是贺侍读告诉我的,是我前几天看到了这样一个典故,从前,晋国流行一种讲排场、摆阔气的坏习气,晋文公便带头用朴实节俭的作风来纠正它,他穿衣服决不穿价格高的丝织品,吃饭也决不吃两种以上的肉。不久之后,晋国人就都穿起粗布农服,吃起糙米饭来。
而我的身份虽然不如晋文公高贵,这次遇到的事情也没有晋国盛行奢侈之风那么严重,但在我看来,若是处理的不好同样会产生巨大的不良影响,因为上行下效的力量太过无穷了。”李璥道,而且他也并不担心这个故事会引起李隆基的不满,因为此时大唐的奢侈之风并不算盛行,也远没有天宝年间那么严重,不会给李隆基一种自己是在“指桑骂槐、含影射沙”的感觉。
“上行下效?看来你的书没白读呀,已经可以举一反三了,不错,不错。”李隆基道。
“阿耶谬赞了,对了,我还有两件事想要请阿耶批准。”李璥谦虚道。
“你说吧,若是不算过分,我就应允了。”李隆基心情大好地道。
“谢阿耶,第一件事,昨天晚上的事,宦官李平安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算是一员福将,因此我想把他带回长安去,希望阿耶能够应允。”李璥道。
“那个被假刺客劫持了的人就是他吧?是一个有胆色、够机灵的家伙,我准了。对了,既然提起昨晚上的事了,我有这有些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李隆基道。
“什么消息?”李璥问道。
“那个假刺客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他叫武子兴,是惠妃身边的人。他昨晚上去你住的别院是为了白凤而去的。”李隆基道。
“白凤?难道白凤牵连到了惠妃娘娘的什么事吗?”李璥问道。
“你果然很聪明。”李隆基赞了一声,又接着道:“白凤牵连到了六天前的一件事,当天夜里西绣岭……”
李璥这才知道假刺客之事的起因竟是白凤意外救了与废太子案有关的李忠一,同时也想通了昨晚上李忠一频频看向白凤和自己的缘由。
李隆基待李璥消化了片刻后,又道:“另外,一年前你暗中相助李瑛的事我也告诉惠妃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她已经向我保证过了,不会再因为这两件事而去找你的麻烦。”
“谢阿耶从中周旋。”李璥知道李隆基这样做是为了趁早替自己消除隐患,自是连忙起身道谢。
“不必如此,你说的另一件事呢?”李隆基道。
“学武。虽然昨晚上来的是一名假刺客,但总不会每次遇到的都是假刺客吧,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学些武艺傍身。”李璥道。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其实就算没有发生昨晚上的事,我也有让你学武的打算。”李隆基笑呵呵和地道。
“为什么?”李璥问道。
李隆基便将之前对高力士说过的理由又讲了一遍,然后又问道:“你准备何时开始学呢?”
李璥这才明白李隆基对自己的考虑是如此的深远,心下不由地十分感动,又听到对方的问话,便答道:“我听说学武与身体的灵活性、协调性和柔韧性等方面都有关系,所以自然是越早开始就越好了,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从明年春天就开始。”
“明年?可如今已经十月过半了,我们也要等到冬天过完才会返回长安,但你的《五经正义》不是还没学完吗?若是你明年春天就开始的话,岂不意味着要再次终止学业了。更重要的是,若你此番学武很有可能会花费太多的时间,那便等同于将学业荒废了,你难道不觉得可惜吗?”李隆基道。
“距离年末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若是我把这段时间好好地利用起来的话,倒也不至于学不完《周易》。”李璥道。
“你是准备提前返回长安吧。”李隆基道。
“是的,阿耶。贺侍读尚在长安,但他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并不适合四处奔波,而我尚且年幼,却是无妨。”李璥道。
“你能想到这一点,着实不错。你如今对武功的修为层次和大唐的江湖有多少了解?”李隆基道。
“一无所知。”李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