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看着姜小草,神色困惑。
他觉得当下的‘师父’,与从前不那么一样。
‘师父’的脸上有厚厚地一层不明物什,他想要帮助师父擦掉,师父不允许。
以往的师父,是从来不肯让林鱼看到她脸上有脏东西的,有时候偶尔被林鱼抓到她偷吃东西,都会被她痛斥一番。
可是如今的这个‘师父’,好像不太在意这个。
以往的师父,也很少对林鱼笑,可是现在的师父,经常笑。
林鱼很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巨大差别,但是这不代表他明白个中原因。
他不在乎前面排着队焦急等待的人们去祠堂里取一线火苗要做什么,在沧海剑派,类似前方祠堂里供奉的‘薪火’,他见多了,他还见过赤色、蓝色、紫色等等各种颜色的‘薪火’。
他还知道这样的薪火是用什么东西烧出来的,自己包袱里就有好几块能烧出各色火焰的,在山门里的时候,林鱼常常用它来点燃宫殿前的长明灯。
但是师父似乎很在意这个东西,林鱼不能打断师父的训话,于是他继续保持困惑的神色,安静地看着姜小草。
姜小草与林鱼对视一眼,少年面孔上的困惑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她皱了皱眉头,轻轻摇晃了一下林鱼的衣袖角,悄悄问道:“你不知道薪火除了照明之外,还有什么用吗?”
林鱼迟疑了一下,‘薪火’除了点灯烧火照明之外,还有其他用处吗?用来烧出‘薪火’的东西,林鱼倒知道它不止可以用来点灯烧火,可以直接扔进嘴里吃。
但师父只单单说了‘薪火’……林鱼很懂事地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薪火’有什么其他效用。
“你不知道这个啊?”姜小草眼神担忧,她现在觉得,林小鱼的脑袋可能确实不那么灵光,整个人看起来常常都是失魂落魄的。
而且,连‘薪火’这种每个周土人都知晓其具体功用的东西,林小鱼却不知道,这有点奇怪了。
“连这个都不知道!”老翁扭过头来,愤愤不平地瞪着林鱼,真不该听女儿的话,脑子一抽就答应带上这个人!
“果然是个傻子……”老翁小声嘀咕了一句,怕这句话被林鱼听到再跟自己结结巴巴地辩驳。
他眼瞅着前面排队的还有许多人,干脆转过身,打算给林鱼具体解释了一下‘薪火’是用来干什么的:“仙庭崩毁,直坠人间,把人间分成了东方周土、西方幽土、南方韶土、北方北冥,中元土这五洲的典故,你知道吧?”
老翁提起这些上古典故就显得很有精神。
闺女姜小草在一旁拍手符合着他,夸赞他:“老爹懂得真多!”
小草的话令老翁更加得意洋洋。
他的目光看向林鱼,发现对方皱起了眉头。
林鱼过了片刻才缓缓摇头:“仙庭没有崩毁……”
仙庭怎么会崩毁呢?
林鱼的记忆虽然混乱残缺,但是有一段话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曾忘却:三千年前,一场由仙庭至人间的天地浩劫骤然降临,虽然使得人间从此划分为五大洲陆,但仙庭却并未在此次浩劫之中破灭。
之后的仙庭如何了,林鱼记不清了,但是他一直记得仙庭没有崩毁这件事。
“嘿!仙庭没有崩毁坠落,人间哪里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老翁瞪起眼睛,片刻后看着林鱼懵懵懂懂的神色,又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扭头往前面看了看,就快轮到自己这边了,于是摆手说道,“算了,你说仙庭没有崩毁便没有崩毁吧。”
“不过这薪火就是人间遗留的仙庭碎片,拥有莫测神力!它对咱们来说,可是能救命的要紧玩意儿,到了天黑,要没这玩意儿,那些游荡在人间的凶魂恶鬼准得把咱们一个个儿吃进肚子里咯!”
“待会儿你就好好站在祠堂外面啊,乖乖呆着,别乱走动!”
老翁嘱咐了林鱼一句,看林鱼呆呆地没有回应他的话,也没在意。
三人跟上了前面的队列。
天越发黑了,乌云轻悄悄地掩去了夕阳的金红光芒。
长街两边各色建筑上,渐渐泛起一层白金色的光芒,屋檐瓦楞的轮廓在天之将暗而未暗里,显得分外清晰。
白色灯笼没有力量支撑,却依旧大喇喇地悬在天穹上,其下拖曳的白色旗幡随着微风吹拂过来,诡异地飘动着,在石子街道上留下各自交杂极其潦草的黑影。
林鱼心底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转身看了看,身后已经没有其他人排队了,他们是最后来买薪火的人。
地上的影子在林鱼回过身的这个刹那,似乎有片刻的扭曲,但旋即恢复正常了,少年只当自己看花了眼,朝前又走了几步,站在祠堂的台阶下。
两边的差役不怀好意地盯着林鱼一行人。
老翁扭头,很严厉地瞪了林鱼一眼:“你站在外面,别跟进来,别捣乱!”
除了师父的话,林鱼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
他站在台阶前,等着老翁与姜小草跨进祠堂,后脚就跟了进去。
守在祠堂外的差役眼神意味深长,看着最后排进祠堂的三个人,彼此间开始窃窃私语:“这三个人运气可是不怎么好啊……”
“运气不怎么好是咋回事?”有个新来的差役插话进来。
“嘿嘿,你不知道吗?最近那些大妖恶鬼们不安生,咱们镇子里的薪火可扛不住它们的进犯……只能每天找一两个倒霉鬼,充做祭品,给那些大妖恶鬼打打牙祭,让它们安静点,不会对咱们镇子动手……”
“这几个,不像是咱们本地的,死了就死了吧,人家要吃他们,总不能赖到咱们身上……”
新来的差役面上露出惊骇之色,忍不住低头轻声道:“薪火都扛不住那些大妖恶鬼,咋回事啊?它们什么来头?”
“那谁知道,它们啥来头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管好咱们自己就行,剩下的就让亭长和咱们头儿去操心吧。”旁边有差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新来的差役却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薪火都挡不住的大妖恶鬼,咱们镇子每天只给它们送三个人吃,它们能吃得饱吗?吃不饱肯定还要闹事儿啊,到时候薪火一灭,咱们怎么办?”
“这……”
几个差役都是沉吟了起来,先前初次听到这件事,头儿淡淡地语气让几名差役都下意识地没把这事儿真当回事。
但是经新来的差役这么一提醒,他们顿时意识到这事情还真挺麻烦,于是,几人思索间,心中不由得惴惴起来。
沉默之中,有人说话了:“我听说,亭长最近要炼制一口飞剑,这种宝贝炼制出来,能跟那些魂魄残缺的饿鬼斗一斗了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亭长要炼飞剑啊!炼好了哪还有那些妖鬼什么事!”立即有人出声应和。
“是是,就是这个理儿……”剩下的几人心中不安之感,跟着消散了许多。飞剑在他们眼中,似乎近乎万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