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姜小草眉头微蹙,接着便看到了林鱼眼睛里越来越亮的神采,像是一束暖融融的阳光,投入了姜小草的心底。
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被锅灰遮掩住的脸颊,慢慢低下了头,脑袋埋在胸前,细声细气地说:“我,我还没有到年纪,你等等我,等我到年纪了,再收你为徒好不好?”
少女的反应在正常人眼里看来,似乎比较怪异。但在她自己的认知里,则正常得很。
昨晚她偷偷看了一本路上捡到的小书,里面讲了一名翩翩公子拜一位做屠夫活计的姑娘为师的故事。
那公子目的不纯,他是为了娶到那位屠夫姑娘,才故意如此的……可是姜小草莫名地喜欢这样的目的不纯。
现在,面前的这位少年,也是这样的目的吗?
姜小草不敢抬头看林鱼的那双眼睛,她的心脏砰砰跳着,有些紧张地等待林鱼的回复。
林鱼傻傻地看着姜小草,点了点头,说:“师父说什么,都好。”
姜小草心跳更加快了,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个蹲在地上,一个靠着墙根,相对无语。
老者静悄悄地站到了姜小草的身后,看了对面的林鱼一眼,不喜对方盯着自家闺女那副傻乎乎的神色,撇了撇嘴,道:“看你这蠢笨模样,也不像是个有灵性的,就这样,还想拜我女儿为师,学杂耍?”
“我看还是算了吧,捧场的得被你头上冒出的傻气给吓跑大半咯!”
林鱼听到老者的斥责,茫然抬头看向对方。
对方的言语,他并没有听懂几句,但是也能简单判断出这人是想拆散自己与师父的重聚。
在这件事上,林鱼不会让步,也没得让步,所以他很勇敢地与老者对视了。
只是目光没有分毫威慑力,反倒令老者觉得这人恐怕脑子真有什么问题,将蹲在地上,讷讷不言的姜小草拽了起来:“这人是个傻子,哪里是学杂耍的料子,你让他再等几年干啥?”
“你这不是给我多增添负担么?他去做苦力都得让人嫌弃不会扛包!这样的傻子,周土到处都有,你还能把他们都照看起来?收了你的慈悲吧,天色不早了,再磨蹭……”
“我,我不是傻子。”
老者拉扯着姜小草,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冷不丁被林鱼打断了。
他觉得双腿上有了些许气力,扶着墙慢慢站立了起来,把自己先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给自己增加信心:“我不是傻子,你,你放开我的师父。”
“我们要,要回家了……”
老翁闻言顿时怒了。
这厮出现得莫名其妙,自己和女儿救了他,他醒了之后非但不感激,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家闺女认师父也不说了,关键是还要拐带自家闺女和他一道回家!
任他在这吵闹下去,岂不是要污了自家闺女的清白么!
老翁捋起袖子,怒气冲冲地瞪着林鱼:“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老汉看你这小子非但不傻,反倒挺贼的啊?还想白捡一个黄花闺女跟你回家?你做梦去吧!”
“她,她是我的师,师父……”林鱼有些焦急地辩解,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语言组织得流利,于是便直接伸手去抓姜小草的手腕。
老翁咬牙切齿,怒吼一声:“我去你的吧!”
随之一掌推向林鱼的胸口——祁耕年留在林鱼胸口处的刀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全愈合了,姜小草父女二人捡到林鱼的时候,他除了胸口衣衫破裂,有些许血迹之外,看不出有什么伤势。
“哎呀!老爹!”
一直低头害羞,不敢插话的姜小草终于出声了,连忙双手抓住老翁的手腕,阻止了他这一掌击到林鱼的胸口。
同时她有些害羞地对林鱼说道:“毕竟是我的老爹,你不要拿话激他嘛……”
“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的,你等我……”
“嗨!嗨!”老翁一看姜小草那副神色,怎么还会看不出来什么,又悲又怒,用力一扯手臂,直接从姜小草的拉扯中挣脱了,向姜小草瞪眼道:“你说什么?你这个赔钱货!”
“老爹,我可不是赔钱货,我帮你赚了不少铜钱呢……”
小草低下头,手指互相绞在了一起,乌溜溜的眼珠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满地小声反驳着。
老者跳脚,手掌高高扬了起来,要给小草一个巴掌:“你长能耐了啊!还敢顶嘴了!”
林鱼站了出来,挡在老者与小草之间,说话依旧不利索,但语气坚定:“不准,不准欺负我师父!”
“我……你们!嗨!你鬼迷心窍了啊!”老者的手掌最终没有落下去,指头用力点了点小草的脑袋,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内心只觉得荒谬又无可奈何。
风从未名之地带来风铃的清脆叮当声,大街上小贩们的吆喝声渐渐淹没了老爹的声音。
姜小草偷偷看了一眼林鱼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这个脑袋确实不够聪明的少年给了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其实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自己确实是鬼迷心窍了吧……
竟然会因为一种未名的熟悉感冲动到这个地步。
……
一个个白色灯笼下坠着白色幡子,在崔各镇另一条安静街道上空飘飘荡荡。
林鱼勉强能认清白幡上面的一些字:魂魄不齐,且归去兮。
魂魄俱齐,且转生兮……
这条街道内气氛诡异,尽头便是一座高大的祠堂,祠堂里供奉着一个烛台,烛台上有一团金色火焰轻轻燃烧着。
在那座祠堂之前,有打着发髻,身穿皂袍,腰悬长刀,踩白底布靴的差役把守着。
在那两队差役把守下,大部分挑着扁担或推着斗车的摊贩都在祠堂前规规矩矩地排起了长队。
林鱼看到前头的人交给了那队差役首领一些铜钱之后,便被准允进入祠堂。
那人进入祠堂后,便从包袱里摸出了一个小碗,递到烛台下,不消片刻,便有一丝丝火苗像是烛泪一样,落入了他的小碗里。
林鱼不知道他这样做有什么用处,但是好在一直拉着他衣角的姜小草在此时为林鱼解惑了:“这就是薪火啊,保护一个城镇的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