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秋寒照例黎明就起床,一口气围绕院落奔跑十圈,之后又打了一通特种兵擒拿搏击术,每日如此,坚持不辍。
吃过早饭,他便早早地去高家大宅等候高步蟾,结果直等到天色大亮,也不见人影,往日这个时辰,他们已经赶了一半的路程,今日看来要迟到了!
正当萧秋寒诧异之时,门厅之中高大员大腹便便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笑面佛的赵官家。
“主家!”萧秋寒躬身唤了一声。
“喔,是秋寒啊!打今个起,你就不用跟随公子做伴读了!”
高大员外以眼角的余光睨了萧秋寒一眼,不冷不热地轻飘飘说了一句,脚下径直走向候在门口的一辆马车,赵官家面含谄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动作熟练地掀起车厢门帘,高大员外欠身作了进去。
“这些时日,多谢员外厚恩,这些书籍和笔墨纸砚,原物奉还!”萧秋寒心中虽然波澜微起,但是毕竟两世为人,人情世故皆是百般通透,立刻明白对方的用意,便将肩上的书箧卸了下来,放在台阶上,躬身向马车施了一礼,沉稳不惊地说道。
“这些东西当初送与你了,就自己留着吧!”马车传来高员外慵懒的声音。
“无功不受禄,还是完璧归赵的好!”
既然人家突然解雇了自己,不让自己再做伴读,那这些书籍和笔墨纸砚就要原封不动还给人家,免得再欠高家一个人情。
马车里没有做声,车夫扬鞭抖出一个鞭花,马车便绝尘而去。
这边赵官家尴尬地搓着手,瞧见萧秋寒看自己锐利的眼神,有些发憷,故作一叹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谁从中捣的鬼,老爷昨晚突然做了这个决定!说实话,你随公子伴读这些时日,还是百般殷勤,无可挑剔的!当初我推荐了你,自然不会现在拆你的台!”
自从抓住赵官家的把柄之后,这老狐狸的命根就攥在萧秋寒手中,对他甚为恭敬,此时生怕萧秋寒误会是他从中作梗,连忙撇清干系。
其实对于萧秋寒而言,此刻做不做高家书童已经不重要了,当初也是情非得已,为了省下几个束脩钱,如今自家今非昔比,而且他岂能久居人下?这种鞍前马后仰人鼻息的日子非他所愿,日后就是高家不解雇他,他迟早也会辞去!
只是萧秋寒感觉此事有些蹊跷,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何人代替我做公子的伴读?”
“是邻村姓雷的一个小童,据说是雷里长的远房侄子……”赵官家翻着眼珠子说道。
果然是这雷里长背地里耍阴,真是阴魂不散!前几日对自己巧立名目,敲诈lè suǒ的事情还未尘埃落定,这背后补了一刀。因为在他看来,萧秋寒这穷小子之所以能上社学,就是因为做了高家书童才可以免费读书,现在让你书童做不成,也就读不成书了!而且顺便还未自家亲戚捞了一把好处!
这报复实在够阴损毒辣的,若是在以前家中一贫如洗的情形下,的确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无法再读书,但是现在已然无忧。
俗话说癞蛤蟆上脸——不咬人,膈应人!雷里长这招报复虽然对萧秋寒现在丝毫没有啥威胁,但是可见其用心歹毒,其心可诛!
“这个雷里长,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小屁孩,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搞这种把戏!”萧秋寒不禁冷笑一声,心中越加腾起一丝寒意。
“你家莫不是得罪了雷里长?”赵官家吃惊地咧着嘴,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打颤,摇头说道,“谁不知道这雷里长是这一洼地界的土皇帝,人称雷豹子,人家说情愿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要去捋他雷豹子的胡须,就连我们财大气粗的高员外也让他三分……”
萧秋寒不以为意,这雷里长就是高员外也不愿得罪的角色,一边是出生寒门的稚童,一边是横行乡里的乡霸地头蛇,在这两者之间,高员外理所当然地会选择逢迎附会雷里长,自己在他眼中得罪也好,恩惠也罢,全然不值一提。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萧秋寒不是那种斗米恩升米仇的贪心和负义之人,在自己**书的时候,是高家让自己入社学读了一段时间的书,这便是恩惠,这一点萧秋寒还是心存感激的。
回到家中,萧大河和郑氏正在忙着制盐卤,见儿子居然没有去社学,反而空着手返回家中,都吃了一惊。
萧秋寒将刚才事情缘由述说了一遍,二人皆对雷里长恨得咬牙,没想到此人如此心黑毒辣,连儿子读书的机会的都要堵死!
“久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这样与高家脱离了干系,反而更自在些!”萧母淡然说道,“一年几两银子的束脩,家里现在还是出得起的!”
萧大河接着说道:“明日爹要赶龙门集,顺便道社学将束脩补上,不可因此贻误了学业!”
萧秋寒点点头,今日不去社学,自己正好休息一天,那个雷里长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这种为祸乡里的恶霸,他投给自己一桃,自己必报之以西瓜,要好好筹划一番。
午后时分,萧秋寒正在院落下的树荫下,泡了一杯毛尖茶,仰面靠在背椅上小憩,mèi mèi正蹲在脚边训练小狗和悟空做算术。忽然嘭地一声,院门被一脚踹开,三个威风凛凛的大汉,如同螃蟹一般,横着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便是雷里长,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秩夫,小狗花瓣见有生人闯将进来,便是龇牙咧嘴地扑上去,一阵吠叫,个头虽小,却是护院有责。
“巴掌大玩意,也学会狗仗人势了!”
雷里长皱眉骂道,说时迟那时快,抬脚踹去,只听花瓣一声惨叫,被踹飞一米多远。
mèi mèi萧露儿顿时吓得凄厉一声哭了起来,跑过去抱起花瓣,心痛地抚摸安慰着自己的小宠物,双眸噙泪愤恨地盯着这三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雷里长,好大的官威啊,这三尺地的土地爷都被你吓掉了魂儿!”
萧秋寒从靠椅上弹跳起来,目光犀利,声音冰寒,狗日的,让他想到后世抗日神剧里面的鬼子进村的情形!
“没教养的王八羔子,怎么跟里长说话的?”一个秩父眉目一横,指着萧秋寒大声叱骂了一句。
“诶,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大人不记小人过!”雷里长奸笑了两声,一边撸起袖子,露出两只毛刺刺如狗腿子一般的手臂,径直在那把靠椅上坐下。
萧大河和郑氏关门在灶上熬盐,闻听院中鸡飞狗跳,连忙走了出来,见是雷里长又shàng mén来扰,脸色顿时拉得老长,郑氏顺势一把将抹着眼泪的露儿拥在怀中安慰着。
“雷里长,两位差爷辛苦,坐下喝茶!”
虽然对这些人内心憎恨,老爷子萧洪宝却是深谙世事,笑嘻嘻地搬了一条长凳,让两个秩父坐下,又倒下茶水给众人喝。
雷里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在嘴里,咕噜咕噜地漱起了口,然后吧唧一声,如公鸡拉稀屎一般,吐在萧大河脚边,却又咂着嘴巴说:“不错,好茶,真香!”
萧大河和郑氏看了脸色愈加难看,尼玛一壶好茶就这么让狗糟蹋了!
“咦,萧老四,你儿子不是给高员外处做伴读吗,今个儿咋没去社学上学啊?”
雷里长吊着眼睛觎着萧大河,一边顺手在旁边的扫帚上撤下一根细枝,咧嘴剔起了满口黄牙,一边故作诧异地问道。
萧大河恨得牙根只痒,这是割了伤口还要在上面撒盐啊,便板着脸不答话。
萧秋寒却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雷里长何必明知故问?”
雷里长连连奸笑数声,满面的趾高气昂,那意思不言而喻——得罪了老子,现在知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吧!
“读书,那是有钱人把戏,富贵人的玩意儿,你们这些穷疙瘩吃饱饭已经是阎王爷开恩,也不撒泡尿照照,配读书吗?读得起吗?”紧接着,雷里长扔掉手中剔牙的枝条,仰靠在椅子上,官派十足地翘起了二郎腿,用手一一指着萧秋寒的全家人,居高临下的架势教训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天生就是癞蛤蟆的命,就别痴心妄想吃天鹅肉啦!穷人,就要老老实实地种地才是本分,这就是命!猪有猪的命,注定是养肥长膘,任人宰割,狗有狗的命,那是给人看家护院,摇尾乞食,牛马有牛马的命,就是吃草负重,任劳任怨,你们就是这个命——下贱!也想学人家,通过读书翻身做人上人?哼,谁叫你们有眼无珠得罪我雷豹子?信不信老子的五指山一只压着你们,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老爷子萧洪宝,萧大河、郑氏脸色都绿了,皆是暗暗叫苦,普通农户得罪这里长,这一方的土霸王,真不是小事,以后的日子真是暗无天日啊!
萧秋寒脸上始终洋溢着一丝嘲讽的冷笑,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这厮装逼。自己穿越之前,也是芝麻绿豆的小官,鱼肉小民、欺良压善、公报私仇、横征暴敛、敲骨吸髓、弱肉强食……这诸般欺压百姓的伎俩和手段,后世早已将其演绎的淋漓尽致,花样百出,雷里长这般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尽情表演吧,恐怕往后就没这机会了!
“好一番歪理邪说,涛涛宏论!差矣,谬矣!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生生不息,奋斗不息,自会逆天改命!”
正当雷里长大有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势,施展着自己的淫威,突然院门之外传来一声讥笑的话音,那声音刚锐遒劲,如同锥子刺肉一般,听着让他毛孔都是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