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站在城墙上,觉得局势已经明朗,修罗城再无任何胜算。但不久后,敌军阵中冲出一群狼,健硕的四肢,一路狂奔直冲城墙。接近城墙时,后腿猛地蹬地跃过护城河,在城墙脚下奋力跃起,前爪抓住垛口,翻入城内。女墙附近的弓箭手阵型完全被打乱,狼人巨掌挥下,弓箭手被拍下城墙。一头狼人冲到城内的投石车前,挥动巨掌击飞操作投石车的士兵,随后右掌再次发力,企图砸断投石车的立柱。投石车乃是煜河畔生长的乌檀所制,坚硬无比,重击之下只裂开了几道口子。一击不得,狼人似乎恼羞成怒,双爪抓住立柱,张开巨口竭力嘶吼一声,猛地咬了上去,獠牙陷入乌檀木,一阵嘎吱断裂之声。众狼听见召唤,都奔向投石车,另一头狼人咬住另一侧的立柱,第三头狼人挥动前掌猛击投石车,投石车终于难以支撑,缓缓垮塌。李典见状,迅速让杨力明与吕潇指挥士兵向狼人集中火力,乱箭射下,一头狼人背部中了数十箭,其余士兵立刻围上,乱刀砍向狼身,狼人虽勇终究还是倒下了。另一头狼人疾速奔跑挥掌打散周围的士兵,企图攻击旁边的另一台投石车。李典随即跃向狼人,右掌以阴阳之气画圈,凝结成一个八卦射向狼人,狼人怒吼一声以双掌撑住八卦,李典不等狼人反应,随即左掌射来另一个八卦,狼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众狼听见怒吼,便又有两只张开血口奔向李典,李典疾速射出一个三尺八卦,随后右手掏出阴魄,汇集于指尖,向八卦弹射,八卦被阴魄缠绕,瞬间加速撞向狼人,双狼受击口中血如泉涌,脊背断裂,八卦之势不止,径直撞向狼身后的城墙,一阵裂石之声,城墙上留下一个八卦烙印,双狼随后也坠地不起。
李典收回阴魄之际,荆王父子与国士张子平正好赶到,原来尤里克的狼人小队诞生之时,张子平的阴阳仪感应到了强烈的幽冥之气,张子平料想到定是尤里克施展了禁忌方术,遂与荆王父子前来支援。张子平看见倒地的狼人,知道自己所料不虚,也顿感情势严重。荆王父子及于海等人随即投身对抗狼人的大军,于海见一头狼人正背对自己,立即纵身跳上狼背,双手拔出腰间两柄短刀,刀刃交叉飞速挥动削向狼人后颈,只见两道寒光交织,狼血溅射一片,狼人瞬间到了下去。岂料身后一只狼爪探向于海,于海早有察觉,迅速挥刀格挡,哪知狼人并不回收爪势,前肢挨了两刀,却也抓住了于海的脖子。于海顿觉呼吸困难,却并不惊慌,以冷峻的表情与狼人对视,挥动双刀狂削狼臂,刀锋之迅速目力难辨。只片刻,血流如注的狼臂被从中截断,狼人一声嘶吼,于海立马抓住狼肩,攀上狼背,双刀扎进狼人的琵琶骨,右手抓向狼颈,五指钳住狼脊,以指力捏碎狼人的后颈,狼人一声低沉的呜咽随即殒命。一旁的张子平试图弄明白狼人是何造物,正好一头狼人扑向他,他虽不懂武艺,但毕竟国士之姿,毫无惧色,从容取出腰间长笛,笛尾指向狼人,默念法诀,只见一缕赤黑之气自狼人经笛身流向笛前端的水滴形吊坠,狼人渐渐蜕回人形,倒地不起。此吊坠乃是晶魄石所制,能存储万物之阴魄,但锻造相当困难。晶魄石以煜河河底矿石炼制而成,为浅蓝色极阳之物,另有一种深红色的晶魂石,可吸纳万物之阳魂。一番恶斗之后,狼人小队全军覆没,但石碑城也损失惨重,两台巨型投石车尚且完好,其余皆有破损。狼人如此凶狠,众将士惊魂未定,以血肉之躯终究难敌幽冥之力,伤亡陡增。李典虽精研方术,却也不知这狼人是何物。
荆王一行人随后立即登上城楼,放眼望去,城外大约一百头狼人排成数排如洪流奔来,狼人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修罗城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李典见状,知道情况不妙,对荆王说:“如今城门恐将失守,还请荆王带着克王子先行撤退,留下我等断后。”荆王说:“石碑城若是不保,煜河原只怕再无我容身之地,为今之计,只有誓死保卫石碑城。”荆王如是说,李典便不再多言,随即安排吕潇下城于城门处阻击狼人,杨力明则跟随国士去了兵房。巨型投石车射出巨石,狼人虽猛,也无法抵抗巨石的冲击,瞬间被砸身亡。但狼人数量之多,巨型投石车如何能够应付,不多时,狼人大多数越过了护城河,开始攀上城墙。李典见状,命令巨型投石车对准九龙桥,两块巨石落下,九龙桥发出一阵裂石之声。李典跃出城楼,于空中向九龙桥射出一张八卦,随即掏出一魂一魄萦绕于八卦之上,八卦瞬间加速以万钧之势撞向九龙桥,一阵震天价响,若天雷滚落,九龙桥顿时垮塌,护城河水花飞扬,修罗城大军暂且被挡在了护城河外。此时吕潇正帅兵阻挡狼群,吕潇善于用刀,刀势之凌厉若犬牙虎齿,刀法之霸道如天雷惊空。周遭的狼人欲合围吕潇,吕潇挥刀斩击,刀锋破空伴着裂帛之音。一头狼人探出右掌企图抓住吕潇,吕潇迅速挥刀上提削断狼臂,随即飞速下斩,断臂截为两段。身后的狼人一拥而上,吕潇矮过身躯,避开狼爪,随即刀锋抡过一周,阴阳之气沿着刀刃激射而出,众狼胸口皆裂开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狼血喷出,狼人尽皆倒地。长刀似乎遁入魔障,刀光缭绕,刀势愈加凶残,刀刃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众狼见他凶狠,不敢近身。李典于城门外见吕潇正被狼群围攻,额头上大汗淋漓,长发早已凌乱,刀法渐渐露出破绽,每一次的闪避与格挡都有些力不从心,便立即双掌推开狼群,跃向吕潇,抓住他的肩膀,吕潇大梦初醒一般凝视着李典。二人身旁躺着至少二十头狼尸,吕潇之猛可见一斑。李典轻声叫到:“小刚。”小刚是吕潇的乳名,二人年少时同日从军,相识许久,从军之初饮食起居皆在一起,是以李典常叫他小刚。吕潇听他如此叫自己,瞬间多了几分安心,说道:“如今石碑城只怕不保,是战是退,还请将军定夺。”李典说:“先请示荆王再做决定。”此时城内的投石车阵列在大量狼人的冲击下早已溃不成军,两台巨型投石车在重击之下也已垮塌,人与狼混战一片。突然,杨力明坐在一丈见高的人形装甲内冲了过来,此装甲是张子平以乌檀所制,胸口放置两枚晶魂石与一枚晶魄石,士兵坐在其中,以自身二魂一魄为媒介可操纵装甲。杨力明以装甲巨掌抓住狼头,狠砸在地,随即一记冲拳击向狼腹,狼人瞬间殒命,受击处肉断皮连。身后一头狼人企图跳上装甲背后,杨力明早有察觉,立即转身,左手一记上勾拳将其击飞。片刻后,众狼皆被杨力明所吸引,涌了过来。杨力明取下装甲背后的巨斧,一阵横扫,为首的几头狼人立刻脑浆迸裂。但狼群数量甚众,从四面八方扑向杨力明,杨力明终究难以招架,不多时便淹没于狼群之中。
李吕二人很快与荆王等人汇合,此时众人都已疲惫不堪,荆王对李典说道:“今日一战败局已定,李将军带着大鸾先行撤退,我与国士留下断后。”大鸾是克王子的乳名,此时修罗城的士兵已开始渡过护城河,留下守城必死无疑,李典自然明白荆王的打算,只是自己作为护国大将,如何能临阵脱逃,但身为人臣,又怎能不顾少主安危,是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国士张子平自然也明白留下则难逃一死,荆王如此安排在他意料之中,二人名为君臣,实则至交。多年来张子平之方术日臻化境,容颜几乎未曾衰老,依旧隽秀如当年断屏山求学之时。虽不懂武艺,乱军之中丝毫不改淡然之色。年轻气盛的克王子随即说道:“父亲,大丈夫死有何惧,倘若石碑城不保,我等以身殉城便是,如何能临阵退缩。”荆王也不反驳,语重心长地说:“我让你先撤,是因为在迷惘之森里有一处澹水渊,那里藏着复国的力量,你若死了,谁来光复石碑城?”荆王如是说,克王子也半信半疑,他看着张子平,张子平略一沉思,随即点点头,克王子便不再多言,随同李典起身撤退。“李将军,”荆王喊到。李典回过头,荆王继续说道:“请务必保护好克王子。”李典点点头,说:“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保克王子周全。”荆王对一旁的吕潇说:“吕将军也随李将军一同去吧。”吕潇握着刀抱拳说道:“末将告辞。”
此时杨力明正在狼群中挣扎,群狼疯狂撕咬着乌檀装甲,李吕二人迅速上前营救。狼群甚众,李典以体内八成阴阳之气汇聚成一张一丈五的八卦,再以一魂六魄萦绕其上,奋力击向狼群,八卦以山呼海啸之势射出,在狼群中炸裂,群狼横飞,死伤大半。李典随即力竭难以支撑,单膝跪地,右手捂住胸口。哪知还有漏网之鱼,一头狼人躲过了八卦攻击,立即扑向李典以左爪横扫,吕潇见状马上横刀阻拦,岂料只是削断狼尾,狼人爪势不减,吕潇随即扑向李典,狼爪扫过,抓伤了吕潇的左眼。吕潇双手扼住狼喉,以十指之力掐死狼人,随手擦过眼角的鲜血,迅速将杨力明从装甲中救了出来。杨力明精疲力竭,勉强能独立行走,一行人随即向城西撤退。到了城中皇宫处,克王子对李典说道:“婀娜还在宫中,想必不知现在的状况,我想先找到她再行撤退。”李典略一思索,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护送克王子西撤,我去宫内寻找婀娜公主。”于海听罢,立即说:“李将军,还是你护送克王子西撤,婀娜公主就交给末将。”于海深知李典方术之精湛,有他在克王子必能无恙,况且先前已答应克王子要保婀娜公主周全,是以如此提议。克王子自然明白,便应允了他。说罢,于海告别众人直奔皇宫,其余人等一路向西。
荆王及国士看着李典等人走远,便指挥残余的士兵作最后的抵抗。此时修罗城的大军多数已越过护城河,进入城内,面对早已伤痕累累的守军,一派摧枯拉朽之势,荆张二人逐渐退向皇宫。皇宫已是最后的退路,二人对视一下,张子平说:“阴阳仪若是落入敌手,必将为祸人间,要趁石碑城人来之前毁了它。”荆王说:“我去大门口拦住敌人,这里交给你了。”阴阳仪放置在宫内大厅右侧,造型为两只相背而立的木制凤鸟张开双翅托起一个水平固定的金属圆环,圆环内套一个略小的圆环,小圆环内再套一面铜镜。铜镜和小环可在大环之中自由旋转,大小二环的相对角度与煜河原的城邦一一对应,念诵法诀,铜镜即可显示该处的阴阳之气。铜镜以黑白二色表示阴阳之气,黑色代表极阴,白色代表极阳。阴阳仪唯一的盲点便是迷惘之森,即使是断屏山的藏书中也没有关于迷惘之森两仪状况的记载。张子平站在阴阳仪旁,看着荆王说:“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制造阴阳仪的情景。”他第一次制造阴阳仪是在断屏山求学之际,老师给了所有学生阴阳仪的图纸,制造出完整的阴阳仪才算艺成,这是断屏山造物堂的终极考核。图纸由断屏山的先贤流传下来,多年来少有人能完成考核,大多学员期满后便主动下山。然而张子平却在下山前制造了那时的第一台阴阳仪,在殿内演示时成功于铜镜上显现了断屏山的两仪全貌,在座的众位学员一片称道,荆王便是那众学员之一。只是片刻后,阴阳仪开始塌陷内缩,不断吸收众人之阳魂,众人逐渐失去知觉,老师张道陵见状,迅速击碎铜镜,众人阳魂归体,渐渐清醒。张子平顿时惊愕失神,他的失败几乎断送了所有人的生命,幸得张道陵伯乐之才,加以疏导,张子平才不致愧疚一生,只是告诫他日后不可以此害人。那时荆王无意方术,却钦佩张子平之才,虽然目睹张子平之失败,却仍对他说:“他日我若做了石碑城的国王,必邀你做我的国士。”如今张子平已然明了当初失败的缘由,覆手之间,便能将阴阳仪化作shā rén的利器。他提起这段往事,荆王便猜测他想以阴阳仪做最后一搏,便看着他略郑重地说:“那时张夫子曾说此等禁忌方术会蛊惑人心,子平你切莫铤而走险。”张子平一向难容禁忌方术,只是如今国破家亡,往事难免浮现眼前,见荆王如是说,便笑一笑,随手合上了阴阳仪的圆环和铜镜。谈论间,宫外已响起敌军的脚步声,荆王抽刀走出大门,很快与敌军缠斗起来,杀了为首的几名士兵。荆王已然力竭,一招一式章法渐乱,却奋力坚持,不甘束手待毙。杜达跳到荆王跟前,知他早已无力抵抗,也敬他不屈,便说:“弃械投降吧。”荆王轻轻一笑,随即收敛了笑容,挥刀郑重地说:“请出招。”杜达催动掌力直击荆王胸口,荆王侧身避过,谁知杜达只是佯攻,身形立即闪到荆王背后,右掌沉重拍下。荆王已知上当,却来不及格挡闪避,只觉背心一沉,重重地摔向宫内,口中涌出一滩鲜血。以杜达之掌力,荆王本难以承受,只是杜达手下留情,不忍痛下shā shǒu。荆王虽重伤倒地,但早已看淡生死,抬着头,与阴阳仪旁的张子平相视一笑。荆王之笑,或许有种解脱,而国士之笑,却多了几分心痛。杜达走向荆王,看着他。荆王说:“石碑城的国王永不投降,动手吧!”杜达无言片刻,随即拔出身旁士兵的佩刀,双手握住刀柄,用力扎进荆王背心。就在一瞬之前,张子平迅速转动铜镜,吸取荆王的阳魂,随即立刻取下阴阳仪上的精魂石,折断凤翅,阴阳仪散落一地。荆王殒命,国士也随之被俘。
而婀娜公主和于海正好目睹了这一切。原来于海入宫后便直奔婀娜公主的寝宫,却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料想婀娜公主定是去东门找父兄了。事实果如于海所料,婀娜见父兄许久不回,便去城东寻找,哪知到了半路,便见到修罗城的追兵,知道城东不保,随即返回宫中告知其他人。待众人逃离后,自己便躲在知天阁等待父兄。知天阁是张子平修道造物的场所,较为狭小,不易察觉。婀娜没有等到父兄,却发现了于海,于是从暗处走出来说:“于将军,可知我父兄现在何处?”于海回过头发现是婀娜,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对婀娜说:“克王子已由李将军掩护撤离,荆王和国士正孤身迎敌,恐怕……”话说到此,婀娜已有几分悲恸之色,于海立即调转话锋,道:“不过公主不必太担忧,公主先随我前去与克王子汇合,再同李将军商议搭救荆王之计。”婀娜生性并不优柔,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打算,便忍住悲恸说:“于将军说的有理,我们快走。”哪知二人正欲穿过大殿,便听到荆王与杜达打斗的声响,只好暂且躲在暗处,却目睹了荆王被害的一幕。婀娜难以抑制心中悲痛,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于海在一旁心疼公主,却不知如何慰藉。随后,又听见尤里克向城西派出追兵的命令。二人知道此时向西太过危险,于是决定先从城南出城,再西行寻找克王子一行。
克王子一行出了西门,一路前行,进入城西外的森林后,料想修罗城人一时之间不会追来,遂商议让李典潜入城内接应于海及婀娜等人,克王子及吕潇、杨立明等人则躲在林中等候。考虑到如今城内已经沦陷,不是久留之地,遂约定一个时辰后在林内汇合。李典入城后一路潜行,翻过宫墙,进入宫内。待他接近大殿,却发现修罗城人早已占领此处,便知荆王及国士凶多吉少。而婀娜于海二人也不见踪影,搜寻三刻后便决定出城与克王子汇合。李典到了城门附近,发现已有修罗城士兵把守,便装作一介平民向城门走去。士兵见有人靠近,随即拔刀,喝道:“什么人?往哪去?”李典镇定地说:“我是城内百姓,出城接前来省亲的二姑,还望放行。”那为首的士兵显然不信,如今正值战乱之时,怎会有人冒险出城。随即喝到:“不行,快回去!”若不是杜达明令禁止屠杀无辜平民,那士兵想必已经动手。李典听他呵斥,也不后退,说到:“二姑多年未回家省亲,只怕不熟城内道路,还是让我出城迎接的好。”说罢便往城外走去。那士兵见他自顾自走了,立即大怒,大叫:“拦住他,拦住他!”城门口的两名士兵随即拔刀挡住道路,见李典不停,挥刀便砍,李典轻松避过,箭步向前踏去。身后的士兵立即追赶,李典回身右掌击出,一阵汹涌的气浪瞬间压倒追赶的士兵,李典趁机飞奔出城,消失在士兵的视野之中。李典到了约定的地方,却只见吕潇在此等候,便问道:“克王子何在?”吕潇说:“将军离去后不久,我们便遇到了前来救援的汤瓶城修容公主,克王子现正在战船上等候将军。”李典抬头望了一眼林外,便瞥见了船舷,随即同吕潇登上了战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