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让一个血已经干涸的人保持呼吸就已经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更何况还要让她清醒。集合布梭格以及帝普利斯的各位倾力相助,再加上——我的力量。大家之所以还残存一线希望,是因为相信我不会选择一个将死之人,的确,我不觉得她会死,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折腾了一夜,太阳扯开浓厚的云层,勉强挤下几缕微弱的光。
有动静!
“听得到我说话吗?”布梭格再一次为了她耗尽魔力,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支撑着,“听好了,现在大家都在等你醒来……”不好,超负荷了,呼吸都有些困难!
“殿下!”查理大概明白了他要做的事,走过去握住郑日冉冰凉的小手,“为了雅戈达,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你走了,人民一定会深受打击,未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完成,我们也没法就这么失去你,所以,拜托你快点好起来。”
这些,都是他发自内心的话,都是他最真实的声音,丁说过,她追求的,是即便绝望也要了解的真实,这么诚实的说出来,她会不会接受呢?查理的手不敢用力,只得让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来排解现在的忧虑,几乎可以产生回声的心跳声,她是否可以听到呢?
我听到了,她的回应,现在应该不会说谎吧?那么,她这样的想法代表什么?
她在想:骗人!
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查理明明那么诚恳了,她不是很擅长感受别人的心情吗?我试图再多了解一点,然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她的记忆还是空白,是没有恢复吗?
布梭格似乎料到了这样的回应,他平复一下呼吸,接着说:“丁为了过去向你誓忠,你也要负责保护他的回忆,查理一生桀骜,难得低头,却也甘愿对你屈膝,还有瞬和达尔泰,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更何况雅戈达还需要你,你还要看透很多事,的确,可以做到这些的人是有,但你想没想过,换了人,丁怎么办?他一定会发现的不是吗?你是唯一可以瞒过他,又有与我们相同力量的人,所以,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未来的每一天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你的功绩已经发生了,未来也无法复制的,所以不用再犹豫,谁都没法再取代你了。”
他发现了,说出来了,最有效的话,而且,最明智的,他没有说“你对我们很重要”这一类的话,而是列出了证据,她不太容易接受不固定的情理理论,证据确凿就好。
随着她喉咙轻微的颤动,布梭格他们收回了魔力,拍了拍坐在地上的朵薇,“我们先出去吧。”
“但是……”
“现在再高明的医术也救不活她,不如赌一把,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应该可行。”
布梭格的实力还是比较可靠的,尤其现在已经山穷水尽,除了听他的也没有别的办法,虽然把她独自搁在房间里有些绝情,但她也不是普通人,不能用普通的“情”来考虑。
好安静呢!云层渐渐褪去,掲出天空的本色来,万物开始一点点苏醒了。
我该相信吗?血细胞,开始极速分裂,血液开始增加,汇聚,这一切,全都取决于她的意识,还有那一点魔力,仅凭这些,她就能把自己的身体控制到这种程度吗?她究竟有多强?
不过,到底是非魔,才一半就没力气了,再次有了昏迷的预兆。
结束了吗?没有,又是那个人,他在外面,又到了里面,站在她旁边,抓起她的手——血量,正常了!
“我怎么能让你比得上她?”他轻轻念道。
她?谁?
郑日冉好像没有对那个人的印象,也难怪,因为,我都没看清他的样子。她开始试着发出一些声音,被外面守着的人听到了,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终于再次见到了那黑褐的双瞳,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朵薇更是几乎脱力,郑日冉微微一笑,还没有力气的她很难看得出有笑容。
“玫蔷,回来了吗?”这就是,她的第一句话。
“回来了,她完整的回来了!郑日冉公主,您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我们非亲非故,您这是何苦?”深深的愧疚感,朵薇在说完这些后,彻底没了体力。
“嗯,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朵薇,这次的人情,日后会让你还的,不用有亏欠感。”
与此同时,彻夜谈天的两位王子,已经说不出话了,两人直直地瓷坐在那里,神色是说不出的惊异。
她的存活,在多数人眼里,算是一个意外,但有人不这么想,比如那誓忠的四个,查理坐在郑日冉床边,听着朵薇交代事情的真相,而郑日冉一直发呆,好像要决定什么。
“玫蔷原本是一朵蔷薇,生长在战后寸草不生的荒漠,我也是偶然遇到,看她与众不同,难免心生喜爱,于是便常去照顾,本打算移植到我的住处,无奈根扎得太深,就这样过了几年。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去看她,她就不在了,本以为是被什么人摘走,然而回去的路上,我却发现了和那朵蔷薇有相同气息的玫蔷。”
也就是说,玫蔷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花精,而且她是在战场上生长的,被混合的战士的血灌溉,所以要救她,也需要各种血混在一起,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提法朵人的血型只有一种,所以朵薇才那么绝望啊!
总之事情是解决了,朵薇也在郑日冉的再三要求下回去了,然而她刚刚离开,郑日冉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这话怎么说?”
1425年,士达奇与博亚克里托战争结束后,士达奇沦陷,之前,0918年,博亚克里托被迫割让62万平方千米的土地给勒比秋,然而那块土地是百战之地,荒芜多年,没有人愿意迁居,这片土地就被这么搁置下来,士达奇沦陷后,勒比秋见博亚克里托实力突飞猛进,为了讨好,也为了少惹麻烦,又将那片土地还给了博亚克里托,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土地已经无法与博亚克里托接壤了。
提法朵的面积:62万平方千米。
其实,朵薇和玫蔷是双生血蔷薇,由战士的鲜血养活的血蔷薇,只不过朵薇被那个人先折下了,那些人,都是血蔷薇养育出的花。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玫蔷是血蔷薇,但史书国书都没有战争记录,血是哪来的?至于我为什么会发现她是蔷薇,那一双眼睛,简直像是从泥土和血中挣扎出来,而且当时在那座公园,我看到她将自己变成了蔷薇,那结界,应该是无意识形成的,因为她的眼睛很迷茫,虽然她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再加上她叫玫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查理顿了顿,张口想说什么,想想又咽了回去。
由战士的血浇灌出的花,却拥有那样柔和的心性,这是一种怎样的超越?
“查理,”郑日冉宁静地看着他,从神色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情,“之前,你为什么想得到那些?”
“指什么?”
“那些话。”郑日冉似乎,在做什么准备,“跟丁学的吗?”
再傻也该听出意思了,查理微怒,神情严厉了几分,“我从来没试过忖度你的心思,也没法猜到你需要的话,之前那都是我的个人看法,完全没有别的目的!”
眼神很坚定,不像是在说谎……
“真的?”
“真的!”
“保证吗?”
“……”不回答,不代表没有dá àn,柔和的光芒映入郑日冉的眼帘,是查理,他在用自己的忠诚发誓。这不可能说谎的,郑日冉明白的,所以,她眼中似乎清澈了很多。
“殿下,冀鲁王子来了。”
郑日冉轻轻抿着嘴唇:真相大白了吧?
从历史谈到现在,从大众谈到个人,总可以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来验证她这个自己还未确定的事件。她拖着刚从死神那里逃离的身子出去见他。
晴空在他的身前打下阴影,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见到他这副身姿时,郑日冉是吓了一跳的,只是她的反应很快,“看起来是明白了呢!”
“是,我早该发现的,威达有族传的凝光术,我一直以为他没有家人,他也一直避而不谈,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威洛还记得他吗?”
“当时他没有关于威达的记忆,不过摇篮里有一封信,被收养他的人保管者,他和威达的共同之处是脚踝的刻印,合起来正好是凝光一族的族徽,这一点想必您已经知道了。”
没错,她就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初在书上看过那个士兵受伤的zhào piàn,虽然是一群人中毫不起眼的角落,她还是注意到了,又看过威洛的,不过她的线索不止这个,“他们的眼睛很像,凭这一点,我比较确定。”
眼睛?环境不一样啊!等等,她在想什么?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能那样自如地运用魔力。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郑日冉公主,我该如何报答您!”摆在心脏的手慢慢放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威达一直为我卖命,我一直希望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如果他能知道还有一个家人,一定可以安息了!”
威达知道战死沙场,也以为自己是个弃子。还记得威达吗?那个在基普泰一战中牺牲的人,让冀鲁痛恨齐古德的人之一。
“我……”
“郑日冉公主,我曾经与雅戈达为敌,如今却被雅戈达所拯救,真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还您这份人情!”他很激动,他对郑日冉,已经没有了种族的差别眼光,打心底里的敬佩。
“放心,我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郑日冉调整好呼吸状态,尽量悠闲地说道:“的确有事需要你帮忙。”
像深渊中投进的一缕光,让他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请讲!”
“雅戈达,快要开战了。”
这个消息,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如雷贯耳: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任何征兆,即使是丁也难以相信。证据呢?没有,她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件事,而且,奇怪的是,她的记忆,有一段被胡乱篡改,拼凑了一些lòu dòng百出的证据,而她,竟然确信了。
是他干的,究竟是敌是友?
“敌国是?”
郑日冉轻轻叹息,该说有缘吗?她还真不想和那个国家交战,“托布里亚。”那个曾经,拼过一场梦的国家。
对此,最难以接受的人莫过于丁,当时,是他亲自编制了一个残酷而正是的梦境,对了,现在,梦醒了啊!托布里亚已经不是曾经的托布里亚了。
“我们被盯上了。”郑日冉怅然说道。
冀鲁不知内情,恭敬地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回去部署,定会全力支援!”
带点灰的白云巡过雅戈达的框架,不知逃到何处去了,天空上静悄悄的,抬头却能看到成群的鸟盘旋,蝴蝶飞的累了,黏在小花上不肯离开,水里的小鱼,一个劲地往石缝里钻。
托布里亚是个强国啊!
“有把握吗?”
“没问题,只要不出意外。”但看她的表情,出了意外也不会输的样子,深邃宁静的双眸让人安心。
“不能避免吗?”
“……也不是不能。”她摆弄着手边的茶杯,完全没把战争这件事看在眼里的样子,“这次的战争是有必要的。”
有必要?在他们看来,没有一场战斗是有价值的,对于刚刚从战争阴影中稍稍脱离的雅戈达来讲。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他们知道郑日冉一定能够发觉。
只是,她发觉得那么不以为然,“雅戈达最近的凝聚力,停止增长了吧?”
“是。”
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放下茶杯,“不挣扎一次,是学不会珍惜的。”
“你是说这是在锻炼吗?别开玩笑了,你明白战争的残酷吗?整天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不说,还会有很多人牺牲啊!看得这么简单,你不知道这对人民来说是无法治愈的伤痛吗!”瞬无法接受,为什么可以把战争看的那样轻松?因为非魔没有战争的阴影吗?
郑日冉丝毫没有被他这一番话动摇,眼珠一斜,定在还没回神的朵薇身上,“因为不想让人牺牲,所以需要帮助,朵薇公主,可以吗?”
“我答应过玫蔷,花不会再战斗了……”
“不是战斗。”又是那春风般的笑容,让人缱绻沉醉,恍若脱离尘世,“提法朵的花,就用来治愈受伤的人吧!”她的眼光没错,若治理得当,提法朵很可能成为医疗大国。
朵薇自然不会拒绝。郑日冉又把目标放在布梭格身上,他注视一会,点都表示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或许不需要语言。
“姐姐……”
“凤阳,南某朝就不必出手了,观战就好。”
“但是……”
“放心,还有一个国家会来帮忙。”
“……”从她第一次割腕开始,凤阳就没从雅戈达离开,一直担心会再出什么事,这次得知即将开战,她自然是想出一份力,没想到还没提出就被拒绝了。不过失落归失落,她还是听郑日冉的话的,微微欠身,无奈地道了声“是。”
“对了,不要让非多殷插进来。”郑日冉提醒冀鲁,顺便,提起了一件小事,“对了。我发现可以更改自己的名字,就试着做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故意避开了别人的目光。
“这样啊,但史书上还没有变,公开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怎么做……”
虽然没有脸红,羞涩也很明显了,丁轻轻浮上微笑,“不是不知道,是不想那么做吧?你不喜欢俯视别人,到现在还没有坐上王座。”公布这件事,需要她在王座上公然提笔更改史书,她不擅长这种事,丝毫不擅长。
“没办法,你也不是计较礼数的人,我们帮你好了。”幸好不是绝对必要的程序,“叫什么?”
“日冉。”
“只是去掉了一个字啊!”
“嗯……把那个姓去掉了。”怎么回事?一股寒气充斥着整间大厅,再看郑日冉,眼神冷得几乎要凝结成冰。厌恶?仇恨?我想不出脱离这些的感情,她将那一层心情表现的十分坦然。
最令我不安的事,这寒冷中还掺杂着别的东西。
郑日冉刚刚痊愈,坚持不了多久,匆匆送走了冀鲁就被查理带回去了,在那之前,她将魔力还给了达尔泰,说是后创之人魔力很难增长的缘故。
“查理,还在生气吗?”一路上,查理的脸都是紧绷的,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我又添麻烦了呢!”
“没有。”果断的否定,让郑日冉心头一惊,她唯一不明白的事,看不出的感情,“你没有添麻烦,这件事也没做错。”
“但是你生气了。”她不明白,在她眼里,对于感情的观念非常浅薄。
“因为你什么都没说啊!”天空反射着太阳的光线,透过窗子,以完美的角度和查理的发色融为一体,毫不违和,“做什么都不会事先商量一下,每次都一意孤行,知道这样会伤害多少人吗?万一你出了什么事,知道有多少人难过吗?”
“放心,万一我出事了,还会有另一个人来代替我治国的。”她凄惨地笑着,像一具僵尸。
“我不是这个意思!”查理猛地旋过身,双目几乎迸出火焰,“你不能出事,谁也不能代替你!你出事,朵薇公主、凤阳公主、冀鲁王子还有其他被你拯救过的国家的人,还有,我和丁,大家都会悲痛,难以自拔,你明白吗?你已经无可替代了。”
他没有说谎,但也没有思考,这些话,都是他凭本能发出来的,所以,如果她看得出来,一定能……
“如果我提前说了,查理会阻止吧?”
“大概会,但至少我快要明白你的心情,无论如何,我的目的一定是想让你露出笑容,你明白吗?”
“笑容?”她再聚清风,眼中是无尽的温柔。
“不是这样。”不识趣地打断了,“我想看到的,是你发自内心的笑容。”
“发自内心?”
“是啊!至今为止,你有过因为开心而笑的经历吗?”
因为开心……不可能没有,只是,不记得了,好多事都忘记了,回过神来,她的笑容早已戴上miàn jù,完美而虚幻。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甚至她认为,这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试试看,为自己笑一次吧!”查理轻叹,让她好好休息。
她唯一不懂的感情,让她陷入思考,彻夜难眠:为自己笑一次吗?不明白,但是,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