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刚到连队,训练强度大,纪律约束多,生活枯燥乏味,思乡之情难免;休息时间写写家信,与人聊聊天、战友之间开开玩笑都可大大缓解思乡之情;但有个别战友喜欢捉弄人,搞些恶作剧,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难堪之上,这种人肖吉林称之为“损友”。</p>
尽管搞恶作剧的人也知道这种事不光彩,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但还是要做,并乐此不疲;而要找出恶作剧始作俑者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可以怀疑他,但如果没有掌握十分确凿的把柄,他则会百般抵赖,甚至倒打一耙。</p>
最好的方法就是逼损友自动现身。</p>
白天专业课学习的内容不难,晚上大家在宿舍聊天。</p>
屋角有一人正坐在床前的小方櫈上拿着防毒miàn jù认真地整理笔记。只见他一会儿在本上记几笔,一会儿又把miàn jù分解开再结合好,全然不顾周围的吵闹!</p>
他叫张潮贵,是排里最有个性的新兵之一:1米83的个头,如果不是说一口地道的广东潮汕话,你准会以为他是来自山东的大汉。</p>
张潮贵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小学没毕业就掇学在家务农。按他的话说,如果不是当兵,就没出过远门,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p>
听他老乡说过这么一件事:新兵连训练结束前,大家很想拍照留影。热心的班长从老连队借来1部135型的照相机,有老乡买来了胶卷。他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也跑到军人fú wù社去买了一个,没想到这么1一个小小的胶卷还真不便宜。</p>
凭什么这么贵,里面装的啥东西?为了搞清小铁盒里的秘密,他把胶片小心翼翼地从铁盒里抽出来看了又看,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不明就里的他又小心翼翼地将其倒卷回去。</p>
同班战友看见后告诉他:胶卷用密封的铁盒保护就是怕它暴光,你把胶片抽出来看,这个胶卷就报废了。开始他还不相信,说只是看了看,中间部分连手都没摸过,这么贵的东西,不可能说坏就坏。待大家都这样说,他才不得不相信。为这事后悔了大半天。</p>
好在新兵中有人懂摄影,问明情况后,将暴光的部分剪掉,剩余的放入相机中,本来一卷胶卷至少能照36张相,经他这一折腾,最后只照了23张。虽然有损失,但对他来说好歹也算是个安慰。</p>
张潮贵办事特别认真,不怕吃苦;尤其是干体力活,100来斤重的大米,别人是两人抬一包慢慢地走,他是一个人一包扛起来就跑;无论是在新兵连还是在防化连新兵排,诸如擦窗、扫地、帮厨、搬运货物等公差勤务,该他做的他乐意去做;不该他做的他也争着去做,因而深受大家喜欢。又因为他性格内向,平时少言寡语;皮肤比一般人稍黑,年龄显得比同龄人略大,因此,刘兴国给其取名“憨老张”,没想到这个外号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认可。</p>
“憨是什么意思?”张潮贵背地里问肖吉林。</p>
“憨字的意思是忠厚,老实。憨字本身属中性字,并无褒贬之分。”</p>
“褒贬又是什么意思呢?”</p>
“褒字是含有赞美的意思,贬字则含有丑化的意思。”肖吉林继续耐心地解释。</p>
“哦,明白了。”既然憨字不是骂人,又无特别的贬意,张潮贵也就不把它放到心上。</p>
排里另一有个性的新兵是刘兴国。因为他在新兵中最年长,又是县城里正规学校的高中毕业生(这个wén píng在连队可算得上是高学历了),再加上他身材魁梧,力气也大,常常倚老自居,且特别喜欢捉弄人;其绝招用肖吉林的话说可概括为“以文挑起事端,以武解决问题。”这个“武力解决”让很多人受不了:与他认真吧,他说是开玩笑,还怪你心眼太小;不计较吧,他下手没准头,被他弄的真疼还不能声张,感觉就好似哑巴吃黄连。因此无论大事小事,大家总是尽量避免与他发生直接冲突。</p>
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肖吉林。</p>
如果说刘兴国拿别人开心还能博得一些人的欢笑和自己快乐的话;拿肖吉林调侃就是自找麻烦:赢了,会显得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输了,面子上更挂不住;最要命的是肖吉林他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按刘兴国的话说“抓住了就是死的,什么讨饶的话他都能说得出口;松开手就是活的,什么硬话、大话都敢说,还美其名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刘兴国有时对他也是毫无办法,不是十分必要,尽量不去招惹他。</p>
“憨老张,白天上了一天课,晚上还学习,你不累呀?”刘兴国与大家聊天闲得无聊,看到憨老张正在学习,想拿他开心。</p>
“不累!”憨老张头也不抬地回答。</p>
“会休息才会工作,再说防毒miàn jù这么简单的个东西有什么好学的,过来聊聊天嘛!”</p>
“不聊!” </p>
刘兴国见他并不搭理自己,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憨老张,你只看书不实践没有效果;miàn jù的理论知道一点就行了,关键是要会用,而且佩戴要符合实战要求,我说的对吧?”</p>
“对!”</p>
“这样吧,我们来帮你检查一下学习效果。”</p>
“怎样检查?”听说帮他训练,憨老张顿时来了精神。</p>
“当然是检查你戴miàn jù的动作要领掌握得如何?”</p>
“这个可以。”憨老张满口答应,并立即将散落在床上的miàn jù等东西收拾好。</p>
“别慌,东西要放到位,不能乱了。”刘兴国认真地说着,并主动帮憨老张检查miàn jù、导气管、滤毒罐等部件的结合情况,尔后说:“miàn jù佩戴必须严密、动作要迅速;因为要将外界空气过滤,滤毒罐的过滤层又比较厚,所以呼吸的阻力肯定会很大,但一定要坚持。换句话说,我们不仅要看你戴miàn jù的速度有多快,还要看你坚持戴miàn jù的时间有多长。”</p>
“这个道理我知道。”憨老张见大家都聚到他跟前来指导训练非常高兴,于是按要求将miàn jù袋按右肩左肋的方式迅速背在了身上。</p>
为了增强训练效果,刘兴国让胡小舟把班长抽屉里的秒表也拿了过来。</p>
“准备好了吗?”</p>
“准备完毕!”</p>
“毒剂!”</p>
听到“毒剂”警报,憨老张迅速闭眼、闭嘴、停止呼吸;同时一手抓住miàn jù袋底部,另一只手将miàn jù从袋中抽出并迅速戴在了头上,然后深呼一口气,睁开双眼。</p>
“时间5秒钟,动作迅速,佩戴符合标准,不错!”刘兴国报出了戴miàn jù的时间并对佩戴情况进行了检查和简要的讲评。</p>
可戴了不一会,憨老张就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呼吸特别困难,欲摘下miàn jù检查,刘兴国忙喊:“坚持!坚持!现在不能摘miàn jù!”</p>
又坚持了约十几秒,两腮变得通红,实在受不了了,憨老张一把摘下miàn jù。</p>
“你这水平也太差了,miàn jù只戴了几十秒钟,战时怎么完成任务?必须再来一次。这次时间争取长点,准备!”刘兴国欲趁热打铁。</p>
“不行!不行!我可能还没适应,水平确实是差!”憨老张十分尴尬地承认自己的不足。</p>
周围人一阵哄笑。</p>
肖吉林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大家围着憨老张笑,忙问:“什么事这么热闹?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p>
“没什么,憨老张只学理论,不注重实践。miàn jù戴了还不到半分钟就受不了,我们正在帮他训练呢!”刘兴国故做认真地说。</p>
“半分钟就受不了,这怎么可能?”</p>
“不信,你问他好了?”</p>
“是戴的时间不长,可能我还没掌握好要领或者miàn jù有问题吧,戴上后感觉只能呼气,不能吸气,憋死我了。”</p>
“戴miàn jù哪有那么复杂的要领,再说miàn jù也不应该有问题,白天你不是戴过吗?”肖吉林一边说,一边熟练地从miàn jù袋中抽出滤毒罐,这一看果然发现了问题:“说你憨还真没错,白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防毒miàn jù的工作原理都忘了?”</p>
“怎么了?”憨老张莫明其妙地问。</p>
“滤毒罐长时间不用塞上橡皮塞能起保护作用;但使用时不取下塞子,空气又怎么循环呢?”肖吉林把滤毒罐的底部翻给憨老张看。</p>
“这个道理我知道,我的滤毒罐进气孔一直是打开的,今晚还检查过,怎么会塞上了呢?”憨老张不解地说。</p>
“真检查过?”</p>
“真检查过!” </p>
“那就是有人做了手脚!谁人做的手脚,速速招来!”肖吉林学着戏剧中包公的语调和表情,夸张地审视周围几个战友。</p>
“看我做啥,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胡小舟立即辩解。</p>
“谁也没动手脚,我们都是旁观者。”刘兴国也随声附和。</p>
“呵呵,我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了。”肖吉林突然大声说。</p>
“你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太神了吧。你说是谁做的?”余平问。</p>
“这事我不说,过一会让他自己主动地承认。”肖吉林自信地说。</p>
“我们在场的人都没看见有谁做手脚,你一个不在场的人,怎么会知道?还想‘让他自己主动地承认’,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刘华故意拿话激他。</p>
“是啊,我们只是过来看一下他的训练效果,谁也没做手脚,你凭什么怀疑我们呢?”刘兴国赶紧接过话题,并向旁边的胡小舟使眼色。</p>
“大家说的没错,宿舍没有外人进来,我们也没看到有谁做手脚。我估计最大的可能是憨老张把滤毒罐底盖塞上后忘记打开了。”胡小舟说。</p>
“绝不可能!”憨老张虽然平时不善与人交际,但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非常自信。</p>
“算了,算了,小事一桩,这事24小时内自然会有结果。”</p>
“你真会给自己找台阶。放心,过了24小时,我们也不找你要结果。”李汉成笑着说。</p>
“谢谢理解!乘现在有空,刘华来给大家讲个故事吧?”肖吉林突然提议。</p>
“我哪会讲故事。再说谁不知道,讲故事是你的专长。”</p>
“是啊,你也说了,现在正好有空。要不你就给我们讲个呗。”余平说。</p>
正如肖吉林的预料,要的就是这种顺其自然的效果,肖吉林佯装推辞不脱:“我还没准备好故事,真要我讲也行,我就给你们讲一件科学奇观怎么样?” </p>
“奇观要奇就行。你可千万不要瞎编一个什么事情来搪塞我们!”李汉成说。</p>
“肯定不会!来当兵前,我在一běn kē技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内容是介绍自然界的一些奇异现象,里面的内容很深奥,估计在座的除了刘兴国,其他人不一定知道。”肖吉林显得很神秘地说。 </p>
“为什么只有他知道?我们班又不是只有他一人是高中生。”朱小木很不服气地说。</p>
“我知道你也是高中生,但他不仅文化程度高,而且年龄也比我们大,所以肯定比我们见识的也多嘛。”</p>
“你就快说啥事吧!”朱小木最见不得溜须拍马之事。</p>
“好,也算是普及科学知识。那běn kē学杂志叫什么名怎么一下想不起来了,好象是《科学奇观》,不对,应该叫《科学探奇》,也不对;杂志叫什么名呢?……”</p>
“杂志叫什么名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就直接说事得了。”看得出来,朱小木火气未消。</p>
“那好吧,那本杂志上介绍,最近有科学家在地球的南极发现了一个可以追溯到数百万年前的史前生态系统,其中有一种类似蝎子的无脊椎生物,知道什么叫无脊椎生物吗?”肖吉林问旁边的憨老张。</p>
“不知道。”憨老张不好意思地回答。</p>
“不知道正常,他要是真知道那就不正常了!所谓无脊椎生物是动物的原始形式,动物界中除脊椎生物以外都叫无脊椎生物。”刘兴国抢着回答,以证实自己的知识面要高于旁人。</p>
“这两种生物,哪种重要呢?”卫学兵问。</p>
“这还用问,地球上如果没有无脊椎生物,整个陆地生态系统就不复存在。”</p>
“还真叫肖吉林说对了,刘兴国就是书看得多,知识懂的也多,这些内容我从来没听说过。”憨老张不是记仇的人,刚才的不愉快早已忘记,现在反而十分佩服地赞扬起刘兴国来。</p>
“肖吉林说的事,我十有**都知道,毕竟年长他6岁。”听到憨老张夸奖,刘兴国更加得意,同时不忘继续抬高自己。</p>
“所以我们都要向刘兴国同志学习,平时有空多读书,多看报,这样才能不断地积累知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些知识就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肖吉林也赞扬着刘兴国。</p>
“你就别吹他了,继续说事。”刘华见朱小木又想发话,赶紧提醒肖吉林。</p>
“好,刚才刘兴国也说了无脊椎生物在世界上的重要性,所以无脊椎生物成了当代科学家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因为没有找到活的标本,也无法知道它的内部构造,科学家只能将其暂时命名为地球上的怪魔。又因为它浑身透明,即使在你眼前出现,你也完全看不见,摸不着。所以虽然研究了多年,人们现在仍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嘣出来的,更难以追踪到它的去处。”</p>
“既然是这样,科学家凭什么确定它的存在呢?”刘华十分好奇地问。</p>
“因为它会隐身,我们很难发现;但它喜欢做坏事,而且还给人类制造了很大的灾难,所以科学家能确定它的存在。百慕大三角之谜听说过吗?”肖吉林问杨华。</p>
“没听说过。”</p>
“我听说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地域。”余平说。</p>
“严格说来是海域,它在北美大西洋的三角地带。由于这片海域经常发生人们用现有的科学技术手段或者说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及推理方式难以解释的超常现象,如一条大轮船开得好好的,一进入这片海域就突然失去了联系,而且从此没有任何消息;飞机经过这片区域,连呼救xìn hào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突然杳无音讯,如此等等,这些事件至今都没有找到dá àn,估计与它或多或少有关系。”</p>
“这么厉害呀?”卫学兵感叹地说。</p>
“那当然!联系到刚才发生的这件事,我估计,很可能就是乘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这个怪魔悄悄地将滤毒罐的进气孔塞上了橡皮塞,然后诱使憨老张戴上miàn jù,拿我们地球人开心,它却躲在一边偷着乐呢!</p>
不过也怪呀,这个怪魔以前一直在北美的大西洋附近,怎么这么快就到中国来了呢,难道隐身搭乘民航客机过来的?”肖吉林一本正经地分析说。</p>
听见肖吉林最后的分析,大家恍然大悟。</p>
“哎,哎,说话注意点,你说谁是怪魔?”刘兴国是从来不吃亏的人,虽说他也不想招惹肖吉林,可自己在这么多rén miàn前做的手脚,被肖吉林这样含沙射影地骂成怪魔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这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此时不发声,以后还怎么混?</p>
“你可千万别生气,我只是帮憨老张分析原因。我相信你的为人,你肯定不会做这种下三烂的事。”肖吉林一脸认真地说。</p>
“你小子少跟老子装糊涂,什么叫下三烂的事,滤毒罐的塞子就是我塞上的,跟他开个玩笑,碍你什么事?再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检验他排除故障的能力,你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还学什么包公断案,滚一边玩去!”本来刘兴国还想对他来点武的,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p>
“你们大家看看,这是什么态度?我跟他和和气气地解释,他却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就你这种态度,给我当儿子都不要!”肖吉林显得十分生气。</p>
“他妈的,全连就属你年龄最小,竟想充我的老子,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不行。”刘兴国说着,快速抓着肖吉林的胳脖反拧起来往上提。</p>
“哎哟,轻点,轻点,我说错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快放手呀,我错了,我求饶……”肖吉林夸张地作出痛苦表情,大声地喊着求饶。</p>
“知道错了就好,让你长点记性才行!”刘兴国觉得面子已挽回,便宜也占了,这才十分得意地松开了双手。</p>
“哎哟呢,刘兴国,你下手也太很了!”肖吉林huó dòng着膀子,提高声调说道:“你们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不过说了句不敢收他做我的儿子,就被打成这样,可惜我一个月只有6元钱的津贴,就是有人给我做孙子,我也没有一分钱给他买糖吃呀!”肖吉林边说边向门边移动。</p>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待刘兴国反应过来,肖吉林早已跑出门外好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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