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日,京都司试监,申考张榜。
在司试监西墙长达十二丈的白榜上,王宇看到了自己的名次:书科三百六十名,数科三百五十五名,均未能入榜。
“三千里路无云月,四千日夜奏寒风。”看着白榜上自己的名字,王宇心里很是难过,却也只能怪自己学术不精。事已至此,即便再懊悔也于事无补,当下也不耽搁,便欲返回奉安。
在去往东城千机驿的路上,王宇见到不少人行色匆匆地往西城方向赶去。那些人有的欣喜若狂有的手舞足蹈,不知所为何事。
“看这些人形色匆匆的,莫不是有什么好事?”尽管驿站就在眼前,王宇还是决定跟着人群返回去看看。
从西城礼部再过两条街就是高楼广宇的天机阁,人群聚集的地方便是此处。此时天机阁前的西岚大街已是人山人海。
天机阁不属于云国,据说是仙人所立,起初是为了观天瞻地,遴选有潜能的少年男女送入各大宗门修行。在整个云洲东西九国都有天机阁,就算是在郡城安康也有天机阁的附属别院,叫做天机别院。只是自云国诞生这三千年来也没见京都的天机阁做过什么大事,久而久之,人们也只认为天机阁虽有仙人威名,却无仙人本事。
而如今,沉默已久的天机阁突然张出一张榜:聚仙榜。
这下子别说普通百姓,就连王公贵族也是争相前来。越是靠近天机阁,各式各样的车驾宝马越多,十丈宽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挤进去的人别说往前走,动都动不了。
“好大的仙榜,这就是仙人气度吗?”王宇的个子不高,力气也小,根本挤不进去,站在人群外,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张榜,那张巨大无比的仙榜。
那仙榜七彩氤氲流光四溢,笔直地悬在空中,遮蔽了整个天机阁主楼。榜面有金光写就的大字:“今,诸仙门有感,大世将临,特开山门,广收门徒。凡有天赋气感源流者,若得宗门垂青,皆可由天机阁送至各宗门,以期大道,共享仙恩!”
“仙人竟然要收徒了,不知我是否能拜入仙门?”王宇虽然不懂什么气感源流,但是入得宗门以求成仙这可是传说中的事,王宇尽管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小脸还是瞬间就笑成了花。
就在王宇思考怎么才能挤进去的时候,一声响动从空中传来。王宇抬头就看到天上又多了个宝贝,只是这模样像极了钦天监的司天仪:“这又是个什么宝贝,怎么这么奇怪?”
无数颜色各异的光团围着正中黑白两色的圆盘不停转动,既不碰撞也不重复。偶有光芒从圆盘落下照在下方之人身上,那些人就会浑身发光,白青黑赤黄,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只是有的浅有的深。整个天机阁前顿时光芒交相辉映,煞是壮观。
“此乃我天机阁之天机分源镜,可挥洒神光,辨人天赋气感源流。自明日辰时,我天机阁将为各位测仙资求仙缘,为期一月。各郡城人氏可在天机别院乘坐千机楼船来我天机阁,全部行程无需费用。诸位今日且散,明日再来。”
王宇在人群外也看不到什么人说话,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既然明日才开始测试,今日继续围观也无用。再则现在回家也能从郡城乘千机楼船来,时间也是足够,不如先回去告知父母之后,和父母同来。既是修行,当同修。”
不料因为在西城耽误了时间,每日一辆的千机马车竟已经走了,王宇只好在城墙根的一家小客栈住下。
第二日,王宇早早就起来,正欲赶往千机驿。
“小少年,莫急莫急。此刻大公主的仪仗正欲进城,小少年此时出不得城,还是在此稍等片刻再行出门。”店家见王宇要走,好心劝说。
“多谢掌柜提醒。不知掌柜可知大公主因何在此刻进城?”王宇听掌柜说起公主,不由多嘴问了句,店家倒还真的知道。
“昨日有位碧海阁的女长老前往皇宫,听说要在众皇女之中选一位传人,皇后最为宠爱大公主,哪有花落旁人之说,今早就传召大公主进宫。这不,大公主刚从东郊百花园回来。”
“多谢掌柜相告,小生不出城,而是要赶往千机驿,与公主的仪仗遇不到。告辞了!”王宇向店家一礼,便背起包袱出门去了。
千机驿虽在东城,却和东明大街还隔着几条街,王宇并不担心会冲撞了公主的仪仗。不过自小未曾出过奉安镇的王宇,多少还是有些好奇公主长的什么模样,皇室贵胄和乡下人究竟有何不同。
王宇绕了个圈,往东明大街走去。出了巷子口,王宇就看到了公主的辇架:珠玉为帘金石为铛,铜杆锦顶翱凰立凤,琉璃辇架俱晶莹,皇室佳人乃天生。
“即便如人间帝王,亦为仙人所趋,富贵荣华终究不比长生。”若无昨日所见,王宇定当感觉鼎食玉衣乃是人间极致。而今,贵为皇家公主也会心念修行,王宇不过落榜书生,岂会不知取舍。当下王宇也不再感概,原路返回赶往千机驿。
十日后,王宇终于到家。
一家人见面自有说不完的话。王宇先是讲述了一番京都仙人现世的见闻,这才说道:“爹,娘,孩儿不孝,未曾得中,给爹娘丢脸了。”
“傻孩子,此次不中还有来年呢,莫要这么说。”李月娥见儿子有些愧疚忙安慰到。
“宇儿,你娘说得对,以后还长着呢,再考就是。京都既有仙人现世,可曾有选你做门人?”王远山也不多问申考之事,反倒更在意仙人现世。
“孩儿念着爹娘,不曾测试就回来了。”
“还是宇儿好,知道疼爹娘。”李月娥听着儿子的话别提心里有多舒坦。
“听那仙人所说,修行似乎并无早晚,爹,娘,不如我们同去?”
“爹大字不识几个,去了莫不是要闹笑话?”不等李月娥说话,王远山就拒绝了王宇的好意。
“爹为何如此说?”王宇有些不解,不识字为何不能修行?
“非是爹不肯修行,而是不能修行。其实我王家也曾有过高人,可惜不幸去世。祖上曾有遗言,故而我王家才甘心居于此地三百年。爹本打算过段时间再说给你听,既然仙门此刻现世,看来将有大事要发生,我王家也不必藏着了。”王远山说着去了外院的木匠房。
王远山到木匠屋就是一通翻找,终于在西山墙角找到个暗格,从里面翻出一大一小两个木盒。大木盒有手掌宽厚,四尺长短,黑不溜秋的。小木盒拳头大小,颜色深红,顶面纹着团云,四面则纹着山川草木,栩栩如生,正面还有个精致的锁扣。
“这就是我王家祖上之物。”王远山将两个木盒拿到堂屋,放到桌上,又将两个盒子打开,小木盒里是一个玉瓶,大木盒里是一把剑。
剑鞘是木制的,外层包了黑色的金属,表面雕刻着山川河流,只是黑山黑水的看起来让人有些不舒服。剑柄是纯金属的,不知道什么材质,刻着的是潮水奔腾,浪花飞溅的景象。
“呛……”一声低沉而又持久的剑鸣,王远山将剑从鞘中拔了出来。剑刃银白,剑身裹了一层雾气。王宇隔着桌子都能感觉到剑刃传来的阵阵冰寒。
“这把剑名为青霜,五品御器,是先祖王恒留下的。祖上有言,若王家之后有人能催动宝剑发光,便是王家机缘到了,此人可以寻仙修行。宇儿,你来试试吧。”王远山说着将剑交给了王宇。
王宇按父亲说的,闭眼握剑,沉心静气。盏茶功夫后,就见青霜剑泛起微光,若有若无,却能持续。
“看来我王家机缘已到,既应了先祖的话,宇儿的天赋想来也应该不差吧。”王远山看到宝剑发光激动得不能自已。
“娘,爹,不若你们也试试?”王宇虽然感觉自己能够修行是好事,但父母若是不能,百年之后岂不是自己要孤世一人?
“爹就不用了,我试过,不能催动。让你娘试试吧。”王远山谢绝了儿子的好意,并将剑推给了李月娥。
李月娥却是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接。若是自己也可以修行,那丈夫就要孤独终老;若是自己不能修行,那儿子百年之后就要独处一世。李月娥既不忍丈夫伤心也不愿儿子难过,可事有两难该如何选?
“宇儿,娘要陪着你爹就不用了。你爹不能修行,那我们就做个凡人好了。你不一样,你是王家三百年的希望,你以后一定能成仙,再找个女仙人做媳妇,你不会孤单的。你爹就由我陪着吧。”李月娥说着说着失声痛哭起来。
王远山紧紧地抱着李月娥,眼泪在眼中直打转却不肯落下,“莫哭,莫哭,宇儿能修行是好事,我们应该高兴,我王家也终于能出仙人了。”
“对,对,宇儿以后就是仙人了,要高兴,要高兴。我这就去为宇儿收拾行李好去修行。”李月娥哭哭笑笑地去了西屋给王宇准备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