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罗斌开着车,带着我和砖头一起往西措进发。
藏区的天高地厚,远处大朵大朵的云彩在草原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成群的牦牛远在山巅,看上去像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唯一移动的景色。
车子时而掠过穿藏袍的牧民,他们赶着成群的牛羊过路,遇到这种状况我们就必须得停下车来等着,看着这群畜生慢慢悠悠的过马路。罗斌说,藏区高原不生产青菜一类的东西,所以在藏区,牦牛和羊是藏民们的一切,他们认为他们所得的一切都来源于这些动物,所以在这里的藏民眼里,有时候牦牛比人的命还值钱。
也有那么些个好奇心挺重的牲口,罗斌停下车以后,牦牛就站在路中间,好奇的看着我们的车子,吓的砖头还以为这畜生准备上来掀车子。
好在一路上除了偶尔停下车子等牦牛过路之外,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西措距离市区还有大半天的路程,前半晌还好,路都是平的。到了下午六七点钟之后,才真正意义的远离市区,四周除了峡谷和土路,基本上十里八里都见不着一个人。
罗斌说,西措本来就位于边境了,那地方就是个贫困区,说与世隔绝一点也不过分,看我脸色苍白,他又说:“小宁爷,你现在不想去也还来得及。”
说实话,我高中毕业以后就被我爹和我家老爷子安排好到铺子里,平时没事竟跟着我二叔和他那帮伙计出去喝酒了,养了一身的富贵病,加上也没出过远门,步入这段区域之后,罗斌这辆破切诺基颠簸的我都想把肝胆胰脾肾全吐出来,说不难受是假的。
但是,九条的事情耽误不得,而且看二叔对这件事情的上心程度,恐怕这里头还有事儿,所以我对罗斌摆了摆手,让他继续开。
罗斌知道劝不住我,叹了口气就专心开他的车。
又走了半晌功夫,我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周围的地形和方向,只觉得四周的情况都一个样,峡谷和山。砖头也一个劲儿的窝在后座喊难受,罗斌不得不把车子开的再慢点,生怕砖头还没到地方就英勇就义了。
这一走一直走到晚上九点多,天彻底黑下来,罗斌这梁破切诺基然吭吭哧哧的罢工了!
气的罗斌下车朝着轮胎连踹了好几脚,脸都黑了,抬头看了看天,皱眉道:“小宁爷,咱们估计走不了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山路颠簸,车子一时间憋灭也是常事,但是我下车拿着手电筒招呼罗斌打开引擎盖,这一看发动机都冒烟了,估计这车是报废在这儿了,于是问:“这地方离西措还有多远?”
罗斌递给我根烟,我拿过来点上火抽了一口,他指了指前面,“估计也就十来里路,进山的路就这一条。”说完又看着我,“小宁爷,你不会是想走过去吧?”
我刚想说话,这会儿功夫砖头从车里探出个脑袋来,看了看我和罗斌,“宁子,现在天都黑了,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在车里窝一晚上,等到天亮步行过去?”
以现在我们的状况,砖头说的办法是最可行的。现在九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先不说对方把我们引到无人镇里到底是什么目的,就以我和砖头现在的这种状态,这十来里路走下来走不下来都成问题。
万一再在路上出个什么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对方既然引我们到了这儿,就必然是有准备的,现在对方在暗我们在明,要是真想弄我和砖头,白天和晚上没区别。况且,或许我和砖头早到一会儿,九条生还的可能性就大一点。
想到这儿,我捞起车里的登山包往身上一背,对砖头道:“九条还在那破地方等着呢,咱们早去一会儿,他兴趣就能少受点罪。”
说完我又看向一边的罗斌,不管怎么说罗斌是二叔盘口的伙计,把人带这地方来,车子又抛锚了,把人扔在这荒山野岭的,我也挺过意不去,于是走了两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斌子,我和砖头得走路过去,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
斌子看了看车里的砖头,又有点为难的看了看我,“小宁爷,上面已经派车下来了,要不您在等等,这大半夜的,人生地不熟,您要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我没法儿跟二爷交代啊。”
我安慰的笑了笑,“我和砖头俩大老爷们儿能出什么事,放心吧。”
这会儿砖头也从车上下来了,正整理他的背囊,听到我这么说,也插了一句,“就是,我这次觉悟赶不上宁子,我们俩多到一会儿兴许九条就少受点罪,俩大老爷们儿怕个卵?”
看他这状态,我知道估么着他是歇过来了,怕罗斌不放心,我又给他留了个手机号,“这手机我带着呢,万一有什么事儿我吃不准再给你打电话。”说完我就招呼砖头准备走。
罗斌也没再劝,死活非把车里的一条烟和两瓶酒都给我揣上,说山里晚上冷,万一到地方没找到人,就喝两口酒暖和暖和,再给他打电话,他过来接。
我点头答应下来之后,就和砖头朝着唯一的一条山路进发。
藏区昼夜温差比较大,在路上的时候我和砖头已经把冲锋衣都裹上了,在车上还不觉得冷,一下车就觉得一股股邪风直往脖子里钻,我缩了缩脖子,又拿出手电筒照路。
四周黑黢黢的静的吓人,偶尔也不知道哪个地方发出一两声孤零零的鸟叫,听的人浑身白毛汗都起来了。
走了大概有二十来分钟,砖头突然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我心说这小子难不成还和罗斌处出感情来了,恋恋不舍?也晃着手电筒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一片漆黑,连之前罗斌的车灯都看不见了,就问砖头:“看什么呢?”
砖头看了看我,一脸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不知道,你往后看个鸟毛。
可是刚往前走没一会儿,砖头又站住往后看了一眼,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宁子,你有没有觉得,从咱下车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咱?”
我是真没听见,现在被砖头这么一说,浑身都起了一层的白毛汗,直起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我以为是砖头听岔了,就说:“你特娘的耳朵里塞驴毛了,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咱俩估么连活的都没有。”
砖头还是一脸疑惑,我看他也不走,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往前拖,“砖头,咱这次是来接九条的,别的咱不管,咱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赶紧找到九条,别的那都不是事儿。”
估计是我提到九条,砖头迷糊过来了,骂了一句管特娘的,埋头就朝前头赶路。
一开始我和砖头还扛得住,可是越走喘的越厉害,两个人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粗气,到最后干脆脑子嗡嗡一片,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大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俩实在走不动了。
“宁子,不行了不行了,得歇歇、歇歇……”砖头一边摆手,一边喘着粗气把自己的背囊往下卸,“再特娘这么走下去,老子就得归位了!”
其实我也走不动了,刚下车那会儿还好,路虽然不好走但是也不至于没处下脚,但是这会儿,我拿手电筒晃了一下附近的路,也不知道前几天这里是不是下过雨的缘故,地上全是土坷垃子,还有大大小小的落石,看样子这段区域经过小型泥石流。
这会儿我和砖头脚底下全是一层一层的泥,跟鞋子上绑了两块砖头似的。
我也累的够呛,砖头这么一说,我也点了点头在旁边坐了下来,从身上把水壶取下来,“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又递给砖头。
砖头估计也渴了,接过来就往嘴里灌,灌完顺了两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腿肚子,“宁子,你觉不觉得奇怪?”
“你指什么?”我刚才一直在走还不觉得有多累,这会儿一坐下来,就感觉两只腿不听使唤的哆嗦,我一边揉腿一边心道:我特么觉得奇怪的地方多了,天王老子知道你说的奇怪是啥意思。
见我不吭声,砖头把背包往旁边一撂,刚想靠上去,周围陡然响起一阵刺刺拉拉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女人的指甲刮在玻璃上的动静,听的人浑身汗毛都竖了。
我和砖头都是头皮一麻,砖头赶紧坐直,顺手捞起背包往胸前一抱,另外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惊道:“特娘的,什么动静!”
我也吓的不轻,心里顿时一凛,先把手里的手电筒灭了,赶紧从石头上出溜下来,蹲在地上警惕的看着四周,对砖头道:“先别吭声。”
砖头点点头,也学我从石头上出溜下来,蹲在地上。
结果砖头刚一蹲下来,那种声音又来了。
嗤嗞嗞嗞——
这次我和砖头听的真切,这声音离我们很近,我借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团绿光在不停的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