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如丝如毛,刀光剑影中血迹渐渐积了一地,春雨无声,冲淡了那颜色,随着山涧的溪流一路向下。
打斗声中始终像有一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碧安害怕的说不出一句话,抓着他前襟的手用力的骨节泛白。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呜咽止住后她听见头顶的轻微喘息声。
燕秋衡疲惫地放开她,不着痕迹地抹去嘴角的一丝血,抬头望着山顶的那片云絮,眼睛闭了闭,近乎叹息道:“走吧。”
吴珂凶多吉少。
碧安不知情况,上下打量他一番后赶紧去搀扶他。
“不必了,山路湿滑,你自己小心。”燕秋衡推回她的手,先一步走在前面,禅房的女尼应当已遭难,这路须由他来探。
“这人来杀我吗?”碧安跟在他身后问。
“是。”他淡淡到,用剑斩断长起拦路的枝丫。
“你没事?”
“有事。”燕秋衡说,“下山之后你先回去,我要去找一个人。”
“知道了。”碧安小心翼翼拨开那些长了刺的藤蔓,脑袋一片空白。
燕秋衡嗯了声,专注于探路。
她瞧着夜色,一片胆颤,摸了摸胸口之后滑了几脚,伸出手颤巍巍拉住燕秋衡的衣袍。
“天上月毛毛,半夜雨嚎嚎。”碧安偶然抬头看了看躲在薄云中的月亮,真像长毛了一样。
燕秋衡侧过头,深邃若潭的眸子瞟了她一眼,“快走吧,半夜确实要下雨,湿气沾身你怕又要染疾。”
回过头他计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不知是吴珂拖延了顾临秋还是顾临秋杀了吴珂。燕秋衡相信以他的实力对付吴珂或许可以,但私心里他不忍。
一人即使敌过那些训练有素的死士到底也会受伤,他在心里苦笑,原来有一天他也会这么狼狈,逼急了的兔子会咬人,何况一条蛇。这些高手训练起来要费不少人力财力,他真舍得。
只是,这样未免小题大做了。
碧安不清楚燕秋衡心里想什么,单是刚才那一幕她就毕生难忘,回想之前他的诸多看护,也不是无道理,原来有人要杀她。
“你要小心。”她说。
“嗯?”他眉头一抬,眨眼间又想清楚,笑了笑不说话。
瀑布冲烂了吴珂的伤口,那一剑的位置刺的不偏不倚,正中左心口的位置。
一个漩儿打过,他的身体绕着水漩涡打转,半条腿上的伤口密密麻麻。
顾临秋出手狠辣,三十招以后他就处于下风,但人在危机时刻潜能才能最大程度的激发出来。
吴珂拼死迎击,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半夜大雨,顾临秋提着剑,在山腰的小亭子里沉默良久。
他阖上眼,朝廷里有动静,他要走了,他实在耗不起。
无论他多喜欢一个人,此时的放弃许是最好的选择。
顾临秋轻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这才是他顾临秋,摸着胸口的位置,他想起了七八年前的陈年往事,那些像是一把刀,将伤疤血淋淋的揭开。
雨由急入缓,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黑色皂靴踩到地上的一滩血,声音不大,却正好让他听见。
来人远远看着他,面无表情,青澜衫印了雨渍,夜里成了褐色。
顾临秋的手迅速搭在剑鞘上,隔着雨幕,两个人像是两匹孤兽,眼神相接一刹那冻结了所有,如北地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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