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殊临已经成家立业,可谓尘埃落定,安稳平顺。相比之下,赵惜宁成了府上的闲人一枚。不过,这位闲人可不同一般官宦家的小姐,任性骄纵不算过分,重要的是,她可是和他父亲一样,身体里流淌着军人世家的热血。对看不过眼的事都喜欢插上一手,从不袖手旁观。
如今的新皇已不先帝那般勤勉朝政,每日只会纵情声色犬马,大权落在了潇贵妃一家。赵家却依然恭恭敬敬扮演着忠君爱国、忠臣良将的光辉形象,不敢越矩一分可谓是朝中唯一一直屹立不倒的清流砥柱。
小皇帝每次思考的问题莫过于如何将这支清流搅浑,和潇贵妃父兄一家子一样无视百姓的死活,只关心主子高兴与否,少些几道饶舌的请安折子。多半这些为民请命的折子都会让小皇帝头疼一阵子,如果直接忽视,太傅还会跑过来啰嗦两句。于是握着朱批挖空心思想着该如何敷衍赵柄淮这个老东西。
容夫人在小花厅恭候赵惜宁多时了,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吃坏了东西,脸色乌青,没有一丝笑容,慢慢捻着一串檀香佛珠坐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赵惜宁踏进门槛,老夫人便睁开了杏眼。那也是一位资历不凡的绝色,仅仅从那光滑如玉的眼角和丰满高挑的身材便可知,此人精于保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个貌美少妇。
惜宁见到母亲恭敬地行礼:“女儿见过母亲。冬日天寒,母亲记得保暖,手炉里别忘了时常添炭。”
容夫人看着女儿风尘仆仆从外头冒雪回来,压抑住潜藏的心事,只淡淡道:“还说别人呢,自己出门都不记得带手炉的。瞧你手冻得红通通的,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下人伺候的?”
话语声量虽轻,内在分量犹如千斤巨石砸在沁儿心口,她害怕地当即跪倒:“夫人恕罪,是奴婢照顾不周。奴婢甘愿领罚!”
不等赵惜宁出手维护,容夫人当机立断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赵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规矩家法还是得有的。”她看着沁儿发抖的身躯,微微道:“应妈妈近来劈柴伤了手腕,你去代她劈上一个月的柴吧。”
沁儿汗珠吓得滚滚直落,脸上不敢露出半分不悦,急忙欣然领受。
赵惜宁素来了解母亲的脾性。虽说赏罚分明,但这一次罚得的确过重了。沁儿不过十二岁,身子柔弱,哪里做得了劈柴这类粗活?不过她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违拗母亲,暗暗想着过几天再寻个由头把沁儿求回来也就罢了。
接下来的一番话,赵惜宁做梦都万万想不到,犹如晴天里突然辟出一道雷来。
容夫人慢里条斯地饮了一口“春前绿”,九鼎紫铜香炉里袅袅地飘出丝丝青烟,闻之欲醉。气氛却是说不出的紧张,母亲说话向来坦诚直接。今天是怎么了?
殿中只剩母女二人。容夫人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赵家的婚姻大权向来由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当初你爹娶我也是因为皇上亲自下的旨。”
赵惜宁仿佛猜到了什么,小心询问道:“女儿知道自己身为赵家人的使命,但不知皇上这次意欲将女儿指给谁?”
容夫人垂眸不语,半晌,她微微蹙眉道:“新皇登基不足三年,十分忌惮你父亲在军中的威势。皇上总是希望将你父亲的大权牢牢把控在自己的手里。所以……”凝滞哽咽的言语,令赵惜宁的心一直砰砰直跳。
这个讨厌的小皇帝,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刚过及笄之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且是直接赐婚,是不是太心急了?皇帝扔出来的货,即便是次品也退不了啊!
赵惜宁抬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母亲,知道此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