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琼花正长势旺盛,灰褐白的树皮,枝端开出一朵一朵大如玉盘的洁白花儿来,风中,它们的姿态如故。它们没有浓香艳色,却更清秀淡雅。
四月、五月花中,最爱这“聚八仙”。
“这得之不易的琼花,被移植到宫中栽种,还生的蓬勃,出乎朕的意料啊。”赵恒拉着我的手,与我一同来看琼花,看着琼花奔放姿态,人也心旷神怡了起来。
“不仔细看,还道是成群结队的蝴蝶蹙着一朵花呢。”我也不禁感概。
“管理这琼花的宫人在哪儿?”赵恒笑得爽朗,被琼花的风姿卓越给深深折服。
随行公公上前两步,回答他的问话,“皇上,这片琼花都是陈才人照料的。”
“陈才人,哪一个陈才人?”赵恒实在不想出后宫之中,哪一位女子能将这琼花栽种的如此好。
“皇上,看那儿。”随行公公指了指离我们不远处的凉亭。
若隐若现间,仿佛有一群女子在那儿坐着。
“娥皇,陪朕一同去看看。”赵恒紧了紧我的手,移开了步子。我多不乐意,也不法。
“琼花喜欢潮湿肥沃的土壤,因而要多给它们浇水。琼花种子放在低温的环境中,等到翌春才可播种,对了,覆盖它们的泥土要略厚,再铺上一层草,等到初夏时节,草皮可去了,弄些布将它们遮阴起来。姐妹们可直接将臣妾栽种的琼花嫁接过去,若是成活,一年便能开花。用种子实在麻烦,少说也要七年八年的才开出花儿来。”陈才人正向妃子们传授着栽种琼花的秘诀。
“陈才人,听太医说琼花能够清热解毒,消炎止痒,不知道能不能讨些琼花的枝、茎?”其中一个妃子开了口,她嘴角犯了溃疡,每吃酸咸口味的食物就痛的难忍。
“等会儿臣妾去给您取。”陈才人大方的说道。
“臣妾自己弄就好了,不劳烦你。”那妃子也不怎么好意思。
“怕您不小心弄伤了琼花,还是臣妾来吧!”陈才人笑着婉拒。
“也是,也是。”那妃子脸面挂不住,但是求人嘴软,她也不敢说些什么。
“皇上驾到,刘美人驾到——”公公提着嗓子,提醒沉浸在对话之中的几名妃子。
“臣妾参见皇上,见过刘美人。”她们惶然下跪叩拜行礼,被赵恒和我突如其来的驾到给弄得无措。
我一眼便能够认出谁是陈才人,果真是这帮人群中的佼佼者。她的身上有一股自然而成的花香,很是好闻。
“谁是陈才人?”赵恒一语出,陈才人明显怔了一下。
“臣妾陈才人叩见皇上。”她深吐一口气,上前几步再行礼。
我看她分明就是有所准备。赵恒素来爱琼花,每到四五月间他便要和我一同赏琼花。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赵恒伸出食指,勾起她的玉庞。她缓缓顺着他的手抬起她的头来,春桃酡颜,美人妆赛过俏丽芙蓉。眉梢眼角藏不住丽质,脉脉眼波之中,娴静如花照水。
“朕怎么从未见过你。”赵恒用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细腻骨肉,摸起来滑滴滴,很是好滋味。
“臣妾也是第一回见皇上。”她晕了娇靥,腼腆与赵恒对视一眼,深深垂首。
我冷眼望着暗生情愫的二人,心忽然的一酸,不想又吃了这陈才人的醋。
“怪朕,差一点就错过你这绝代美人儿。”赵恒话中别有深情,绵绵之音倍觉心痛。
“臣妾不敢,皇上身边的刘美人才是婀娜华容,旷载秀颜的绝世美女。”陈才人轻声的说着,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我不得不说她的谦卑话让我十分高兴。无疑,这是一个比戴顺容和杜贵妃要机敏百倍的女子。
“哈哈……”赵恒听了这句话心甚是欢喜,“陈才人种的琼花美,心更美。朕喜欢谦卑的女子。”
“谢皇上的夸赞。”陈才人双颊笑涡荡漾,依然不怎么敢看赵恒。
我又抿嘴笑笑,蹲下身微微行礼,也替他高兴着,“恭喜皇上又添一贤惠的妃子。”
“臣妾杨才人叩见皇上。”
说话之中,一大群妃子里,又有一位争着要在赵恒面前出头。
赵恒与我顺着声音找到了说话的主人。千秋绝色,悦目佳人。身材窈窕却丰满,薄薄罗衫隐现着雪白的冰肌,铅华淡妆下,皓齿内鲜,明眸善睐,看上去跟陈才人的温柔沉默不一样。
确是个媚丽洒脱的女子。
“朕好似对你也全无印象。”赵恒的话透着揶揄,目光中多了一点儿愤愤,他不喜欢强出头的女子。
“臣妾与陈才人一同入的宫,只是未得机遇能和皇上相见。”说着,她掩面装哭起来,“皇上可记着臣妾这班未能承受皇恩的妃子们?”
赵恒被她这么一埋怨,倒是也惭愧内疚起来,心软了一软,一把将杨才人揽了起来,话语中带着恳切,“朕忙于国家大事,未能够顾及你们,是朕的错。”
他又环视了一圈,各个拿着锦帕委屈的哭着,气氛凄凉。
“臣妾参见皇上。”戴顺容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今日她盛装打扮,华服逶迤,精神格外出彩,眼神淡淡扫过跪地的繁华妃子们,又撇一眼赵恒怀中的杨才人,不屑一笑。
赵恒收回环视的目光,望向戴顺容,“爱妃今日的红妆太过潋滟了。”
“人逢喜事,妆容自然也跟着红起来了。”戴顺容推开站在赵恒一侧的我,抢前一步,挽住赵恒的手臂,“皇上和臣妾一道去赏琼花儿吧。”
“朕刚与娥皇赏完回来,你自个儿去看吧。”赵恒看了我一眼,我垂下了眸子。
他又对陈才人说,“陈才人,今晚到延庆殿来侍奉。”
我顿时心慌了一慌。
“皇上,那臣妾呢?”杨才人也着急起来,妖媚的嘟着嘴巴,摇晃他的臂弯。
陈才人听了他的话,又是一阵微晕红潮。
“这……”赵恒又看了我一眼,还是说出了我最不愿意听见的话,“一道来吧。”
杨才人激动的一口吻上赵恒的脸颊,落下一个嫣红唇印。
戴顺容虽然心里不服气,但看见我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反倒心里高兴起来。“刘妹妹,怎么一副恹恹不乐的样子?”
“杜姐姐在冷宫中,不知道过的好是不好,臣妻忧心她能否平安产下皇子。”我话锋一转,说得忧心。
“杜姐姐怎么能过得不好,你分明是杞人忧天。”戴顺容不想话题会落到杜贵妃的身上,有些不自在。
“娥皇,等会儿与朕一同去冷宫看看。”赵恒端量一会儿,沉沉长叹了一声,说了一句话。
“遵命。”我悄然一笑。
我在乎的只有杜贵妃肚子的皇子,倘若是男胎,我做他养母,一样可以母凭子贵。
李太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眺望不远处成片成片的琼花,枝条广展,叶茂花繁,花儿一朵比一朵洁白无瑕,争着开放。它们就好比宫中花容月貌的妃嫔,烂漫着,只求赵恒一人独赏。
赵恒今晚要宠幸陈才人和杨才人,明晚呢?
我总有老去的那一日,容貌不在,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深爱着我?
望着赵恒这张敦厚英气的脸,我又陷入了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