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透过绿叶间隙,微微春风晃动绿叶,粼粼光影散飘在地面。
蕊娘母子昨晚已经魂断夭殇。
“传朕懿旨,王继光祸害宫女,至此害朕赵氏皇家颜面丧尽,为天下昭,现朕与李太后商议,判王继光这恶人凌迟之刑,以告慰宫女在天亡灵。”
此道圣旨炸开了宋宫天牢,唯独当事人浑浑噩噩,事不关己的样子。
王继光早已没了想要活命的心思,只见他毫无挣扎,默默听了圣旨,只等着行刑。
一夜,失去至亲爱人,再加上蕊娘的变心,他算是早已尝到恶人之报。
“美人,延庆殿来消息,王继光公公被判凌迟之刑,真是大快人心!”李宸儿冒冒失失的从外头进来,因为她是新进宫人,鲁国夫人有令,她必须接受一番培训才可在我身边侍奉,我自然也没有异议。宸儿这人童心未泯,没个规矩迟早吃大亏。
“皇上向来圣明,不过这一次,本尚还挺同情蕊娘王继光二人的。”我望望窗外的繁花,春日里听他二人的凄然,确实有些痛惜。
“哎,美人又悲痛上了。不过,皇上为何不斩了辽国小王的恶人脑袋,宸儿可气他了。”李宸儿红着脸,虽口里不饶楚暝骨,可看她两眼含着些许情柔,我也耻笑她起来,“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姑娘管这么多做什么。本尚看呀,你是对那辽人春花怒放了吧!”
她被我的话说中,羞得背过身子,跺了跺腿,懊恼道,“美人说什么呢,宸儿才不喜欢蛮子呢。”
“他在大宋居住了有些年,早已入乡随俗。看他又是辽国王爷,你要是许了她,一飞冲天就是他大辽的王妃了。”我口里还不饶她,尤其看她口是心非的模样,更要逗弄她了。
“那宸儿也看不上。蛮人就是蛮人,管他什么位高权重呢。他就是个落魄王爷。”李宸儿转过身子,冲着我大说一通,“宸儿还不如呆在美人身边,总比跟了他这个阶下囚来的好。”
我听后,笑得前仰后翻,还说没对楚暝骨动心思,看这话,已经把自己当做楚暝骨的女人了。
“哎呀,美人笑什么笑这般厉害。”她急了,从来没有这么羞愧过。
“宸儿,本尚认真地问你,当真不喜欢他,看不上他?”我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摸了摸套在左手的银镯,“你要是答应,本尚就去给你提亲。”
“美人别取笑宸儿了。”李宸儿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我的案几上,“他,怕是还看不上宸儿呢。”
这小妮子,原来是怕楚暝骨看不上她。
“他一终身监禁的牢囚,还想看上哪家皇亲国戚。”我喝了一口,自顾自说了出来。
“美人也不能这么说吧。”李宸儿也给自己找了张板凳,没有外人的时候,她就像是我的小妹妹一样不拘礼数。“再说了,总不能教宸儿跟着他呆在牢房里过一辈子吧?”
“你若是喜欢他,本尚可以做主。”我站起身来,很心疼的望着她,“你还小,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本尚的身边吧。一个女人,嫁一夫,生一群孩子,老了和夫君共同含饴弄孙,共度死生,是多么美妙的一生呀。”
“美人,楚暝骨也不一定是可托此生之人。宸儿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有所志满,将来啊,宸儿也要做宋宫娘娘。”李宸儿冲着我笑了一笑。
我心里一惊,李宸儿当着我的面要和我抢夫君,还说得如此无邪。究竟是她纯真,还是以为我海量能容下她。
“皇上与你相差十几,你说得什么乱话呢。本尚可要吃醋了,往后再出此言,本尚定不轻饶。”我后思索了思索,赵恒又岂能看上她。
“美人,您让奴婢盯着皇宫里各位娘娘的动向,昭静贵妃有异常举动。”
从殿外进来一名身段有些魁梧的宫女,她是分配在我宫里的宫女紫鸢,她家里原先经营的镖局生意,后来被官府给查封之后,她爹就把她送进宫里来当宫女来了。此人有些本事,走路悄声匿迹,最擅长跟踪,又有一手的好武功,我对她也是有些偏爱的。
“紫鸢姐姐,给!”李宸儿无比自觉得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她有什么异常,紫鸢,你说吧!”我有些焦虑,开口催促她。
紫鸢一口气吞掉一辈子的茶水,擦了擦汗,靠近我三步,说,“昭静贵妃昨晚去过天牢一次,本来奴婢也不怀疑。谁知道今日一大早,又去了。”
“天牢?”我大惊失色,昭静贵妃平白无故去天牢做什么?
昨晚去的,昨晚大牢里难道来了什么特殊的犯人?
犯人?楚暝骨?王继光?
“在天牢呆了多久?”我又问,不免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吓到。
难道昭静贵妃与宫女暴毙案也有干系,所以现在事迹败露,怕王继光把她供出来,想去天牢杀人灭口?
可也不对呀,要是她想杀人灭口,昨天王继光就应该死在大牢里了。
“两个时辰。”紫鸢见我一直沉浸在思绪里,为了不打断我她过了许久才说出口。
两个时辰,那就不可能是去杀人灭口。
莫非她去大牢见的是楚暝骨?
昭静贵妃见大牢里的守门人已经被她用迷雾给迷晕了,戴着三角遮鼻口的白布缓缓进入大牢。
她很熟练地找到了楚暝骨所在的私人监牢,昨晚她亲眼看见守牢门的侍卫把他带进这间牢房。
她又不安心,四下里望了望,见没有人此刻醒着,便从怀里拿出一罐子,在铁链锁上一撒,顿时铁链冒起白泡泡,没过多久,整条铁链就释化掉了。
楚暝骨正闭眼打坐,听见昭静贵妃的呼吸声,悠悠地开口,“你怎么又来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乘乱你就走吧。”昭静贵妃见他依旧闭着眼,悲愤加期待交加,“我等了你很多年,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想看见你死,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一个辽人的。”
“见着本尊又如何。”楚暝骨总算是睁开眼睛了,说得令她心寒,“姜小姐已经不是姜府待字闺中的千金,而是如今圣上宠宫里一名贵妃,如今管本尊生死做什么。”
“你从没让我等你,耶律楚。七年前,你不辞而别,我等了你六年。从我九岁时,你到了我们家,我就认定你是我此生的夫君。可是上头礼都过了,你依然没有消息,我找不到你,才被爹逼入皇宫。”昭静贵妃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早知道你还会再出现,我就再等你一年。”
“你爹容不下我这辽人,一直以来,他都把我安排在楚馆,你知道被另一个老男人压在身下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和恶心吗?现在,本尊再也回不去那段正常人的生活了。姜贵妃,这一切都拜你所赐。”楚暝骨两眼真的落下水来,别人口里说的苦尽甘来的生活,对他而言不甜,反倒更加苦涩难忍。
昭静贵妃不敢想象,捂住嘴巴哭得更加不能够自己了,“爹他对你做这么猪狗不如的事?耶律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你走吧,此生本尊都不愿见你。”楚暝骨又闭上了眼睛,那污秽难堪的一幕一幕又显现了出来。
“你这辽人孩子要是想要呆在大宋,就乖乖听话,好好服侍老夫。”
“对了,就是这样……耶律楚,老夫真是爱死你了,哈哈……这楚馆就送了你,往后你便是这楚馆的馆主了。”
他不敢再多想,否则定是痛不欲生。
昭静贵妃回忆起初次见他的情景,他站在人群之中,一眼就使万物黯淡。
“你叫什么名字?”
“耶律楚。”
“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本小姐赐你楚暝骨这个名字可好,你以后就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耶律楚就是耶律楚,耶律楚他就是个铁铮铮的硬汉子。”
“为何现在又叫楚暝骨了?”昭静贵妃哽咽着,明白了一切,“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
“耶律楚是个男子汉,可是他现在再也不配拥有这个名字了。”楚暝骨忍住最后一丝哽咽,瞬间表情恢复,又是那个嬉笑皮囊的楚暝骨。
我在紫鸢的陪伴之下来到大牢门口,谁知道大牢守卫各个晕睡过去。
“这……方才还不是这样的。”紫鸢说完,跟着我一同进入。
“有人来了。”楚暝骨耳朵很是灵敏,他又故意高声开口道,“贵妃娘娘有什么资格来罪责本尊?”
我一走近,就听见楚暝骨的声音,推开虚掩的牢门,见昭静贵妃正盛气凌人地指着他,“宫女之中,也有本宫的死伤宫女。本宫替她们问问你,她们的钱都去往何处?”
“参见昭静贵妃。”我觉他二人之后有些诡异,但又不好直接道明。
“刘妹妹怎么来了?”昭静贵妃不改威容,不过眼神略有躲闪,“本宫正责问他死去宫女的余钱,好把余钱寄还给宫女的家人去。”
“昭静贵妃想得周到,不过这是好事,把看守侍卫迷晕了又是为何?”我知道这不过是她的狡辩之说。
“就是怕人误会,他们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刘妹妹,这大牢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她说着,装作亲昵地要来搂我出去,我闪躲过她的手,“余钱问到了?”
“问到了。”昭静贵妃想着大不了自己拿些钱出来。
“楚暝骨,本尚想把本尚的贴身侍女李宸儿赏赐你做妻子,你觉得可好?”
我亲眼看见昭静贵妃满脸不可置信,双手一直抖个不停,我又看了一眼楚暝骨,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那个小美人,美人舍得割爱?”
“昭静贵妃觉得好吗?”我略有怀疑地望向昭静贵妃。
“好……啊。”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昭静贵妃觉得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子嫁给一个恶贯满盈的阶下囚是件好事?”我对她更加怀疑了。
“本宫没仔细听,刘妹妹,本宫忽然身体不适……”她根本不敢与我眼神对视,心虚地只想赶紧从我眼前逃跑。
“昭静贵妃,臣妻怎么觉得,你有意私放罪犯。”我一字一顿,说得感情饱满。
“大美人,本尊犹如天上谪仙,谁见了不想为本尊卖命呢?”楚暝骨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是啊,本宫晕乎乎的来,本来想着能在皇上面前博得一丝好名声,看做的糊涂事,刘妹妹不会和皇上说的吧?”昭静贵妃又下跪,拉住我的衣袖,“本宫一时鬼迷了心窍,他长得太……本宫差一点被他蒙惑,刘妹妹,你向来善良,不会想看皇上处死本宫的吧?”
眼下他二人之事我尚且不明,可看她惊慌的模样,他们有私情十之**是真的。可拿不出证据,赵恒不信不说,还会以为是我争风吃醋,恶意加害他的宠妃。再说这个时候要是去找赵恒来,门口的侍卫怕早已经醒过来,他们更怕自己被定擅离职守之罪,也不会帮我一个小小四品美人的忙,到时候吃亏的人不是她,是我该怎么办?
“昭静贵妃,那你现在是要站在鲁国夫人那一边,还是臣妻这一边呢?”
我在宫中是时候该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她明了的一笑,松开了我的衣袖,“难怪太后娘娘这么怕你,连本宫都开始畏惧你了。你大概盯了本宫有些时候了吧?”
“如果昭静贵妃你没有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臣妻又怎么能这么快抓住你的把柄呢。”
楚暝骨,你还真是有些本事,连赵恒的昭静贵妃你都染指了。
“本尊和她洁身自白,娘娘未免想多了。”楚暝骨今日的反常也令我想不明白,以他的性格,怕是恨不得拉上几个无辜之人被定罪处死吧,何况昭静贵妃还是来罪责他的。
“刘妹妹,你未入宫之前与龚美不明不白的情,本宫也略有耳闻呢。”昭静贵妃想起什么,望着我说得笑盈盈,“不少人说,你与他曾经是夫妻。”
“胡说八道,是哪些人诋毁臣妻。龚美不过是臣妻的表哥,昭静贵妃也这般是非不分吗?”我有些底气不足,龚美,那个深深爱着我的表哥。
“此事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要绞杀他呀。”昭静贵妃逐渐转败为胜,见我有所动摇的表情,更是添油加醋道,“刘妹妹若是识时务者,何不我们二人谁也不多言,就当做没事发生呢?哦,对了,他现在生活得还很好呢。”
龚美表哥。
没有遇见赵恒前,他确实是与我有婚约的,但是我们尚未结为夫妻。我已经对不起他,不能够再让他有性命之忧。
“昭静贵妃,我们虽为女子,但也要言出必行。”我拽了拽拳头,败了。
“这是必然。”她此时却笑得含苞待放,不,是落英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