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楚馆之外,大多百姓都跪地不敢看我,不过也不乏有些好奇心格外重的,窥探了不止一次两次,我也不责怪,谁没有好奇心,反正自己也不是见不得人,他们想看那就看吧。
“张大人,你说,皇上对本尚的处置会满意吗?”门口一直等着我的公公跪地给我做踏板之凳,我刚一脚凳上去,又退了回来,看向张耆问他。
“刘美人是想说,没有当场处死他二人,皇上会否怪罪吧?”还是张耆最懂我。
“是呀。”我看了一眼囚车里的两人,回答道。
楚暝骨未坐囚车,而是由着两位侍卫上了铐锁,步行入宫。他的出现真是一个意外。赵恒只托公公和我说了两个囚犯,一个是王继光,另一个便是蕊娘,所以没有多余的囚车。
“刘美人宅心仁厚,皇上不会怪罪的。只是,他们二人落在皇上手里,孩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落在太后娘娘手中,恐怕……”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头,我知道他的意思,孩子凶多吉少。
我望向蕊娘,她该死,可她的孩子无罪。
况且,她也不过一个可怜可叹之人。一念偏差,名角妓做不成,还落下一个从罪杀人的恶名,当真为了爱情盲目。
“敢问娘娘姓谁名谁?”我在马车里正闭目养神,心知待会儿又要一同对她二人一番审问。谁知那讨人厌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不知道何时他提起铐锁的手撩开了我的轿窗帘,“娘娘睡得真安逸。”
李宸儿拍下他的手,“羞得对美人无礼。”
“本尊就爱对美人无礼。里头坐的是大美人,外头站的是小美人。”楚暝骨挑了挑李宸儿的下巴,言行粗秽的说,“小美人可曾尝过男女滋味?”
“楚暝骨,你们辽人是不是都跟你一个德行!”我一把撩起帘子,受不了他对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动歪念头。
“我们辽人敢说敢做,不像汉人,狡猾多端。”楚暝骨将注视着李宸儿的目光转向我,说得不可一世。
“蛮人总是这么专横盛气。”我没了与他闲话的心情,正要放下轿帘,听他长篇大论而来,“从大唐消亡,我们契丹族就崛起,立国号为辽国。 疆域从刚开始的辽国流域上游一带,渐渐扩展征服乌古、奚、黑车子室韦、鞑靼、回鹘和渤海国。不知道娘娘觉得我们蛮人有没有资本专横盛气呢?”
好一张破嘴!
“蛮人就是蛮人,没有礼仪修养,你们游牧民族不会昌盛的。”我自然不能够长敌人志气,灭大宋威风。
“那自称为王的石敬瑭还不是教我们蛮人割让了燕云十二州,听闻大宋先帝也吃过不少我们蛮人的败仗,还有还有,战无不胜的大宋名将杨业的头颅好像也是被我们蛮人割下的吧。”他盯着我,后又佩服不已,“这位娘娘好似有些文华,还知道我们蛮人是游牧民族。”
国耻,简直奇耻大辱。
“本尚不明白,你这大宋仇人有什么路子能让官府许你在开封经营楚馆。”我自知多辨无益,转了话题,心里却暗暗下决心,迟早收拾你们这帮东胡鲜卑后裔。
“这个娘娘就别在意了。不过,娘娘不怕你我二人之间的仇,导火起两国之间的战役吗?”
他思索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出言,惊心动魄的邪魅。
“本尚与你二人无冤无仇,如果有,那也是民族大仇。”我不禁冷笑,说得豪放。
“娘娘胆识过人,萧太后会很愿意认识你这旗鼓相当的烈女子的。”这么快,他就把我和萧燕燕这枭霸北方的太后相提并论了,真是对我莫大的赞恳。
“哼,本尚可不愿意认识她,敢光明正大的带着男宠韩德让同进同出的女人,功名再大,也要遗臭万年……”
我是故意说这话气他的,他们大辽人最佩服萧燕燕这女英雄一样的人物,是犹如天神般尊贵不可侵犯,而我说出此言,他怕是气得头晕目眩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更多的不是气,而是惊讶和忧伤。
“汉人都知道韩德让这流着汉人血,却做尽背叛汉人事的乱臣贼子。当初辽tai祖从中原掠夺人口之中有他这佐命功臣也好,不然留在大宋也是一不忠心的狗,活该啊,妻子被害死,将来老了无子送终。”我说得痛快,他却眼神黯淡,眼里有亮光流动。
他不再看我,而是悬着头看当头小月。
我们一众声势浩大回宫,赵恒跟鲁国夫人在宫门口迎接我们,李太后不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母后她年纪大了,晚些睡估计明日就没充沛精力,现在养精蓄锐安寝去了。”赵恒此时待我态度一新,不似方才的冷淡。
“见过鲁国夫人。”我一下马车,赵恒就上来与我说,害得我都没有好好跟鲁国夫人行礼,等下她又要肆意加罪于我。
“刘妹妹快起礼,帮皇上办成这心头大事,也是有功之人了。”鲁国夫人笑得虚情假意,又瞥了离我不远处的楚暝骨一眼,似乎被他的相貌之美给带入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咳咳……”赵恒轻轻咳嗽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着,“这俏郎是何人,皇上不是说罪犯只有两名吗?”
“臣妻只知道他是楚馆的馆主楚暝骨,其余一概不知。”我并不说出他是辽人,否则赵恒一定会杀之而后快。
楚暝骨一双眼睛打向我,我也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眼神迷离,暗含深情,就算感激我不说出他是辽人,也不用这么脉脉吧!
蕊娘一下囚车就哭得凄惨,用劲跪地,不断在地上磕头,“民女自知罪孽深重,但孩儿实在无辜,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呐……”
“皇上,看在奴才侍奉主子有功的份上,饶了蕊娘肚中的孩子吧!”王继光也跟着她哭起来,两个人,一个磕头一个起,一个起一个又磕头,场面也算是凄婉动人。
“王继光,你还敢说。这一切虽说不能全怪你,但是多名宫女暴毙皆由你起。”赵恒怒指一伸,语气犀利。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在赵恒面前倒是安分不少,不像在楚馆对我大不敬。
“蕊娘腹中之子十有**是本尊的,本尊的孩子要留也是本尊说了算。近三个月本尊只让蕊娘伺候本尊一人。”一旁本没有楚暝骨的事,谁知道他锋利的一句话说来,不只是我诧异,连王继光一下子都眼睛充血,就要扑上去与他争斗,好在侍卫及时拉扯住他。
“楚暝骨,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说怎么你要留下蕊娘的孩子,呵呵……那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算计好了一切,你就是想要算计掉我,我真傻,真傻。玖尔,米乐……各位被我害死的宫女,对不起,对不起……”
他扬天哭泣,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忏悔了。
“对不起,相公,真的对不起,蕊娘对不起你。”蕊娘爬过去抱住他,“蕊娘没有办法,此生才负了卿。”
“蕊娘,本尊现在改变主意,不要你腹中之子了。”楚暝骨冷酷无情道,又若有如无地瞥了我一眼,“你已经失去繁种衍寿的资格,受死吧!”
他伸手将一颗药丸弹入蕊娘的口中,顷刻,蕊娘鼻子开始冒出黑血,她不敢想象,“馆主?”
“你说你会爱蕊娘的……”蕊娘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要啊,我们的孩子——”
“蕊娘!”王继光搂过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不停帮她擦流下来的血。
“你对这个男子念念不忘,还敢让本尊一心一意爱你,怀上本尊孩子的女子犹如天上繁星,再者,你也不过本尊繁衍之工具,有什么好责备本尊的。”楚暝骨还要再说,赵恒已经一脚把他踹跪在地,“朕还没见过你这么歹毒的男子,生就一副祸国殃民不知男女的脸,朕看你就是个歹人,不处死你,朕的百姓还能好过,来啊,火刑烧死他!”
“哈哈,本尊杀的是自己的亲儿,自己的奴人,皇上也要干涉?”楚暝骨不但不畏惧赵恒的圣颜,反而更加不可一世,我真不敢想象他在大辽到底坐到如何尊贵的位置。
“再者,他们本就要死的。”楚暝骨风流一笑,“本尊帮皇上先解决一个岂不是更好。”
“那孩子是无罪的。”赵恒不想他这样丧心病狂。
“大宋的圣上原来这么妇人之仁,若本尊说,那孩子是鲜卑后裔,皇上会不会很惊讶,会不会就不想救他了?”楚暝骨褪去笑意,如实说来。
“你是辽国人!”赵恒大吼一声,更是对他心生憎恶。
“本尊敢作敢当,娘娘没有告诉皇上,那本尊就亲口告诉皇上,本尊是辽国王爷之子耶律氏。”楚暝骨这时笑意却深了,他又探向我,“娘娘,辽国之强大可以随意在开封扎根。”
确实,辽国只有两个姓氏,耶律氏和萧氏。
楚暝骨是个小王爷?
“你敢告诉朕,不怕朕加害于你?”赵恒眯着眼,言辞威力之大。
“本尊离开辽国很多年,他们怕也忘记了有本尊这一人了。”口气凄凉。
他的汗可记得他?
“朕不会轻易放过你。”赵恒也实话实说。
“皇上需要本尊,本尊最了解萧太后和韩德让大臣的为人。他们为一举中原,想势如破竹般毁灭大宋已经招兵买马多年,皇上就不想知道这些具体的事吗?”楚暝骨的话引起了在场人的目光。
“你会好心帮着朕对付自己的国家。”赵恒半信半疑,弄不好出来一个辽国奸细。
“会,因为本尊恨他们,咬牙切齿的恨!”
楚暝骨永远也忘不了他生母七窍流血死在他面前的模样。萧太后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不能不说这也有汗的先见之处,不然他怕也早就跟着生母下到阴曹地府去了。
“皇上别信他,臣妾看他言词闪烁,怕是无间道!”鲁国夫人首先出言,尤其看赵恒摇摆不定的样子,“先帝是怎么被耶律休哥射伤,导致旧伤复发驾崩的,皇上忘记了吗?”
“臣妻以为,楚暝骨有可用之处。”不是我故意要和鲁国夫人唱反调,而是我有自己的见解,“萧燕燕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皇上,鲁国夫人和臣妻都不是很清楚,但是楚暝骨不一样,他是辽国的小王爷,他接触过萧燕燕。再者,辽人为何能够大败我大宋,皇上就不想看看他们的用兵之术。最后一点,臣妻相信他。”
楚暝骨听我说完,骄傲的笑了起来。
“娥皇,为何信他?”赵恒见我信他,不满意地问道。
“女人第六感,臣妻笃定萧燕燕对他或者是他深爱之人犯了什么不应该犯的罪恶,不然他好好的,离开他引以为傲的辽国做什么!”
他不一直夸他辽国怎么怎么的好,没有令他心碎的事情,他是不可能来中原的。
“皇上,不可呀。”鲁国夫人也坚持自己的立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朕听了娥皇的。楚暝骨,关了你的楚馆,安分守己的呆在牢狱之中,朕饶你不死,但你犯下杀人罪,朕关你一辈子。”赵恒听取我的建议,但也算对得起蕊娘。
“不,楚馆有人会替本尊打理,难道皇上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楚馆带动了大宋多大的经济吗?”楚暝骨才不是任意摆布之人,况且今日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你……作罢!”赵恒思索很久,对于楚馆的影响力他在九重宋宫也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