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冬摘下佩剑面罩,拎着他那把专属佩剑,气喘吁吁地走到击剑场地外的休息区。
童言立刻机敏地接过他手中的佩剑,旋即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把早就准备好的电解质水打开放在焱冬身旁的圆桌上,毕恭毕敬地说道:“哥,水。”
焱冬淡淡地哼了一声,拿起水坐在休息长椅上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问道:“最近怎么没听你再提v酷?你跟梁子预备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耗着?”
“我哥,你耗得起我可耗不起。v酷的配方反反复复改了又改,可是我总觉得味道还是欠了一点儿,到底哪里不对,我也说不清楚,真是愁死我了!”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瓶v酷递给焱冬,说:“我今天特意带了一瓶过来,你替我尝尝看哪里不对。”
焱冬接过瓶子轻轻抿了一口,咂咂嘴巴,说了两个字:“不甜。”
“哈哈。”童言顿时忍俊不止,说道:“哥,你还想要它多甜啊?再甜就齁了。”
“我的意思•;;•;;•;;•;;•;;•;;”焱冬略略沉思片刻,说道:“不够特别。”
“对吧,我也是这种感觉。可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那三个食品专家是白痴吗?拿了我的钱,耽误了我大把的时间,就整出来这么个破玩意儿?你去告诉祁和平,如果短期之内v酷的口感不能再提升一个档次,我会撤资,并且还要把开始投进去的钱全部收回来,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嗯,我知道。”童言答应一声,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份苦差事总算是要到头了。
焱冬一开始答应祁和平融资他就不同意,软饮料市场已经趋于饱和,再加上祁和平的人品,他压根儿就没觉得v酷能够起死回生,这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v酷的口感太差强人意。
有些事,不是你拼尽全力就可以挽回的,生意如此,人生大抵也如此。就好像焱冬无论怎样努力去爱,终究挽留不住靳开颜的决绝。
见他半天不说话,焱冬看他一眼,问道:“想什么呢?一脸诡态。”
童言笑了笑,问他:“哥,你不会是真的爱上夜小天了吧?”
焱冬缓缓喝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这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表哥,那她以后不就是我表嫂了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你让我怎么开口喊她嫂子啊?”
“那你就憋着吧,也没人逼你喊。”
这话堵得童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末了,才从鼻子里恨恨地“嗤”了一声。
“怎么着,你还不服气?”焱董好笑道。
“我就是觉得她没有开颜姐好。现在的小丫头世界观太扭曲,就喜欢不劳而获、攀高枝儿,以为自己傍上个大款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跟个寄生虫似得!你的钱难道是天上白白掉下来的吗?还不都是白手起家一步步苦出来的!”
“夜小天不是这样的女孩子。”焱冬这样说道。
“不是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随便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看到她戴着那条大凤螺粉色珍珠项链了,你别告诉我说,她不知道大凤螺粉色珍珠的价格。”
“她本来就不知道。”
“唷,你们还没怎么着呢,就处处帮着她说话,胳膊肘往外拐。你到底跟谁亲啊?”
“当然跟我老婆亲。”焱冬看他一眼,见他面色一变,瞬间就似要咆哮发作,旋即笑道:“行行行,一样亲,你满意了吧?”他说着看了看腕表,已经是下午的四点钟,这个时间再赶去公司也做不了什么事,索性就给自己放半天假当是犒劳了。他这样一想,随口说道:“我就不回公司了,等会儿你替我把你嫂子接过来。”
他话音未落,童言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全部喷了出来,呛得他咳嗽连连,连气也顺不上来了。他放下手中的电解质水,靠在椅背上抚胸大呼道:“哥,你是存心想呛死我。”
焱冬笑了起来,说道:“顺顺气儿就去接她过来吧,晚上咱们一起吃顿便饭,联络联络感情。”
“饭我就不吃了,做灯泡的感觉可不好受。行了,我去接夜小天。”
小天原本还有一份年中报表要审核,童言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对着电脑看着那份长达五十多页的表格数据,甚至于把童言那张不怎么友善的扑克脸也看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格子。
“我哥让我过来接你,走吧。”童言也不进来,就这么站在门口,冷着一张脸说道。
她望着他,问道:“去哪儿?”脸上也是一副孤傲冷淡的神色。
“去了不就知道了。”童言这样说道,言语间尽是不耐。
“那就麻烦童经理稍等片刻,我必须要审完这份报表,明早要交给焱董批阅。”
“够拽的啊,还不是仗着我哥喜欢你!”童言心里暗自不爽,又不好轻易发作,面前的这个丫头让焱冬格外重视,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他的表嫂,大家沾亲带故的,也没必要闹得过僵。于是他忍下心头的气,走进来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拿出手机打开新闻头条,说道:“你尽管忙,我等着你。”
小天看了看他,继续审着报表,就这么一直耽搁到华灯初上,才将那份整整五十七页的报表审完。她将报表做好备份,又用电子邮件给焱冬发了一份,这才关机起身。
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天拿着手包站在那儿喊他:“童经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抹了抹脸,起身说道:“审完了吗?那走吧。”说着尽自先下了楼。
小天默然地坐在童言的奥迪车里,童言也不说话,空气中胶着着令人尴尬的沉闷。许久,小天突然直接了当地说了一句:“童经理,我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
童言唇角轻扯,呵呵一笑,说道:“你感觉错了吧?咱们无冤无仇无过节,我够不着讨厌你啊。”
她稍稍提高了声音,问道:“是吗?那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童言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说道:“我这人对谁都这样儿,你可别误会。”
“可是我见你对焱董总是笑逐颜开的啊。”
她这话让童言难堪极了,几乎找不到话来回答。他涨红了脸吭哧半天,才勉强说道:“焱董是我表哥,再说,他是老板,我是员工,我的工资可都是他发给我。换做是你,也不会天天让老板看你的脸色吧?”
小天淡淡一笑,看似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左尘哥跟和平哥的关系,才会这样讨厌我。看来,是我误会了。”
童言并不接话,心头却闪过一丝警觉,又看小天脸上尽是从容笑意,转念一想这丫头大概也就随口一说,并未深究,只是兀自笑了笑,将车驶入了傲然击剑俱乐部。
他将汽车停在了5号馆外,对小天说道:“我哥在里面等你呢,我就不进去了,你替我跟他说一声。”
小天点点头,往5号馆走去。推开有些厚重的馆门,强劲的冷气立刻扑面而来,让人顿觉清爽。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偌大的场馆并没有想象中人声鼎沸,倒显得空旷而寂静,唯有击剑场地上的两个人细碎的脚步声及佩剑碰撞发出的脆响。
见她站在馆口,焱冬快步走过来,示意她跟着自己往更衣室走,边走边递给她一套击剑服:“去把它换上吧。”
她打开那套看上去有些怪异的击剑服审视许久,才下决心往自己身上套。等到她全套武装地推门走出来,感觉自己步履蹒跚如太空人走在完全失重的月球上。
焱冬看她走得极不自然,歪歪斜斜,小孩子学步一般。忍不住轻笑,上前握住她的手,说:“有点不习惯吧?适应一下就好了。”
隔着护面,看不清焱冬的脸,她下意识就想挣扎,却被焱冬反手握得更紧,拉着她往击剑场走去。
一旁的陪练员拿着一把女士佩剑跟过去,笑道:“桑小姐,这是你的专属佩剑,准备得有些仓促,也不知道桑小姐是不是用得趁手。”
“谢谢。”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捧过那把剑说道。
焱冬见她握剑的姿势,又笑了,“这样不对,剑应该这样握住。你看,这样握剑才能防止运动的时候佩剑从手中脱离,也能更快地击中对方的要害。”说着拿起手中的剑挥舞几下给她看。
隔着护面她也能感觉到剑气逼人,直冲着她的眼睛就过来了,她不禁吓得尖叫,急切地跳到陪练员身后躲了起来。
“哈哈。”焱冬心情极好,朗声大笑,“过来,小天。”他拉她出来,“别怕,我教你。”
她微微一怔,这声‘小天’喊得极尽宠爱,惹得她心头莫名其妙轻轻一颤,护面下的脸庞也腾然绯红滚烫,连耳根都发着烧。
“知道击剑运动是怎么回事吗?”焱冬问她。
她茫然的摇摇头,小声说道:“是不是就是两个人拿着剑对打啊?”
这话惹得焱冬及陪练员两人一阵大笑。
陪练员边笑边说:“桑小姐,你说得还真是蛮形象,击剑的确是从古代剑术决斗发展起来的一项体育运动。说白了,就是两个人拿着剑互相刺杀,只是别要了对方的命就成。”
她握着佩剑,不好意思地跟着讪笑两声,说:“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没关系。”焱冬握着佩剑慢慢踱到她的前方,摘下护面,“这是比赛前的基本礼仪,你跟着我做。”他说,右手持剑向下,左手持护面,丁字步站于剑道中线两米处,极其优雅地冲她行了个赛前礼。
小天跟着焱冬,一步一步,学得倒是满认真。
“很好。”焱冬微微一笑,“你手中的剑叫做佩剑,击剑的一种,实战中以劈、刺得分为多,击中的有效部位为上身、头盔及手臂。先攻击并且击中对方者得分,被攻击者必须先做出有效抵抗后再进攻击中对方才有效,听明白了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焱冬冲她挥了挥佩剑,说道:“那么,开始吧。”
小天举起佩剑,为难地望着对面的焱冬,始终没那个胆量提剑刺向他。尽管穿着厚厚的防护衣,但是万一防护衣不巧是个假冒伪劣产品呢?让她刺谁不好,可为什么是他?这个可以轻松左右她工作及前途大权的犀利男上司。
见她站在那儿迟迟不动,焱冬心底了然,不给她回神的机会,提了佩剑便是出其不意的一击。隔着护面正巧刺中她的眉心,“咚”的一声闷想,吓了她一大跳。
她眉目一凛,恨恨地咬了咬牙,不再有多余的顾虑,握紧佩剑便冲了过去。毕竟刚刚接触击剑,仿佛是跟某个仇人拼命似得,照着焱冬没头没脑就是一阵猛砍,挥剑的动作毫无章法。
焱冬见招拆招,沉着应对,她所劈来的每一剑都被他轻易就化解了。“小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焱冬挡住她挥来的佩剑问道。
“不知道。”她气喘吁吁地回答,手下却越发狠了起来。
“人生就如同一场击剑比赛。如果你只守不攻,便会被对手占尽上风。如果你不懂策略一味顽攻,就像现在,很容易就让对手看出你的弱点。”
“很多事,如果我感觉惹不起,我会远远地躲开,不给自己受伤的机会。”她这样说道。
“一味躲避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很多时候,该面对的就要勇敢面对。”焱冬显然不赞成她这种消极的思想态度。
“好!”她点点头,开门见山地问道:“关于教会的那块地皮,还有左尘哥的v酷公司,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顺其自然。”焱冬说道。
“如果没有办法顺其自然呢?”她再问。
“权衡利弊,然后选择一种对自己最有利的解决方案。”
“你为什么不肯放弃一二?那对你,对整个世博公司并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你该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小天挥舞着佩剑怒声说道。
“世人大都贪心,我也不能免俗。我想要的我不会轻言放弃,就像,我不会轻易放弃你一样。”
“你又怎么确定我心似君心?”
“因为你爱我!”焱冬笃定地说道。
小天心间顿时疼痛难忍地翻滚起来,握剑的手微微战栗,她稍稍迟疑片刻,突然提剑对准焱冬的胸口处拼尽全力地刺去,击剑服亮起了红灯,显示这一剑属于有效的一击。
她这一剑刺得果断决绝,焱冬有些措手不及,握着手中的佩剑,怔忪地站在她面前。她拿掉护面,满头满脸的汗水,大口地喘息,说道:“如果你不肯放弃,那么我们只能成为敌人,别无选择。”说完,用力扔掉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馆门外,焱冬这才捂住胸口,缓缓地瘫坐在地上。在他胸前的那一小片击剑服上,隐隐渗出鲜红而温热的热体。但是此刻让他疼痛的不是那一块被刺破的肌肤,而是心脏。他能感觉到小天的毅然决然,一想到他会就此失去她,他突然觉得,哪怕要用整个世界作为交换,只要能留住她,他也在所不惜。
陪练员惊骇地冲过去扶住焱冬,替他拿掉护面,急切地说道:“焱董,你受伤了!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你坚持一会儿。”他说着就要拿手机,焱冬忍住胸口的疼痛,按住他的手,哑声说道:“没事,我死不了。”
陪练员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说道:“焱董,你真的可以吗?我先送你回家吧。慢一点,小心台阶。”
焱冬强撑着坐进汽车,微微喘口气,又交代陪练员说道:“这件事不许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童言。”
陪练员了然地点点头,说道:“焱董,你放心。”旋即发动汽车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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