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海小心翼翼地替焱冬换着药,心疼道:“她也真能下得去手!这剑要是再深几寸,你还不得死在她手下啊。”她见焱冬不语,唇角却依稀闪着一抹微笑,气不过的手下用力,奚落道:“我说焱大少爷,我看你这儿倒是挺享受啊,没觉得疼吗?怎么着,感情这伤口还让你甘之如饴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夜小天,让她再过来戳你几剑?”
焱冬居然不觉得疼,唇边的笑意越发深刻起来,嘴上却硬道:“我一个大男人,难不能你给我换药,我非得嚎啕大哭才算是配合你吗?”
顾长海瞪他一眼,将换下的纱布用消毒袋包好,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洗干净双手,端给他一碗温度刚好的黑鱼汤,生气道:“我就不该管你。你说说看我算哪根葱哪头蒜,你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得替开颜给你端茶倒水外带洗衣做饭的伺候你。我是开颜的闺蜜没错,可闺蜜也没这样的义务啊。”
焱冬知道她是抓住他说过的话不放。这话他是说过,可那不是气话吗?谁让她招呼都不打就把小天给辞退了。一想到小天,他的心脏徒然抽搐,似乎连胸口处的伤口也牵扯得疼痛难忍,他忍不住“哎呦”一声,差一点扔了手中的汤碗。
顾长海顿时被他吓得心血血的,接过汤碗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伤口疼吗?怪我刚刚手太重,你忍着点儿,我这就打电话给潘子。”她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你给他打什么电话啊。”焱冬按住她的手说道。
“让他来看看你啊。他好歹也是行医出身,多少总该懂点儿医学常识吧?”
“一个行走江湖的野郎中,那也算医生出身?”焱冬夸张地皱眉道:“你让他来,我恐怕死得更快!唷,你们两口子不会是商量好了准备到我这儿谋财害命来了吧。”
顾长海凶巴巴地“呸”了一口,讥笑道:“就你那点儿家底子,也值得我们谋财害命。”她边说边将黑鱼汤往他手里一塞,正色道:“把汤喝了,一会儿潘子把手续带过来,咱们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大家从此互不相欠,也省得我跟欠了你似得。你没看出来为了你那个破手镯,折腾得我瘦了一大圈儿。”
“你真舍得把肯园给我吗?那可是你曾祖父的遗产,好不容易从旁人手中买回来,而且,你打理的那么好······”
顾长海摆摆手,笑道:“肯园交给你我放心,换做别人,我可真要好好考虑考虑了。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以后我跟潘子去肯园吃饭都算你的好了。”她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却突然话题一转,说道:“冬子,如今你的公司也上市了,公司的运作也早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你再像以前那么拼命,你是不是也该找个喜欢的人成家立业了。有些事情,没必要记一辈子,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焱冬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哑然开口道:“开颜······她还好吗?”
“嗯,好,好得很。”顾长海点点头,说道:“所以我才劝你抓紧时间娶妻生子。焱叔、阿姨年纪都大了,就算你再孝顺,给他们再多的钱,远没有让他们尽快抱上孙子来得欣慰。”
“你当这是去超市买东西呢,说有就有。我也急啊,那也得有人愿意跟我啊。”
“哟,你焱大少爷身边还缺美女吗?”顾长海打趣道。
“怎么不缺,你那儿有合适的没有?给老弟我介绍几个呗。”焱冬配合的跟她开着玩笑。
“你少来啊。口是心非的家伙!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爱上夜小天了?”
焱冬嘿嘿一笑,说了一句:“你猜。”惹得顾长海恼怒不已,抡起拳头作势就要去打他。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悻悻然放下手,说道:“你再这么吊儿郎当,我可不帮你了。”
“这个忙,你还真帮不了。”焱冬叹口气说道,语气中尽显挫败。
顾长海眉头微挑,讶然问道:“还有你搞不定的女人吗?或者说,还有比开颜更难追的女人?”
“那个丫头的脾气你应该是领教过的。哎,她不是难追,是太难追了!”
“怎么,软硬都不吃吗?那你干脆就别管她三七二十一,直接拿下。”
“别提了,看吧,这就是强攻的后果!”焱冬指着胸口的伤说道,他又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拢,顾长海凑过去,看到他左额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到那道疤没有?这也是强攻的后果。我当时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丫头抡起诺基亚手机就是一记猛敲。谢天谢地,幸亏诺基亚倒了,否则以后我还指不定被她怎么着呢。”
顾长海听得好笑,又觉得也该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好好压一压焱冬满身的桀骜之气。看他一提起夜小天,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柔情似水,心里感慨,能够让焱冬低声下气,巧言讨好的女人真不多,除了靳开颜,这个夜小天绝对是一个特例。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问焱冬:“夜小天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难道她比开颜还有魅力?”
焱冬想一想,说道:“如果说开颜出身高贵自有一番傲岸清高,那个丫头虽出身微寒,骨子里却也是傲气十足的。金玉有本质,焉能不坚强,说的应该就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吧。”
顾长海微微一笑,说道:“你的感情外人不便过问太多,所以,我也只能以一个朋友的立场,衷心的希望你能够幸福。”
焱冬伸手握一握顾长海的手,说:“谢谢你,长海。”
周五的下午,难得小天不用加班,她骑着自行车去接小雨放学。路过烘焙时光的时候,小雨吵着要吃里面的手工榴莲芝士冰激凌,小天停好自行车,牵着小雨的手推门走了进去。
小家伙开心极了,尽自跑到玻璃柜台前,指着榴莲口味的冰激凌桶喊道:“小天,小天,我要吃这个,我要吃两个。”
这孩子,还真是重口味的可以。小天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接受榴莲的奇怪味道。有一次焱冬硬逼着她吃了一小口,刚到嘴巴里她就给吐了出来,那个味道她至今无法忘怀,实在是太奇特了。
焱冬笑着问她味道如何?她捂紧鼻子皱着眉头,远远地跑到距离榴莲果肉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说道:“这榴莲果肉分明就是王致和牌甜味臭豆腐乳啊。”惹得焱冬跟小雨两个人哈哈大笑。
她总是喜欢回忆那些跟他有关的往事,这或许是未老先衰的表现吧。可是,当她走进烘焙时光,闻到满屋子若有若无的榴莲味道,脑海中便不可抑止地想起他来。
“小天,小天!”小雨晃着她的手喊她,“我要吃榴莲冰激凌。”
她回神,拿出钱包对服务员说道:“麻烦你,两个榴莲冰激凌。”
小雨一手拿着一个冰激凌,左边咬一口,右边再咬一口,开心极了。小天宠爱地揉搡着他满头柔软的卷发,走到收银台前付钱。
一抬眼,不期而遇地对上了顾长海那双乌亮的双眸。她微微一怔,旋即客气道:“你好,顾小姐。”
顾长海轻笑道:“这么巧。”她说着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雨,眼中闪过惊愕之色,脱口说道:“夜小姐这么年轻,没想到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小家伙,你几岁了?”她说着俯身问小雨。
小雨嘴巴里含着一大口冰激凌,瓮声瓮气地说道:“阿姨好,我已经五岁了。”
那天跟焱冬的一番深谈,焱冬并没有告诉她夜小天已经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了。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离婚外带拖油瓶的女人了,重口味啊!
小天微笑,明知道她此刻多有误会,却并不解释,将钱递过去,说:“小雨很喜欢吃你店里的手工冰激凌,之前来过很多次,今天才知道这家手工烘焙店是你开的。”
“我这纯属打发时间而已。”顾长海推开小天的手,说道:“今天这个算是我请客,小家伙喜欢那欢迎你们常来。”
“顾小姐不用这么客气,你这样那我以后还怎么敢过来买东西啊。”小天坚持道。
见她如此坚持,顾长海也不再推脱,笑道:“这样吧,我送你一张打折卡,以后你再过来,我给你打七折。”
小天真诚的道谢,收好钱包,牵着小雨的手就要推门出去。顾长海却突然喊住她,“夜小姐,请等一下。”
小天疑惑地转身,“顾小姐,你还有事吗?”
顾长海走出柜台,先哄着小雨去那边的休息椅上,又招呼店员给小雨拿了两块榴莲千层酥,走过来开门见山地问道:“夜小姐还在世博公司上班吗?”
小天点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顾长海兀自一笑,再说:“其实,我知道你多多少少会对我心怀芥蒂,我曾经那样对你······”
“顾小姐,都过去了。”小天快速打断她的话,轻声说道:“我并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换做是我,也会将所有人都列为怀疑对象的。更何况,丢失的又是如此贵重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手镯现在找到没有?”
顾长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事到如今,仍然是毫无线索。我当时,也是急疯了,才会······呵呵,不提了。”她笑, 又说:“冬子的性格大大咧咧,他知道以后也并没有大发雷霆。也幸好他大度,同意我将整座肯园全部抵押给他做为赔偿,否则的话大家真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不过,说起来,这么多年冬子一个人也挺不容易。他身边,到底还是缺少一个女人。你也许不知道,冬子的前妻,是我最要好的闺蜜。当时他们两人结婚的时候,朋友圈子里都觉得他们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也一度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或许,真的是应了那一句红颜薄命吧,开颜竟然患上了重度糖尿病并伴有严重的并发症,时日无多,根本无法孕育孩子。冬子的父母就他这一个儿子,老人抱孙心切,儿媳却不能生育,对于观念守旧的老人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我知道开颜是真的爱冬子,当她决定放下这里的一切去美国的前一晚,躲在我的房间哭得天昏地暗。纵使她有万般的不舍,也不希望冬子背上不孝的骂名,更加不希望焱家绝后。
后来,冬子曾经飞到美国,他在开颜的住处外苦苦守候了一个月,哀求她,希望她跟他回去,可惜······”顾长海叹口气,望着小天,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你看看我,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是心疼冬子。他其实算是一个长情又专一的好男人。”
小天笑一笑,右手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小腹,心中涌出一种异样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彷徨、无措、酸楚、祈盼、挣扎、哀伤······一时间,这些难言的思绪将她紧紧困住,也将她的心搅得纷乱无边。
她曾经告诉过焱冬,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隐匿的天使,为了保护最亲近的人而来。如果我们最亲近的人遇到了危险,我们就会张开隐藏的翅膀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焱冬听到后笑问她会不会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张开翅膀保护他,她没有回答。她依稀记得他眼中闪过的深深失落,可是他却不知道,纵使以后她决定离他而去,她也会为他找寻另一双翅膀,代替她好好的守护着他。
就好像,她始终坚信,奶奶虽然离她而去,却将小雨带到了她的生命中。那孩子对她的爱,何尝不像是天使的翅膀,温暖地划过她曾经满目疮痍的心脏。
顾长海见她神色有异,担心地问道:“夜小姐,你还好吧?”
“哦。”她收回那些纷乱的思绪,望着她,说:“我们该回去了,顾小姐,再见。”
“阿姨,再见。”小雨也奶声奶气地说道。
顾长海微笑,俯身亲吻小雨光洁的额头,亲自送小天跟小雨出去,望着小天骑着单车的背影,喃喃说道:“冬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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