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微弱的阳光从四方的木窗照进来,打在傅思萌的身上,原本颤抖的身体,这才慢慢缓解下来。许是旧伤未愈,加上昨日夜间的阴寒之气,让她觉得浑身酸痛。
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她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见是送饭的狱卒,见她虚弱的模样,似有些于心难忍。
“姑娘,进了这里就没有能出去的机会。”他边说边将饭菜摆出来,然后可怜地望着她,“你命苦,即使没有窝藏罪犯,也会被当做替罪羊,官老爷哪有本事抓罪犯,也只能把你推出去让上头息怒了……”他越说越小声,管门的狱卒鞭抽了一下牢房。有些不耐烦地吼道,“送个饭啰嗦什么?送完赶紧出来!”
“是是是。”那人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傅思萌看了眼管门的狱卒,那厮又是一鞭抽在牢房上,打得整个木牢都在颤动,“看什么看,赶紧吃,吃完好上路!”
她兀自坐着依然没动,她想这贼老天给她第二次活的机会,怎么会这么快就想把她弄死了。想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捋了捋长发,没有动筷的意思。
牢门再次被打开,傅思萌看见管门的狱卒站在门口,她戒心地盯着他,心里有些没底。
只见狱卒走进牢房,然后关了门,笑眯眯地走到傅思萌面前,“反正你都要死了,谁管你什么清白名节?”他说着色相毕露,直直地扑向她。
傅思萌想都不想,抡起饭碗砸在那狱卒头上,他先是一愣,然后摸了摸头,见到一手的鲜血,两眼泛白晕了过去。傅思萌用脚踹了踹他,见他纹丝不动,生怕自己闯大祸,探了探鼻息,还好,她想,估计此人晕血。
“还是得靠自己!”傅思萌说着拿了狱卒身上的钥匙,开了牢门,但却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前,她寻思着如何能安然逃出去。她回头望了望天色,似还早,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狱卒,嘴角勾笑,心生一计。
狱卒的鞭子抽的啪啪作响,然后是一阵阵砸酒碗的声音。
“不好了,牢房里的犯人全逃了!”不知谁喊了一句,牢房爆发出阵阵骚动,那些原本被锁在牢房里的犯人,此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外跑。门外守着的四个衙役着了慌,以他们之力根本无法阻挡这涌出的一大堆人,搞不好被踩死。
傅思萌穿着狱卒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随着人流倾巢而出。她轻笑,谁让他无缘无故抓那么多人,这下可有你受的!她也不想再理后事如何,只想着先逃离这里再说。
经傅思萌这么一折腾,县爷差点丢了乌纱帽,然后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于那个管门狱卒,那狱卒也够惨,醒来后莫名其妙的被人扒光衣服倒挂在十字木桩上,线系着牢门,线下放着一根蜡烛,如果烛火烧断绳子,那他必死无疑,吓得他拼命得抱着那根木桩。
后来被救下之后以为没事了,哪知道出了如此之事,二十大板之后扔进牢房,翌日午时斩首。
这些早在傅思萌的预料之中。
却不知,也在某个人的眼中,而且对她的作风倒有些钦佩,受一分当以几百倍奉还,是个奇女子。
傅思萌脱身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雅居,收拾了东西准备逃离这个地方,却未想早有人候在那里等她了。
她推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茶桌边悠闲地喝着茶。她不管不顾,收拾了包袱准备逃走,那男子轻笑着开口:“就这么一走了之?”
傅思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绝佳的男子,眉目间透露着款款柔情,双眸似水,泛着桃花色般的波澜,眼里静而坦然,肤色极好,这容颜分明是女子嫉羡的对象,“如何?”傅思萌觉得他来者不善,无心再去欣赏他的美。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就想一走了之?你当官府都是吃素的么?”他的话虽难听,却无刻薄之意,柔情之音倒是胜过几分。
傅思萌冷笑一声,“这与你有何干系?你是那县爷的男宠?”
男子似有被茶水哽住,咳了一声,然后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来。
她身上有着与身俱来的冷艳,那一份高傲凛然就能敌过一般男子。纤细的睫毛下,一双胜似幽潭的眸子,波澜不惊,目光所到之处非冷即寒,娇俏的鼻梁下,绛唇映日,一袭青绿色的裙衫,虽抵不上上等的丝绸,却也衬得她光彩熠熠。
当他从那个狱卒嘴里听到她的时候,他还不信,不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女子,于是便单枪匹马地前来会她,果真没有让他失望。“如果我今天放你走,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那你别放我,我可以自己走。”傅思萌最不喜欠别人的人情,直截了当地回绝道。
男子第一次有挫败感,面对眼前这女子,他当真没有任何办法。“那你想如何?既能让我放你走,又不用欠我的人情?”
傅思萌盯着他,心想,这厮是认真的吗?
正想着,未料有人从楼顶飞下,将她拦在身后。“我带她走自然无需欠你人情。”
傅思萌看见一袭白衣的他,心里自然有了底。
“你又如何?”男子垂眸,未正面看他一眼。
他一把拉过傅思萌,飞身而上。
男子依然闲适的喝着茶,并无意追赶,他如此刻意的放傅思萌走,是觉得这人情她必然是要欠下的,即使她不认,但往后的纠葛依然会有。
傅思萌初次感受轻功,觉得古装电视剧拍轻功时果真演得极好,脚着地之后,她略觉晕眩,适应了一下,对他开口道,“你怎么会来?”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愿意被我带走?”
“如果你要害我,那时就可以下手,无需再这么多此一举。”
男子抬眸,望着傅思萌,“你不怕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轻笑道,“我叫傅思萌。你呢?”
“清禹。”四眸相对,傅思萌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细长的眉峰,一双寒光凛凛的丹凤眼,目光里似有笑意,却又淡如空气,高挺的鼻梁,薄如蝉翼的双唇,勾画出俊朗的模样。
“你送的那把匕首……”傅思萌抿了抿唇。
清禹从腰间取出那把匕首,她诧异地看着他,“你拿着可以防身。”
“谢谢……”
清禹救下傅思萌,并无意将她带在身边,放下她之后便立马与她断了关系,绝尘而去。
傅思萌目送着他离去,抬起头望了眼远处河畔的芦苇,风中漂荡,就像她以后的人生,可自在的让人觉得孤独。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孤寂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她痛苦,冷眼看着身边的种种,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人的执念,断了便再无牵挂。
她想断。她自以为已经断了。可上天把她送至这个时空,她忽然发现,原来很多情绪她都有,却习惯的用冷漠代替之。既然重生了,既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地重新去活?
肩上的行囊露出一张人pi面具,傅思萌将它戴在脸上,扎起发髻,易容成了一名男子。
芦苇摇曳着,在风中晃出别样的舞姿,无声且不停歇地跳着,无人欣赏,它却不知疲倦。
“不水,调查一下此人的来历,越详细越好。”男子将书案上的画交给贴身侍卫,仍恋恋不舍地望着它,似要将她烙在心头。
“是!”不水急急地告退,隐入夜色之中。
男子望着窗外的夜色,神态自若,桃花色的眼眸中,水波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