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长安城显得越发热闹,尤其是内河沿岸,卖糖葫芦的杂耍的唱戏的从街这头排到那头,人头攒动。波光粼粼的河面,来来去去荡悠着各色花船,时不时传出一阵阵悠长的琵琶声欢笑声,更有贤人小聚船头合着弦乐吟诗作对……
安沐青叫了一碗猪脚面,正准备大快朵颐,却闻前方传来一熟悉的声音,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抱头痛哭的绣春阁jn,安沐青不得不感叹冤家路窄,浑然忘了今日是女儿家打扮,连忙朝七朵挤眉弄眼,哪知那小胖子早就魂寄猪脚根本没空理会,安沐青瘪瘪嘴又转念一想:绣春阁是铁定进不去了,可这钱不能不要。随即又心生一计,仿佛钱已经摆在眼前一般,得意洋洋地傻笑起来,恰巧七朵喝完最后一滴面汤,心中满是暖意,也跟着呵呵傻笑,一人一熊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犯二。
”笑什么,就知道吃,”安沐青正了正脸道:”你且吃着,看本小姐怎么赚大钱,哈哈!”说罢把自己的面推给七朵,三两步拦住迎面走来的女子。
”你可还记得我啊!”安沐青笑道。
女子疑惑良久,与同行姐妹对望两眼,心下纳闷,此人虽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何时见过,蓦然瞧见不远处正在胡吃海塞的熊猫,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昨儿那被甩出门的匹夫还是个女子啊!怎么?今日还想再尝尝“众星拱月”的滋味?”
安沐青一听,连忙脸露难色:”大美人~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你看我拖家带熊的,它又那么能吃,只能靠这些法子谋生了。”说着还舔舔嘴唇摸摸肚皮,幽怨地斜睥七朵,好像被一只熊虐待了一般。果然,女子一听,也来了兴致,眼神示意同行的姐妹们先行一步,待人走远了才把安沐青拉至河边一僻静处,娇俏道:”昨日你口中的张寡妇可是西街绸缎庄那家的?”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张寡妇还托了其他人办这份差事,安沐青心下不平。
美女得意地笑了笑:”她可是出了名的小富婆,说起寡妇,谁能比她名气大?”安沐青一脸吃惊的样子很好地满足了美女的虚荣心,这些小道消息八卦绯闻,她自信还是比旁人通透得多的,于是又主动说起:”那个王公子,可是王家庶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寡妇给我看了他的画像,就让我来捉人!”安沐青吸吸鼻子抱怨:”又不是我的相好,一时半刻,我哪记得住什么模样!”
”哈哈,听我的准没错,那王公子虽是庶出,可人长得……滋滋滋,简直貌若潘安呐!连我见了,都心动呢……”
安沐青听到此处,眼睛立刻放光,可是久久等不到下文,这女人还真会卖关子,安沐青自也明白其中缘由,双手一摊:”事成之后,二八分?”
”不行!四六开!”
”成交!”安沐青一脸坏笑,美女见她如此干脆便知还是要少了,不过想到自己也只是提供些小道消息就得了笔意外之财,也不再纠结,便示意安沐青俯耳过来,遂压低了嗓子喃喃说:”可惜啊,这王公子……有龙阳之好!”
这句话差点噎死安沐青,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良久才勉强挤出几字儿:”太劲爆了!”却又疑惑地打量美女,道:”你骗谁啊!那他还去妓院干嘛!”
听到妓院俩字儿,女子面露不悦,语气也没了刚才的神秘感:”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可是见了多回了,他趁别的男子睡着之际做些旁人看来龌蹉之事,再说了,来妓……来绣春阁不正好掩人耳目吗?”见安沐青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又耐心劝道:”你这功劳钱里可算了我的一份,我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吧?”
想来想去,还是这个理由靠谱些,安沐青也就信了女子的说辞,顿感事情的复杂性,随便和女子告了别就急不可待地拉着七朵往西街绸缎庄奔去。
可到门口又踌躇不前了,一是人还没捉回来契约也没签,二来这种事儿怎么说的出口,张寡妇很可能觉得安沐青能力不足还智商不高,故意找些荒唐理由来搪塞。
安沐青蹲在地上,郁闷道:”这可怎么办啊?”
七朵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说不定这王公子命中注定男人的身子女人的命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熊猫脑袋……”安沐青突然灵光乍显,兴奋道:”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聪明呢,嘿嘿,可是到底哪里聪明了!”七朵真的很傻很天真。
”你还记得昨日我们在走廊,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吧?”安沐青仔细回忆起昨天的场景,越发觉得蹊跷:”可是,事实证明,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个男人!”
七朵恍然大悟:”主人的意思是他就是她,而她,也就是他?”
”聪明,再加上刚才那女人的话,看来,我们得想办法帮帮王公子了,到时候还寡妇一个活蹦乱跳的美男,哈哈哈哈,美得很美得很!”安沐青又做起白日梦来。
”可是,我们怎么帮助他呢?”七朵适时打断那夸张的笑声。
只见安沐青神色凝重起来,面对七朵疑惑的表情,吐出俩字儿:”驱!邪!”
说完两人默契十足,纷纷拔腿就撤,可惜七朵太过肥胖了,跑步的速度真是不敢恭维,急得安沐青一路大叫。
……
待到安沐青急匆匆赶回家已是傍晚时分,老远就看见院子里坐着一白衣男子,眼含笑意,时而低头细细品味清茶,时而与爷爷笑谈几句,在一旁的安怀竹乐得合不拢嘴,频频颔首以赞许的目光注视着道长。
安沐青见道长还在,迫不及待地隔着篱笆打起招呼来:”道长,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哦!道长,这便是老朽的孙女,安沐青,你叫她青儿便可。”安怀竹又看向安沐青:”还不快进来向道长请安!”
”不必多礼,你我今日相谈甚欢,实已成为忘年之交,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吧。”涧羽又轻轻啜了一口清茶,看了看安沐青,若有所思,安怀竹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隐隐不安,便拉过安沐青看向涧羽,客气道:”道长,既然你如此抬举老朽,那便帮老朽看看,青儿今生的运脉如何?”
安沐青听到此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情不自禁地轻唤一声:”爷爷。”
涧羽却不搭话只顾品茶,良久才放下杯盏,略带歉意地说:”不是我不愿帮你啊,只是这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自己该走的路迟早是要走的!”
安怀竹心下一紧,下意识里更用力地握了握安沐青的手,忙问道:”那,是条怎样的路呢?可会艰难崎岖?”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不必着急,哈哈。”涧羽宽宥道,继而转向安沐青:”青儿,人生在世难免有得有失,有时候,放下执念才是宽恕自己!”
”青儿记住了!”安沐青看着爷爷担忧的神情,顺从地答道,希望这样能让爷爷安心些许。
涧羽满意地笑开,利索地抖了抖宽大的道袍,轻盈一甩,雪白的拂尘便搭在臂弯:”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安爷爷,记得保重身体啊!”
安怀竹点点头,怅然若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青儿,你去送送道长吧!”听了道长刚才的一番话,安怀竹内心早已忧愁难解,更没心思再谈佛论道了,吩咐安沐青代为送客,自己便慢慢挪回房内。
这边,安沐青陪涧羽来到林口,忧心忡忡地询问:”道长,你若是怕爷爷担心,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吧,我不怕。”
”青儿,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无他话。”涧羽注视着安沐青,忽想起什么,说:”你方才不是说有事相求吗?”
”哦,我……”安沐青想起驱邪一事,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随意编造,皱眉道:”不知道长可有驱邪的法子,我一朋友似乎中了邪,总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奇事,哈哈。”涧羽大笑起来:”我们蜀山自有驱邪之术,可你并没有催动此术的法力,不如这样,我给你留下一段心咒,并把所需法力封印在此,即可。”说着,涧羽随手一挥,一片竹叶轻飘飘地从枝头游进安沐青手心,安沐青顿感手心清凉异常,不禁默默感叹蜀山法术的精妙,心满意足地目送道长离开方才兴高采烈地折回。
自从道长离开后,安怀竹就一直闷闷不乐,他明知涧羽是话里有话,可又实在想不出个中缘由,安怀竹临窗**,往事历历在目,良久,才长长呼出一口闷气,难道老天真的如此绝情?此时恰巧看到安沐青蹦蹦跳跳地回来,心下暗暗发誓:子然临死所托怎可辜负,残躯虽朽,亦可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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