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孩子坐在马车里,她的神色有些恍惚。
回辅国公府小住,也不过是想逃离王府的借由。可是又能躲多久、躲多远?
她不是怕他灭口。她只是在得知这一切之后,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是她愚蠢,不该与他对质。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孩子,他是那么洁白晶莹,是那么纯洁崭新的生命,他这么柔软,这么天真,可是长大以后,也会变成和他父亲那般,善于隐忍与筹谋的冷峻男子吗?
她还陷在思索里,忽然马车勒马而停。车夫隔着帘幔禀告,“王妃,这位是宫里的姑姑。说是有事要向王妃启奏。”
她的心里隐约惴惴不安,掀开帘幔看向窗外,是个面生的宫女。
这边站着的是皇后长乐宫里的画碧。她笑容盈盈的,却有一抹阴沉暗藏眼底。
“奴婢长乐宫画璧,见过楚王妃和小世子。”画璧行礼。
相思点了点头:“姑姑无需多礼。”
“传皇后娘娘口谕,皇上龙体抱恙、久病未愈,召楚王妃和小世子进宫,以慰皇上思念孙儿之情。”画璧微微一笑,“还请王妃这就跟着奴婢进宫吧。”
螳螂捕蝉。她自知挣扎无益。淡淡然的点了点头:“劳烦姑姑。”
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而她的心已经在此刻紧紧蜷缩成了一团,她的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皇后召见,凶多吉少!只祈求她无辜的孩子,不要被卷入阴谋的漩涡!
长乐宫内,依兰香袅袅。
皇后凤袍华美逶迤,拾阶而下。
一步一步,却仿若踏在相思的心尖上。
“楚王妃诞下皇裔,当属头功。可惜陛下龙体有恙,不能大兴封赏,王妃不会介怀吧?”皇后声音和煦,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她的手像冰一样的冷。
相思眉目低垂,情绪分毫不露:“多谢娘娘体恤,臣媳不敢。父王龙体康健,才是给臣媳和世子最大的赏赐。”
皇后微微一笑。果然是陆离的女人。这般的心机幽微、不露声色。
“王妃说的是。天下臣民谁不期盼皇上康健?”她又低头去看她怀里的孩子。粉雕玉琢般,正轻轻的闭着眼睛酣睡。皇后伸出手指,轻轻抚在孩子细嫩的小脸上,幽幽的说:“多乖巧的孩子啊,竟是这般雪白粉嫩。本宫看着,真是欢喜。”杀气,缓缓的从她眼睛里游离而出,看的相思心惊肉跳。
“本宫看着小世子,就想到当年的太子,也是这般的玉雪乖巧,好似是粉团儿捏的,呵呵。”皇后以长袖掩嘴而笑,“宫里很久没有小孩子了,本宫心里高兴,王妃不要见笑。”
“怎么会,娘娘言重了。”
“王妃今日且在长乐宫住下吧。”皇后的笑意绝美冰冷,带着捉摸不透的玩味。
相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听凭娘娘安排。”
“王爷,王妃和世子在回公府的途中,被皇后的人拦下了……”溪风紧紧盯着陆离的表情,忐忑不安的说:“已被皇后召进宫了。”
陆离疾速书写的大手戛然而止。他抬起深邃的眼睛,眉毛仿若刀锋。
果然行动了。他黑色的眼睛里风起云涌。想到昨日相思不可置信和悲伤欲绝的神色,真的是该死的女人。他眼中下起肆虐的风雪,居然疑心是他杀了罗敷和不归!他们朝夕相对,可在她的心里,他居然是那样的人!而皇后!他的眼里怒气消散,又盛满担忧。皇后又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呢?
溪风见他一直不语,忍不住问道:“王爷可需现在进宫一趟?”
陆离沉吟良久,摇了摇头:“皇后以自己的名义召她入宫,自然不会加害。”他的心又恢复了冷静,“先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样。”
他黑色的眼睛里一片死寂。父王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自然是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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