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藏在被窝里,一扭头,果然就见他一张清俊的脸庞,酣睡在我身侧!
我第一反应不是那种大众化、地动山摇的尖叫,而是捂脸痛悔不已,尼玛,我居然真的被做了!
我又气又急,翻过身来伸出双手,欲扯破他的脸皮,可转念一想,若是把他弄醒了,那可该如何面对他?
想到这里,我恨不得拿个瓷盆把自己砸晕算了!
眼看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我真是羞愤欲死!睡得这么久,昨晚该是怎么个激烈的折腾?
我叹了口气,只好起身穿上新的裙裳,从后门出去。
路过寨里的小水沟时,就见到几个年纪一般大小的丫头在那儿捣衣搓洗。她们小手儿白嫩灵巧,握着木棒娴熟而有节奏地敲打着水盆里的衣裳。
我在走近些许,便听见那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要不是昨儿头一次看见大王摘下面具,否则我这辈子都不知道到他长这个模样!”
“是呀是呀,寨主长得这么好看,倒是便宜了那个姓金的了。”
“诶,人家就是那个好命哟!可怜七姑娘昨晚一个人不吃不喝地躲在房里偷偷地哭……”
闻言,我脸色发僵。那个刘七七,我一时把她给忘了。
我记得当年,刘尚书家和宋家本是表亲关系,曾为自家儿女订了婚的。然而昨天,宋洛君贸然娶我,难道他就不怕日后遭到家里人的斥责?
“少夫人,早上好呀!”一个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一回头,见是小丁子,猛然想起昨晚他在凉茶里下药,我顿时火冒三丈!
见我脸色不善,他赔着笑脸,赶紧说道:“小的这是为您好呀,嘿嘿,少爷这些年来一直对您挂念着,这会儿终于成亲了,您却想着逃跑,这不是太寒心了嘛!”
小丁子生得眉清目秀,带着股灵动劲儿,不像是这山寨里的蛮匪,大概他是宋洛君从家府带回来的小跟班。
正思虑着,不远处忽然引起一阵躁动。我抬眼看去,就见宋洛君牵着一匹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身边围满了众多山匪。
他面如冠玉,衣带飘扬,含笑地望着众人,拱手道:“宋某今日就要回城了,感谢寨里的兄弟姐妹们,这么多日来,对宋某的光照。”
此话一出,众场哗然——
“那……那你走了,谁来当头儿啊!”
“就是就是,咱们寨里,你也管理得好好儿的,干什么要走呀!”
“反正你也没什么正当事儿要做,干脆就留下来吧!”
他笑容清浅,“在下回城有事要办,所以是不能再回来了,从今以后,寨主之位便由你们的二当家老朱来继任吧!”他转头,对上老朱复杂的眸光,“二当家比宋某更能胜任寨主之位。”
平日里盛气凌人的老朱,此刻倒别扭了,“啰里啰嗦,你们城里人就是这么矫情!”
我扑哧一声,不禁笑出声来。哪知,宋洛君瞬间便把矛头指向我,笑道:“当然,宋某也将携带爱妻一同离开……”他看着我,话却是对别人说的。
“爱妻”俩字被他念出口,我一阵恶寒,宋洛君这话,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七姑娘来了”。我回头,就看到刘七七身边跟着三个大丫鬟,肩上手里拿着大
包小包的,风急火燎地赶来。
刘七七来到宋洛君跟前,明显无视了我这个正牌夫人。她脸色苍白憔悴,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她有气无力地对他道:“表哥,你会带我一起走的对吗?”
她唤他作表哥,我丝毫不觉得意外。宋洛君揭了面具,露出真容,身份自然也无需再作任何遮掩。反倒是不知情的众人,个个一脸疑惑。
其中有人问道:“俺看你们都不像是什么寻常人,临走前,就告诉俺们大伙儿你是什么来头吧!”
宋洛君笑而不语,只顾着和马夫交代路程。小丁子便走出一步,腰杆挺得笔直,对众人高喝道:“我家公子,正是当朝内阁第一首辅大臣,百官之首的丞相宋洛君!”
话音刚落,众人沸腾了!
如愿看到众人眼里的崇敬膜拜,小丁子的背脊挺得更直了,理所当然地接受大伙儿的敬仰之情。
对于小丁子这种装逼又傲娇的奴才,我表示万分鄙夷!还好,我家小桶子不会这样。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我心里微微泛酸,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记得那个机灵得跟憨包子似的小太监。
京城,那个繁华的地方,我离开不过是一个半年的时间,如今却连某些人和事都忘记了。我忍不住想,若是我真的跟宋洛君回去的话,那么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表哥……”刘七七软软的轻唤道。我眉头一皱,这姑娘咋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宋洛君摸摸小红马的颈毛,淡淡地回应道:“你也一起上车吧。”
闻言,她面上一喜,扬起笑容正想说些什么,宋洛君便又吭声了:“到了太平镇,我顺路送你回府吧,你出来这么久了,你爹娘怕是担心得紧。”
一听到是要送她回家,刘七七顿时委屈的扁扁嘴,指着我不甘心地问道:“那她回城后,要去哪里?”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我还能去哪?皇宫,我是去不得的;药王谷,现在又不认得回去的路。是以,我也很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宋洛君翻身上马,背对着我,可说出口的话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如今她嫁了我,不跟我回府,又能去哪?”
我心下一跳,这含蓄的腹黑君,何时变得如此直白了?我莫名有些别扭,冷声道:“谁嫁给你了!谁要跟你一起回去!”
他转过头来,炽烈的阳光洒在他清俊的脸庞上,“你若是对昨日的婚事不满意,那么等我们回府了,再隆重地举办一次!”
我的脸颊微微发热,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他这张万人厌的脸。
刘七七发现自己又被忽略了,不由幽怨地叹了口气,不再废话,撩起车帘钻进马车。
眼见她身边的三个丫鬟也爬上车了,我没来由的感觉气闷,就站在原地,愣是不肯上车。
马夫也等得不耐,却碍于我是宋家少夫人的身份不敢随意吐槽,只得拐弯抹角地说道:“小的第一眼看见少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少夫人是那种品德优良,善解人意的贤淑女子。咱们这会儿要赶路早点抵达京城,少夫人一定会配合的吧?”
我嘴角抽了抽,我这个样子也算贤淑?然而我更是不买账,扭头就往山寨的半山腰走下去。
马夫见我如此任性,实在无计可施,只得对前头领路的宋洛君高喊道:“少爷!少夫人跑啦!”
我走不到十步远,一只枣红蹄子的马腿便立在我眼前,挡住我的去路。我心中躁闷,抬头随意扫视一眼,果然见到宋洛君骑着小红马停顿在我面前。
我愣了大约三秒的时间,顿时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偏僻的山路奔去。至于为何选择偏僻的山路行走,我想,满是土坑碎石的路,马儿定是走不了!
哪知,身后响起马儿刨蹄的嘶吼声,我一惊,不禁回头一看,就见宋洛君施展着轻功乘风而来,就在我还来不及惊呼一声,我就被他扛在肩上,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纵身一跃,顿时翻上马背,迅速将我安放在身前。
我惊呆了,愣愣地直视前方。他一手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牵着缰绳,他俯低头,唇角贴在我的耳朵上,声线温润,轻声呢喃道:“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想逃跑?”
我冷哼一声,这人要不要这么自恋?然而他又继续说:“是不是对你不够好?唔……”他沉吟了一下,“那我往后的日子一定对你更好一些……”
我嘴角将要上扬,又瞬间拉下来,恶里恶气地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轻笑一声,贴在我背后的胸膛轻轻震了震,微微有些痒。他把手伸下来,抚上我平扁的小腹,半是感叹半是企盼,“倘若你这里有了我的孩儿那该多好?这样你就安定了,不再想着离开我了……”
他话语中的暧昧让我红了脸,可同时,让我有些心酸。
其实,他对我的喜欢,我并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况且,在皇宫那些年的朝夕相处,我对他还是有好感的。现下对他这般态度,只不过是恼恨他太过独来独往,什么事都擅自做主,单单欺瞒着我。
于是,我说道:“跟你回京可以,但我不回你家!”
他悠悠地驾着马,凉凉地说道:“这可由不得你,如今你已嫁了我,该做的事也做了……”他把“做”字咬得极重,像是刻意强调,“无论如何,你已经是我宋家的媳妇,为夫带你回去拜见公婆,不是天经地义么?”
我张嘴正要反驳,他忽然探过头来,快速往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一囧,抬手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他哈哈大笑几声,便一甩皮鞭,“驾”的高呼一声,策马而去……
我坐在马车里,睁大眼睛与对面主仆四人对瞪。
瞧着这四人,我特别闹心。回个老家还得精心打扮,这不,都在马车里照镜子,描眉涂腮了。
我百无聊赖,随手掀开车帘,探头望望外面的风景,往前一看时,就见到他一身淡蓝长袍,高坐在马背上,为马车引领方向。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他忽地回过头来,恰好与我的目光相对,他乌沉的眸子,神色沉沉淀淀,有些意味不明。我不解地拧眉,正想再看仔细些,他忽然一笑,这回我更摸不着头脑了,只得讪讪地放下车帘。
缓了片刻,我再回想他方才的眼神,蓦然想起昨晚的一夜**……
然后我的脸霎时跟充了血似的,瞬间爆红!
对面的刘七七自我掀开窗帘,对宋洛君对望后,便一直憎怨地盯着我瞧。
不知她联想到什么,忽然掩面而泣,嘤嘤嘤地哭出声。三大丫鬟见状,腾地一下站起来,对我怒目而视。
我摸摸头,实在不造她们又在玩什么。我掏出一方手帕,刚要递给她擦泪,那丫鬟便大喊停车,而那刘七七还抽个不停……呃,哭个不停。这时,马车停了,马夫大叔站在车厢门口,将要问话,刘七七身边的大丫鬟便尖声叫道:“有贱人害我家小姐!”
我嘴角一抽,怎么感觉我好像身在马戏团里?
马夫大叔凑近一点,从他那个角度来看,正好窥见刘七七哭得“肝肠寸断”的表情。
马夫大叔顿时扭头看向我,脸色黑了大半,满是指责和鄙夷,完全没了之前的恭敬和奉承。
“枉我老林尊你一声少夫人,哪知你竟是这般鸡肠小肚!虽说表小姐之前与少爷有过婚约,可他现在娶的也是你呀!为何还要刁难表小姐?就不能息事宁人,宽容大度点吗?”
我打了个呵欠,慵懒地躺回软卧上去,看在马夫大叔吐槽了这么多字眼出来的份上,我要是不来个神回复慰问慰问他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他教导了我这么多?
是以,我干脆利落道:“婊小姐是谁?”
马车内诡异地静了一瞬,而后,那姑娘哭得更凶了。
我摇头叹息,撩起车帘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明媚地忧伤一下,诶……我如此出口成脏,实在是罪过呀罪过……
“你!真是欺人太甚!”马夫大叔瞬间变身铠甲勇士,为维护正义抗战邪恶,他深吸口气,猛地拔高音量,对我这些时日的种种劣迹愤声批判道:“真不晓得少爷究竟看上你这个野丫头哪里了!是美貌吗?我想少爷绝对不是那种肤浅的好色之徒!哼,要我老林说,你除了长着一副狐媚皮相,便是一无是处!拿什么跟表小姐比?人家要身份有身份,要德行有德行,要容貌有容貌!你看看你自己,穿的粗布麻衫,一看就是个穷人家出生的,整天吃这个喝那个,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家教礼仪更是粗鄙至极,毫无我们表小姐的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告诉你!等回了宋家,甭管你和少爷成亲没成亲,洞房没洞房,全是老爷和老夫人说了算!”他连珠炮似的,轰个不停,他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嚎道:“我的少爷哟!咋会看上你这种没教养的……”
“林叔的嗓子可真好,我允许你从今以后,去山上唱山歌。”
他温和的插话,却不显得突兀。车厢内的几个人顿时一惊。我微微怔了一下,回头却见他不知何时就已经立马夫大叔的身后了。
那人手脚慌乱,这会儿说话都不利索了,结巴道:“少少……少爷你说啥?”
宋洛君双手负于身后,脸色淡淡的,和平时一般无二。
小丁子从外面探过头来,对马夫大叔招招手,吹了一声口哨儿,欢快地吆喝道:“老林快随我一起走嘞,我带你去唱山歌啦!”
我一口气喷了出来,这狗奴才,成天只会仗势“气人”。
马夫大叔望着绿油油跟帽子似的山野,脸上浮现一种对渺茫前途的绝望和无奈。
其实我认为,唱山歌也挺有前途的,马夫大叔这一大把年纪还没成家,说不定和山上的妹纸们来一句“溜溜的”,这终身大事就结了呢。
所以,我对宋洛君这个明智之举大为赞赏。
马夫大叔颓丧地走下车门,跟在小丁子身后,小丁子笑得很欠抽,一路摇头晃脑地走在前头,风声有点大,我隐约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
“诶,老林啊,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少夫人,要知道哟,少爷是个宠妻如命的人,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少爷,啧啧啧……”
宋洛君一步跨入车厢,与我并排坐在一起。
刘七七自打他一出现,就眼巴巴地瞧着他,她脸上泪痕未干,不但没有低化她的颜值,反而更显得她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见宋洛君不语,她咬着唇瓣,怯怯地唤了声:“表哥……”
宋洛君抬眸瞥了她一眼,点头“嗯”了一声。
闻言,她垂下头,音若呐蚊:“我……表哥会不会怪我?”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颇有些大哥哥教导小妹妹的口吻说道:“怪你什么?你毕竟还小,不懂事,只要不是涉及你表嫂的事,我自然不会介怀。”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一语双关。不愧是腹黑丞相。
之后,换了小丁子来驾车,充当马夫。那小子的脑瓜子倒是机灵聪明,选了几个岔道,眼光独到的挑了小路走。
两天的急赶,除了夜间歇息,白天就一直赶路,没有停顿下来,也没有转路去哪里游玩。
如此行驶,约莫行了三天半的路程,就抵达京城。
宋洛君一向雷厉风行,进了城之后,就命小丁子转路去往太平镇,先把刘七七送回尚书府,再回宋府。
然而到了太平镇的西街口,就见尚书家的府邸成了一片废墟。看着地上碳黑一样的颜色,不难看出这是被火烧的迹象。
刘七七被丫鬟搀扶着下车,乍一见这倒塌,烧得黑乎乎的墙壁檐口,顿时惊吓得忘了反应,只是眼泪争先恐后地滑落下来。
她身边的丫鬟不停的安抚着她,却见她无语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