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月城最高的地方——沙月塔,塔尖上面一个人被绑在一个十字形的木架上面,木架伸出沙月塔最顶层的地面,悬吊在空中。
沙月塔有十八层,地面上的人抬头向着那个悬挂在十八层高的塔尖望去,看不清那个悬空人影的面貌。
极目看去,也只能朦胧看见那是一个紫衣人影,头发披散在周身,挡住了大部分的样貌,显得很狼狈。
沙月塔的东北方向是一大片空地,此时,那片地上面笼罩着极端萧杀的气息。
以沙月塔为端点,划出一道恰恰可以将那片空地平均地划为的两个空地的直线。称那道直线为这片空地的中轴线。
空地中轴线的左方,摆放着一把鎏金大椅,椅子上,正端端坐着一个身穿黑紫色袍子的美貌男子。男子眼神悠闲,似河边垂钓的老翁一边。
捕捉猎物的兴奋光芒偶尔从男子微微闭起的眼中一闪而过,带起人心中嗜血的快意。
垂钓的人,等待的那上钩的鱼,不是一般的鱼!
空地上伫立着很多人,一眼看去,约么着有五百人左右。
这五百余人分层次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面,衣衫服饰不尽相同,打扮也有细微的差别,但都是一身的黑衣黑裤,手中都拿着自己趁手的武器。
再看五百余人的脸色,皆是极其的凝重。
站在最前列的人,手握燃烧得噼啪作响的火把,火光明黄泛红,将从天上倾泻下来的月光也染成了微微的红色。
红色的月光,透露着无声的诡异。
随着火把的燃烧,有燃烧松脂的气味弥漫开来,松脂味道抢夺着众人呼吸的空间,气氛凝重得让人微微喘不过气来。
可是,诺达的空地上,最容易让人忽视又最夺人眼球的,不是那五百人的阵容,也不是坐在上首的那个身着紫黑色服侍的男子,是与那把鎏金椅子隔着中轴线相对的一顶轿子。
轿子通身白色,就连轿子的框架、轿杆都是白色。
仔细向那轿杆看去,只见那成年男子手臂般大小的轿杆上面有着繁复的菊花似的花纹。
花纹一朵接着一朵,层层覆盖,层层纠缠,不是人工刻上去的痕迹,倒是自然形成的。
看到这里,不禁让人吸了一口凉气。
天刹皇朝只有一种东西能够有这样的花纹——温玉铁木!
温玉铁木,百年难得成形!
温玉铁木极难成活,它对成长环境的要求极高。天刹皇朝能够为温玉铁木提供生长环境的地方,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就算温玉铁木有幸成活了,但是其成长速度极为缓慢,十年的时间里,几乎不会有任何变化。
而眼前这成年男子手臂大小的温玉铁木更是让人想都不敢想,若要长成这么大,至少得有五百年以上的树龄。
天下人都道:物以稀为贵。
温玉铁木,也算得上稀世珍品了。
可是,温玉铁木的贵,还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稀少。
温玉铁木的硬度,堪比精钢。温玉铁木百年难以成形,也百年不朽。
最让人喜欢的是,温玉铁木身上的花纹极其精致,繁复却大气,是贵族身份的象征。
若能得一小块温玉铁木,刻成印章、雕成佩饰,对四国贵族来说,都是极其值得骄傲的事情。
在四国皇族的心中,拥有温玉铁木是比拥有宝石还值得炫耀的资本。温玉铁木不仅是温玉铁木,更是身份与势力的象征。
而这轿子的主人,竟然用这大块大块的温玉铁木来制作一顶代步的轿子!
别人梦寐以求数十载而见不得一小块的东西,竟然被这轿子主人用来做这样大手浪费,暴殄天物!
轿子的主人到底是谁?
谁能有这样巨大的财力?谁又配拥有那样高贵的身份?
厚实的白色帘子密密地罩着轿子,遮住了轿子主人的身影。
整座轿子就孤零零放在那里,轿子周围没有随侍的人。整座轿子静静地安放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气息透露出来,就像一座普通的山峦一般。
但就是那样一座安静地放在那里的轿子,却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巨大的压力,那一座小小的轿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整座城池一般,深不可测!
有风出来,风吹到那个轿子的帘子上面,纯白色的帘子却没有移动分毫。
这样的情形,看得人一阵惊悚。
坐在鎏金椅子上面垂钓的人,并没有等太久。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踏进火把照耀出的明亮光芒里。
这个人影,从黑暗隐藏的气息中,缓缓踏进一个没有退路的陷阱里。
这个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踏进笼罩空地的死亡氛围里。
一身白衣如雪,眉目间堆砌的也是极致的冰寒,随着他的走动,浑身白衣恰似招魂白幡般飘动。
火光照射在那一身白衣上面,似有微微点点的雪沫环绕在他的周身。
雪沫将雪般的亮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整张脸映照得分外清晰、分外鲜明。
五百人分别站在空地中轴线的两旁,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
那个白衣人影走进两队人的中间,一步步踏在中轴线上,脚步坚定,步调奇异。似乎一步步正踩在人的心上,听得人心中沉闷发慌。
白衣人影每走一步,空地上方笼罩的杀气便更浓上一分。
从黑暗中踏进火把的光线开始,到那个白衣人影的脚步最后停在中轴线上,刚刚三十六步,不多不少!
沙月塔高十八层,白衣人走三十六步。
“东方卧雪,你果然来了。”
“有东方煜你在这里,东方卧雪岂敢不来赏光?”
白衣人,正是东方卧雪;紫黑衣服的,正是东方煜!
“你一个人?”
东方煜脸上是笑意,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笑意,语调似与东方卧雪拉家常一般。
话语的意思,就像在对客人说,“你是一个人到这里来做客吗?”
东方卧雪脸色依然冷漠,嘴角却微微扯了扯,浮起讥笑:“你一个人?”
不同的语气,相同的问句,相同的杀机!
东方煜的脸色微微滞了滞。
“面对西晨战神的你,我可不认为东方煜一个小小皇子便能够好好‘招待’你。”东方煜的语调说不出来的怪。
东方卧雪微微转了转身,面向右手边那顶雪白轿子。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见见面?我们兄弟三人这样面对面打招呼的机会,不多了。”
话音落,轿子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你每次都这样,到底是想彰显你的高贵脱俗,还是说,”东方卧雪的声音变成了极致的冷。
“你本来就是在装神弄鬼?!”
语调尖锐,似要刺破那厚实的轿帘子,将轿子主人的面具拆开,将轿子主人的真面目看个究竟。
东方煜只是静静看着,没有任何动作,一双斜长的眼眸中,闪烁着谲诡光芒。这样的眼神,似乎是在等待着一场混乱,又似在等待一场时机。
白色帘子动了动。
随即一阵笛音从轿子中穿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笛声低沉,似是妇人伤心的哭泣。
这样幽泣的笛声只有两声,随即那笛声猛然拔高,有裂石穿云之势。
突然巨变的笛音,似将人的心从深壑中猛然拉起,带到另一种悲烈的气氛当中去。这高扬的笛声,也只有两声。
两声之后,笛音又变得低沉婉转,婉转的笛音,诉说着颇为伤感的离别之情。
这低沉婉转的笛音,也只有两声。两声过后,笛音戛然而止,只留下无尽冷寂的空间。
笛音落下,东方卧雪的眉目低了低:“我知道你是谁了。”
随即,东方卧雪不再管那个轿子,微微转过身来,直面沙月塔,同时侧身对着东方煜。
面对那顶轿子的时候,东方卧雪转过身子,直面那顶轿子。面对东方煜的时候,东方卧雪却是一直侧着身子,眼神也不曾正眼看过东方煜一眼。
这细小的动作差别,却代表着截然不同的态度!
一直静静看着场中情况的东方煜,看见眼前的事情没有朝着预期当中发展,脸上的笑意不禁怔了怔,脸上的面具出现了瞬间的裂缝。
“东方卧雪,你曾是西晨的战神,可惜过了今晚,西晨的土地上,将不会再有东方卧雪这个人。我一直欣赏你,直到现在,我依然欣赏你。”
东方煜笑着说道。脸上又恢复成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所以呢?”
“你要的那个人,就在上面。”
说着,东方煜竖起手来,想天空指了指。
东方卧雪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的条件是让我道沙月塔来。如今我人已经来了,你承诺的事情,也该答应了。”
东方煜在原有的笑脸上,再笑了笑,笑意间有算计。
“我想要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那个人,我并没有动他。”
”你想要的东西,无非是我的命。现在我人已经在这里,难道你还担心在你这五百人的绝杀阵中逃了不成?
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实现你的诺言,将楼满月给放了?”
“我的条件是,你要一个人来,可是,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当然!”东方卧雪将这两个字咬得极重,绝不会有假。
东方煜又笑了笑。
东方煜伸出右手挥了挥。
那只手掌只是轻轻挥了挥,似乎挥开一片灰尘一般。场地中也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这样的寂静只是一瞬,随即只听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