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在大地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音节,音节敲击在人的心上,带起一阵阵诡异。
这声音虽然沉闷,但是很大,估摸着应该是百数斤的**从十层高楼自由落体后与大地撞击的声音。
“不!”
这声音就像是从喉咙深处的野兽,野兽发了狂,主人压制不住之后,从喉咙深处窜出来的一般。
东方卧雪的声音顿了顿,含着浮冰一般的声音响起:“当然不。”
‘当然’与‘不’两个音节之间的时间极短,听起来,就像‘当然不’三个字。
‘当然不’三个字,是对东方煜‘你真的是一个人来的?’这句话的回答。
东方煜又笑了笑。
“哎,可惜了。”
可惜了三个字似乎说得莫名其妙,但是细细一想,却让人觉得惊恐。
那个沉闷的声响,是东方卧雪那偷偷潜入沙月塔去救人的手下的尸体撞击大地的声音。
东方煜用一个尸体最后的声响,来提醒东方卧雪在说谎。
可惜用了一个手下的生命来换一句真话。
然而,这句真话真的值一个人命的价钱吗?
当然值!在东方煜的眼中,他要的就是那句话!那句揭开东方卧雪违约的话,那句逼得东方卧雪无路可走的真话。
如果东方卧雪继续坚持,是不是还有第二声、第三声那样沉闷的声响撞来?
原来一切都在东方煜的掌握当中。东方煜,不愧是西晨第一心机、第一谋略之人!
“东方卧雪,我说过我很欣赏你,你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既然你违了约,那就要履行承担违约的后果。”
东方卧雪的眉目确实已经冷到极点。
“说。”语调冷静!
东方卧雪还能保持冷静!
“我只是想要见识一下西晨战神的战神风采。所谓战神,不战怎么能知道你的神?
规则很简单。这里有十个高手,从现在开始,你与他们决斗。我一向尊重强者,所以,你只需与他们单挑即可。
你的五个手下,现在还剩下四个。等你的四个手下救下楼满月的时候,你与这十人的打斗就可以停了。
若是他们能够救下楼满月来,到时候你的手下可以和楼满月离开。”
“你忘了一件事。”
“怎么安放你么?我很想亲自与西晨战神过过招,若是有机会,我亲自会会你。”
这话说得细密。‘若是有机会’?所谓有机会,就是否指东方卧雪在连着十个高手过招之后还能活着与东方煜过手吗?
‘想亲自会会’?在西晨战神连续与十个高手车轮战之后,人变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去与东方卧雪过手,这样不应该称作‘会会’,应该叫做赖皮脸捡便宜吧!
“说话算数。”
“当然!既然东方卧雪你都答应了,我自然也不会食言的。”
这句话也听着恶心,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如果东方卧雪你没有答应,那么我说的放了楼满月与你手下的话也是一句屁话。
东方煜,你果然是好手段。
五百人缓缓散开,空出一个大场地出来。
一身白衣静默在空气里,似有浮冰环绕在这人周身。
冰凉的气息似河流一般从他身上缓缓流淌出来,以白衣人影为中心,形成一团冷凝的罩子。
火把燃烧出的松脂味道更浓了,空气中有闷热压抑的气氛。但是五百人中却没有一个感到热。
看着站在场地中间那个雪白的人影,只消一眼,一阵阵冰凉的感觉兜头浇下,哪里还能感到热?
一个人从五百人的队列中站出来。
只见此人两只手掌出奇的大,十根手指出奇的长,看起来就像芭蕉叶上面偏偏带着长长的树枝一般。
十指透露出隐隐的青色,看起来极其坚韧,似接上去的钢铁一般。
这是江湖上的多情爪。这只爪子,喜欢在别人的身上多情地留下那双爪子的印记。可惜,被他多情的人,一般都不能长命。
你看,情,也能杀人呢!
东方卧雪的手缓缓发了红。
开战!
旋风骤起,风声紧急。带着巨大罡气的掌力相击,噼啪爆裂声不断传来,听者一阵阵骇然。
刚刚十招,一个人影突然倒飞出去,刚刚还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霎时间便只剩下一个。
倒飞出去的人影直接瘫软在地上,汩汩的鲜血自嘴角冒出,两只眼睛睁得老大,眼睛中却再没有光彩。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站在场中间的东方卧雪依旧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白衣。神情依然高贵,那时西晨战神不可侵犯的尊严。
五百人队列中又飞出了一个身影。飞上来的人,带着剑。剑身挨着剑柄的地方,有一朵鲜红色的梅花。
这是江湖上的疏影暗香剑。
疏影暗香,本来指梅花的形态在月光映照下,以投下疏斜影子的梅花树好看。暗香是指在月夜里,有暗暗的香气弥漫,指梅花的香味高雅。
但是,这把疏影暗香剑,却将这个词重新解释了一遍。
剑不多出,每次出手最多三剑,是为疏影!杀人之后,鲜血味道弥漫十里,是为暗香!
疏斜的影子的是剑影,暗暗传送的是血味!
东方卧雪也拔出了他的剑。
东方卧雪的剑缓缓凝了霜。
开战!
不过三招,一簇鲜血突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里抛洒出来,向着空中飙升出三尺余高。
就在那簇鲜红的血液落下的时候,一个沉闷的声响传来,是**瘫软在地上的声音。
东方卧雪握剑的手轻轻一甩,握在东方卧雪手中的那把剑依旧清亮得似主人的眼眸,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
东方卧雪袍脚处却沾上了三滴血迹,血迹鲜红,印在在白衣上面分外显眼。
一尘不染的人,也染上了其他颜色。
远处的东方煜一脸闲适,看见东方卧雪袍脚的三滴血液之后,东方煜又笑了笑。
···
沙月塔上,四个人影正在不断向着塔顶前进。机括转动的声音从沙月塔深处出来,一声接着一声,是催命夺魂的调子。
那四个人影突然吊在沙月塔外面,突然又隐没在塔身的阴影里面,身影隐没的瞬间,不由得让人心中一阵莫名的不安。似乎那身影是被野兽突然吞没,吞没之后,那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塔身外面似的。
风声从穿过沙月塔,气流的波动带来一阵阵呜咽声。
风将玲珑宝塔八个塔角挂着的铜铃敲击得叮当响起,一声声的叮当声,听得久了,竟然有一种奇特的韵律,似地狱里面的黑白无常出来勾魂的时候手中摇晃的铃铛发出来的响声。
就在这一阵阵空茫得带着死气的声音叮当铃声里,那四个人影缓缓升到了沙月塔的最高层。
他们上升的速度极为缓慢,越往上,身影的速度越发慢了下来。就像是被绑上绞刑架的人在刑架的缓缓移动中,身子被迫抬高似的。
抬头望去,四个黑影站在塔的十八层处,月光下将他们的身影映照得越发漆黑。四个黑影与悬挂在空中的那个虚弱身影之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站在十八层的塔上,眼前会出现一幅让人疑惑的情形——那架住楼满月的那个十字形的木架像是凭空里在那里,却看不见有任何通道可以通向绑住人的木架。
绑住人的柱子是标准的圆形,柱子上面上涂满了灯油,使柱子变得极其光滑,光滑得连蚊子都会在这柱子上面打滑。
光滑的柱子,站不住人。
轻功再高的人,也是站不住的。因为在这样的柱子上面,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楼满月就被绑在那柱子唯一一段没有涂灯油的顶端。
若停在空中,此时会有一个能观尽全局的视野。
只见那柱子的底部竟然搭在一根从塔的九层的地方横生出来的柱子上面,两根柱子只见采取楔子嵌入的结构,两根柱子形成一个折形。
怎么半?四双眉目无声的交流着,四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分外凝重。
四人身上散发出的凝重气息比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鲜血的味道还有浓。
那些鲜血,都是他们自己的。整座沙月塔,是一座空塔,塔中没有埋伏的杀手。有的,只是一层层难以捉摸的暗器,有的,只是十八层里一层比一层更加凶狠的陷阱。
“从九层根本不能爬上来,没想到到了顶部,依然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这柱子是百年铁木,极其坚硬,普通的武器根本不能损伤这铁木分毫,更不要说弄断这铁木。”
“现在我们距离人这么远,拼尽全部功力也最多可以到达那根柱子。但是到了那边也难以在柱子上面站稳,即使是过去了,还是会前功尽弃。”
“想要将人从柱子上面救下来,有一个方法。”
四个黑衣人眼神之间的谈话在这里便沉默了下来,这样的沉默仅仅是一瞬,随后四个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
第八个!
场地边已经堆了七具尸体,尸体死状各异,有中暗器死的,有被身后内力震破五脏六腑而死的,有因为身上致命的剑伤致死的,有流血过多而死的。
对这七具尸体一一看过去,不禁感到一阵阵混乱的惊悚感觉。
这些人,不禁死状各异,凄惨渗人,根让人心头诡异的感觉突然升级的是——这些人身上的服侍打扮。
这些人身上的装扮各异,仅仅看着这些尸体的装扮,便会暗暗吃惊。这些人身上的服饰,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便可以随便装扮。
在江湖上混久了,混出了名堂,便会逐渐形成自己独有的特色。
不仅是武器,不仅是武功路数,不仅是门派,很多时候,独特的服侍也是形成那独有的特色的一个重要要素。
时间久了之后,一身衣衫便成为自己专属的独特标志。
这七具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有名声的衣服。
第八个人从那五百人的队列里现身出来。
这个人一身灰褐色的布衣,布衣上面还有仔细缝补过的补丁,显得十分简朴。
布衣看起来虽然略显简陋,但是布衣很合身,穿在身上显得很精练。视线往那人脚上移去,一双布鞋套在一双普通人大小的脚上,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这个人已经上了岁数,脸上已经开始有了皱纹,头上大半的头发已经白了。看上去确实是上了年纪的人。
这人放在大街上面,就是一普通卖炭翁的打扮。
这人的一双眼珠子微微带着混沌,甚至看不见他瞳孔中的对手的身影。
瞳孔中没有对手的身影?这是没有将对手放在眼里还是那双眼睛原本就看不清所有的东西?
这人站在了场地中间。
东方卧雪的眼睛狠狠缩了缩。
与七具死状各异的尸体相对的是,东方卧雪那身白衣已经不再是完全的纯净。白衣已经被一簇簇的鲜血渲染上大朵大朵的鲜血梅花。
那些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东方卧雪将手中寒光四溢的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右手一震,剑上的鲜血被全部洒落在地,剑又恢复成寒光肆意的剑,剑身依旧干净如雪。
对面的人,已经退隐江湖很久了。眼前之人成名的时候,自己尚且年幼,眼前之人退隐之前,已经是很厉害的人物。
对于这点,东方卧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
东方卧雪的右手缓缓斜向后撩起,摆出了一个剑势。
就在东方卧雪摆出起手式的时候,灰褐色衣衫的人,还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