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的时候,大殿中两根红蜡烛燃得正旺。
向大殿深处走去,隔着床的帷帐,远远地便看见一个身影侧卧在床上。
这个人是谁?这又是闹的那一出?这卧床的身影到底是宗周还是干尸?
脚步悄悄向着床边走进,越发靠近那床的时候,一股苦涩又腐烂的中药味道越发浓烈的从床上身影出传出来。
掀开帷帐,这次扑面而来的不是银针,却是那似是熟悉了很久很久的勾魂摄魄香。
轻轻唤了两声他的名字,睡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我叹了口气,帮他把微微掀开的被子盖好,拉下帷帐,走了开去。
宗周在睡梦中被弑魂无极给制住了,现在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
不过宗周身上的药味,确实是我熬出的解药。弑魂无极千米之外用劲气引动那碗药,不仅是想要引我去见他一面,还是为了用那碗药喂宗周喝药。
弑魂无极,你可真是一个纠结的人!
一方面对自己的徒儿痛下杀手,一方面不惜耗费灵力为宗周取药,将宗周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方面还要费尽心思地警告、甚至消灭那些想要爬宗周床的女子些···
感情一旦到了深处,人便理智不起来。一旦不理智,指不定做出什么发疯的事。
对于这句话的诠释,弑魂无极就是一个典型!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离开床边不远的时候,那个侧卧向里的人,已经睁开了那双永远流光溢彩的眼眸。
······
晚上,沉睡了一整个日夜的宗周终于醒过来。
晚饭设在院子里面。
院子四周挂了灯笼,
那些灯笼皆精致到了极致。
灯笼的骨架是纯金材质,那提着灯笼的提手是上好的通透白玉,上面雕着手持莲花的观音。灯笼体上的纱是上好的朱血纱,将灯源透出的光映射得朦朦胧胧,分外惑人。
这些灯笼,与千机楼石梯里面那九对童子提着的灯笼一模一样。
数了数,院子四周恰恰有十八只灯笼。
这个数字,有点诡异。
“念风,吃菜”
宗周不断往我碗里夹着菜。
我看着宗周大大一笑。宗周看着我也是笑得分外温暖。
饭菜可口,我吃了很多。
就在我埋头仔细吃着的时候,宗周到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我的面前。
“念风,这是皇宫当中上百年的蚁痴酒,对修为很有好处,喝一杯。”
“嗯。”我继续傻笑着,毫不犹豫地结果酒来,和宗周碰杯,一饮而尽。
一杯饮尽,宗周继续道:“念风,再来一杯。”语调就像在哄小孩子一般。
我半推半就,于是宗周又厚脸皮地给我满上一杯,整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我感觉自己眼睛有点朦胧,醉眼朦胧。
宗周却是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分外听话的宝宝一般,脸上带着开心与满足。
我半伏在宗周怀里,有点醉意。学者宗周,给宗周倒了一杯酒。将白玉酒盏搁在宗周唇边,语调不经意地道:
“念台,喝。”
宗周僵了僵,看了倒在他怀中的我两眼,此时我两颊娇红,醉眼朦胧,浑身似乎没有力气一般的窝在他怀里,看见这样的我,他的身子放松下来。
随即宗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始互相劝起酒来,不一会儿,一整坛百年蚁痴酒已经见底。
都说酒后会乱了性子,两人的性子也确实乱了,只见两个身影已经躺倒地下去了。紫衣身影睡在桌子底下,沉沉的呼吸声传来,表明此人已经睡得很熟。
另一个黄衣人影躺在另一处,眼睛微微睁开,睁开的眼眸里一片朦胧之色,像是整个人的神智已经陷入一片混沌当中。
可就是在那朦胧的眼睛当中,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间或有清冽的亮光划过那重重迷雾,迅乎出现,又迅乎消散。
这清亮的眸光,似一重重黑云压顶的天空里,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迅乎出现,迅乎消失,短短一瞬,却已经足够惊艳。
我默默数着那沉沉的呼吸声,就在那呼吸声第一百零八次响起的时候,我自地下坐起身来。
用上内力,将宗周从桌子地下轻轻地拉出来,再用内力托起整个人,向大殿里面走去。
此时的黄衣女子,哪里还看得出丝毫醉酒的症状?
此时的黄衣女子,一双眸光清冽似雪,眼眸里面亮光逼人,哪里能够让人想到她的神智是朦胧混沌的?
宗周为我布的酒,不是一般的酒。宗周为我布的菜,不是一般的菜。
无色无味的药,几乎瞒过了医术天下一绝的我。不是几乎,是确实!宗周的酒与菜,确实瞒过了医术天下一绝的我。
那些菜里、酒里的药,足够让功力深厚的我睡上个三天三夜醒不来。
可是宗周他不知道他眼睛里面的东西,泄露了太多的信息。
那些酒,在吞进口中的一瞬间,已经被我用移物换形咒移到百米开外去喂那些亲爱的花草树木去了。
身上的功力高了就是好,因为我的功力比宗周高上许多,所以宗周根本发现不了我在动用异术。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叶无颜一直以来的风格。
身上随身携带自己喜欢的药物,这是叶无颜不变的习惯。
于是,就在回敬宗周的时候,蚁痴酒已不再是醇正的蚁痴酒。
不知是我装作酒醉的样子骗过了宗周,还是宗周对自己的计策太有自信,所以宗周犹豫一瞬之后,终究喝下那些酒。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春夜微微带着寒意的春风里,宗周有点醉了,醉了之后,他就把那酒喝了下去。
宗周,但愿三天之后醒来的你,继续你的皇权霸业,不再惦记叶无颜这个人。
这一战之后,我不知归途何方。或许是地狱,或许是黄土一抔,或许是远走···
清明已不远。若是这一战叶无颜不死,桃林之约,我会如约前来。
······
第二天,向着阑城郊野那座最高的山行去。
到达山顶,并没有等太久,弑魂无极披着金色一身袈裟,踏着晨光来了。
弑魂无极没有多说话,动手向我攻来。
弑魂无极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实在太多,师父之死,也是他一手促成。他已经威胁到我身边太多人的性命——楼怀风,宗周···
此时见到弑魂无极,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喧嚣着强烈的战意。不多言,运起功力,便向着那个人影攻去。
一出手,便是八分功力。对弑魂无极,我从来不敢大意。
弑魂无极眉目空茫,没有往常见到的残酷冷血,似乎将自己一双眸子封闭起来,让人看不见里面的情绪。
这样的弑魂无极倒是让人惊了惊。在对敌当中,将自己眼神封闭起来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封闭眼神,这样一来,眼神中的神情便不会泄露丝毫,对手也看不见他的情绪变化。让对手摸不清他下一步的动作。这样一来,对手完全摸不清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身上的凝重再提三分,提气凝神,出手就是收不回的杀招。
面对曾经的胜利者,我唯有毫无保留地拼死一战,不能抱有丝毫退缩自保的信念,用自己绝不回头、战死沙场的决心来拼命,这样方才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
所以,这一战, 我一出手就是绝不会收手的杀招。
我与弑魂无极这一战,不用再互相试探,直接用杀招交手便是。
霜翎山的那一战,我已经深深的了解了弑魂无极的功力——深不可测。
霜翎山那一战,我已经深深了解了弑魂无极的手段——残忍血腥!
所以,这一战,我一出手就拿出八成功力的看家本领。
两个身影越来越近,弑魂无极的眉目看不清楚,我仔细盯着他双手的变化。
他没有太多动作,只觉一股巨大的罡气随着他身影的靠近扑面而来。
两个身影越来越近,错身刹那间,两人同时出手。一出手,就是绝不收手的杀招。
错身的一瞬间,顺利得有点异常。我的手轻易便送了出去,没有遇见任何的阻拦。
下一瞬,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但是我的身上却没有感到疼痛。
弑魂无极被我的掌气震得飞了出去,见状,我欺身而上,向着那落在地上的人影飞去。
就在接近弑魂无极的瞬间,弑魂无极一掌劈出,我连忙出掌,两掌相接,一股奇异的气息从那只手上传来。
我心中一慌,体内的内力磅礴涌出,意欲阻挡那股奇异的气息窜入身体之内。
就在磅礴内力涌出的刹那,弑魂无极一大口粘稠的鲜血破口而出,见状,我赶紧偏头,避过那口腥血。可是还是有血沫子溅到了我的脸上。
就在弑魂无极口中狂吐鲜血的同时,他的身子被我磅礴的内力震得退了开去。
我心中一惊,今天这场战斗,太顺利,顺利到诡异。
就在我将头偏回来的时候,弑魂无极那个身影却不断向后倒飞出去,似一只断线的破风筝一般。眼看着已到了山顶的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