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抱朴子将我搁在一颗大树上面,手上拂尘连挥,在我周遭设下禁制。
看来师父已经知晓我异术受制的情况,设下这么个禁制,就是为了保护我,如今的我,在这些鬼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确实需要保护。
可是,这漫天的鬼魂,这充斥整个祛魅山的邪气怨灵,这些破封而出的鬼魂即将给世上带来什么灾难,又将给师父带来什么灾难?!
我怎么能够安心躺在师父设置的结界里,我又怎么能够看着这灭世鬼魅猖狂肆意而无动于衷?!
只见师父凌空而立,身上太虚真气磅礴鼓荡在周身,将道袍扯得猎猎作响。
左手持明镜,右手挥拂尘,脚踏八卦九宫步,随即空中一道道金光泛起,是结成的九宫八卦阵。
一股股浩然正气自空中身影上面鼓荡出来,脸上的神情却是我未曾见过的凝重。
妖氛鬼气笼罩住整个祛魅山,身处其中,让人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鬼蜮。那些怨灵积累而成的魔障受到抱朴子浑身正气的刺激之后,开始更加狂烈地运动起来。
上百道黑影从魔障中如闪电一般地窜出来,向着空中道袍鼓荡的人影周身激射而去。
就在那黑影影动的瞬间,抱朴子脚踩八水无方步,身影在八卦阵中迅乎移动,手中拂尘连点,那些黑影受到拂尘上面的劲气攻击之后,瞬间消散与无形。伴随着那些黑影消散的,还有一声声不甘的尖锐喊叫。
眼前场景混乱血腥,双方力量庞大恐怖,几乎让人以为这就是全部的战争。
可是,虽然此时我受到震骇,却清楚地明白,眼前的这一局,只是试探。戏,还没有开场。
果然,就在那百道黑影的攻势被消解之后,魔障变得更加躁动了,似乎是被刚刚那一幕点燃了沉睡多年的嗜血**。**正蠢蠢欲动!
随着魔障深处传来的一声尖锐啸声,那些翻涌滚动的魔障中瞬间冒出无数的鬼爪,鬼爪尖锐,,一**向着金光罩身的师父身上招呼去。鬼爪实在太多,似乎层出不穷,像蝗虫一般啃噬这九宫八卦阵,向蝗虫一般要将抱朴子啃得尸骨无存。
鬼爪太多,逐渐包围住那个浑身金光的身影,空中只剩下一大团怪异变动着的黑影,却消失了八个一身正气的抱朴子。
我心中虽惊、虽急,但是还没有恐惧。以师父的实力,这一局还不至于输。
片刻之后,一阵鬼哭狼嚎声响彻天地间,一个金光人影杀出那团巨大的黑影。正是抱朴子!
只见师父左手拿着桃木剑,右手拿着拂尘,额间增加了个阴阳鱼眼的形状,师父竟然把阴阳镜直接内化为灵识!
情况不妙!将外物通过灵识同化,可以提高人的功力,而阴阳镜确实有震慑鬼魅的作用,但是此法有违天道,内化外物之人将受到天谴——折寿。
对我们异术修行者来说,这个法子就相当于习武之人在情况危急的时候吃那种能够使功力暴涨的药物一般,虽然能够使功力瞬间暴涨,但是伤身伤神。不同的是,我们伤的是寿命。
而折寿的年限,随着灵物灵力的大小而定。所谓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这个道理是通用的,内化灵力越大的灵物,寿命折得越多。
师父,阴阳镜此物的灵力不低,你的寿命,还剩多少?
情况不妙,这些东西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悍,竟然直接将师父逼到内化灵物这一步!
心中很急,很急。
让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场景就在此时铺展在眼前,只见那些魔障不断收紧,不断压缩,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而抱朴子就是那个漩涡的中心。
魔障形成的漩涡太大,抱朴子身处其中就似处于巨大的黑色磨盘上的一个白豌豆。豌豆那么渺小,似乎随时都有被那个黑色磨盘磨碎的可能。
魔障旋转的速度很急很快,时时刻刻准备着张开猩红血口,将那个白点吸入漩涡、撕烂、埋葬。
那个白影,那么渺小,那么易碎。
那个授我异术,教我武功,是我异世唯一信仰的人,那个我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人,却在此时显得如此脆弱。
我的心,正撕扯得发抖。
那巨大的黑影向着中间扑了过去,瞬间淹没了那个微小的身影。我心空狂骇,这样的力量不是人力所能抗拒,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世人的力量所能匹敌。
师父,以一己之身对抗这漫天妖魔、百世怨灵,明知是死局——不得不受死的死局,你为何还要来?
原来,你带齐所有的灵物,不是为了下山游历世间,而是为了来赴这么一桩吧必死的因缘!原来你都知道,是啊,你都知道,你都占卜之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算不到此次下山来的遭遇?你洞察人世上百年,怎么不会知道轩辕清逸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是因为我是不是?是不是?不然,为什么我身上那件象征太虚门身份的玉佩不见了?那个被我嵌入灵识的东西,怎么会那样无缘无故地不见了?
谁又知道太虚门的弟子会有一个象征身份的玉佩,即使知道,谁又那么明白太虚门人的玉佩是藏在灵识里面的?
轩辕清逸,只能是你!这个人,只能使同为太虚门人的你!
师父,你是为了我身上的这个玉佩而来的吧?轩辕清逸的谎言怎么能够骗到你,可是他以我的性命作威胁,却能‘请’你下山。
师父,你,这是何必?叶小风不过是异世一缕孤魂,生死对我来说,原本就没有太多的意义。为了我,你来赴一场死亡的陷阱,你这是何必?!
或者说,这场灭世浩劫是你的责任、推脱不掉的责任。数百年前那场以百万生灵浇铸而成的战争,其积累下的恩怨,终究需要一个化解?
只是,眼前情景明明是死局,无力化解的死局。既然是无力破解的死局,上天为什么偏偏选中你?为什么偏偏让你来破局?
师门书上说,世间一切事情皆有因果,切记,随缘。
难道这场灾劫,便是你的‘缘’?
虽千万人吾往矣?你这是以己之死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样的行为,是在向死而生,是以身祭道!
突然,一阵猩红的血光穿越层层魔障激射开来,那红光经过之处,激起怨灵一阵阵的嘶吼尖叫。红光越来越盛,魔障开始扭曲起来,只见那巨大黑色旋涡的颜色逐渐变浅,这样的情形,是鬼灵们被消灭的形态。
看着眼前的变化,我的心非但没有丝毫的雀跃高兴,反而不断地沉了下去。
师父竟然以自身精血来引动阵法,血色赤亮,光芒四射周身,这样的情形,分明是引动自身七成精血的情景!
七成精血消失,断然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一声悲鸣传来,竟然是自己的泣血嘶吼。
只见处于结界中的那个女子浑身散发出一团团黑气,一层层的血红依次压在那两只清冽无情的眼眸上,不过几个眨眼时间,那一双眼眸已经变作彻底的猩红。
女子一头黑发狂舞,似脑袋中的情绪一般疯狂。女子双手上举,在脑袋正中央的地方捏成一个复杂诡异的诀,同时口中念叨着摄人心脾的咒语。
不多时,只见那个女子脑袋正中央的地方,一根金针颤巍巍地现出身来。
随后,随着那个女子口中咒语越来越急,那个金针逐渐上升,直到现出全身来,现出全身来的金针,竟有整整五寸长短。
就在金针出脑的一瞬间,两根银针自女子心脉处破体而出。两点银光在空中只是迅乎一闪,随即消失成齑粉,毫无踪迹。
心脉处的银针,是轩辕云痕赐给我的。异术受制,全有赖于心脉处那两根银针的功劳。
脑袋上的银针,是师父赐予我的。
师父说:小风,你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孩子,因为你有极大的善根;可是···你也是受到上天诅咒的孩子,因为···你的身上有着数百年难遇的魔根。
这根金针可以封住你的魔性,但望你这一生广积善缘,平平安安。金针一旦离体,魔性便会侵蚀你的灵识,到时候,你便是天地间第一大魔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别怪师父大义灭亲。
····
我以自己变成天地间第一魔物来换取师父你的平安,来帮你挡住这场劫难,来帮助天下人挡住这场灭世浩劫。
师父,你说我有天地间第一魔性,魔性一出,便是天地间第一魔物。
你说,这样的情形,是因为我收到上天的诅咒,可是此时的我,却无比感谢这个天地间第一的魔性,这不是诅咒,而是上天给予我的因缘。
(以下叶无颜丧失神智,身体里面的神智换成魔物)
女子此时的模样,已是双眼赤红,眼中一片血海,血海里面只有杀戮,再看不见任何其他情绪。一头黑发狂舞,掩盖了脸上的疯癫嗜血的表情。
骇人骇人!这样的情形,这个女子已不是人间的灵物,而是魔物!
那个黄衣人影毫不在意地挥手一拂,抱朴子结成的结界便已消散无形。随即人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就在为眼前景象惊悚的时候,空中那团巨大的魔障中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
那股黄色的气流无情地席卷着那团黑色魔障。在那团魔障面前,黄色气流虽然渺小得可怜,但是眼前的局势却让人对那黄色气流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
因为,那道黄色气流太过恐怖,只见被那黄色气流席卷的地方,黑色魔障无不削减掉厚厚的一层。
我已杀红了眼,我的世界中只有猩红一片,我只想饮更多的血,我只想将眼前的层层障碍都除去,我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畅快过了,这样的魔障正好让我练练手脚,舒缓一下筋骨。
可是,意识中另一个声音好聒噪,说些什么魔性,魔性,天地间第一魔物。
什么魔物?我不懂,我仅仅是想舒展筋骨而已,我只是想出去眼前这团障碍而已。这些魔障的存在让我很不舒服,看不顺眼的东西当然要消灭掉啊。
更何况,心中那个叫嚣着,让我除去这些魔障的声音难道不是我的心声吗?既然是心声,那我就要代我的心完成心的意愿。
可是,眼前的魔障太多,多到我开始手软了,就在最后一片魔障除去的时候,我感到了极其的疲惫,难道是很久没有到这尘世间来的原因吗?为什么我会疲惫?
一切都尘埃落定,四周都平静了下来,风吹在脸上的感觉真是好啊。只是四周的环境太差了,树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片焦黑的土地,看着都没有好心情。
都怪刚刚那场打斗,把这么好的风景都给破坏了。
咦,魔障中间还有一个人,只是眼前这个一脸震惊、又一脸心痛地看着我的人又是谁?这是一个老头呢,老头看起来虚弱,应该是不久就要死了吧。
反正这老头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如让我来开开荤,好久没有喝到鲜血的味道,真是让人怀念啊。
我的手伸了出去,抓住了老头的脖子,脖子很脆弱,我只要轻轻一捏就可以让它瞬间变成一团肉泥。
只是,这老头子的表现却有点奇怪呢,被我掐住了脖子,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一双眼睛只是心痛又无奈地看着我。
看到这里,我犹豫了。
这个人这么老,看起来这么虚弱,他的血会不会很难喝?我还没有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我的品味还差不到要吃这种没档次的食物吧?
有点疲惫,脑海深处那个带着悲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真是让人讨厌的悲伤啊。
我放开了掐住老头的手,潇洒地回转身想要离开。可是,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身体一麻,身子却被钳制住了。
老头,原来你的虚弱都是装出来骗我的?!人心狡诈,果然不能相信这虚伪的人类。
就在我还没有抱怨完的时候,一阵灵力涌入身体,我只觉自己被那股力量冲击、洗涤、逼迫、压缩,随后自己竟然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而那股侵入这具身体里面的力量越来越大,逐渐与我形成持平的态势。
我好委屈,都说是先来后到,凭什么这股力量要抢占我的地盘?
随即,我被压得只有鸭蛋般大小,搁放在这具身体里面的左胸处,而那股后面才来,蛮不讲理的力量却占据了这具身体左胸的位置,还用它的力量压制着我,真是让人好生委屈。凭什么?
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作用,似乎我这一辈子就只能以这般形态带着这方寸之地。我挣扎够了,又因为实在太过疲惫,我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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