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东方即墨说放我走,但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功力将将不过三成。而且东方即墨也像在等待什么时机一样。
他说放我走,便不会食言。而且他应该为这事做了准备,既然这样,我也就不用担心。好吃好喝着精心养病,等着东方即墨等待的时机的到来。
山谷间这个院子规模中等,不是很大,但也不小,东方即墨就住在院子中的另一方。院子中没有其他闲杂的人,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或许夜黑风高的时候有一个两个行事隐秘的暗线来找他东方即墨传达消息,不过那样的路人甲、路人乙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煮饭,打水都是东方即墨一手操办,不得不说亮瞎了我的双眼。十岁的时候便是一国太子的人啊!尊贵无比的皇族中人!竟然是这么一个宜室宜家的人?!
不管他说的那个故事是怎样的,不管那个故事是多么扑朔迷离,但是从小在皇宫长大的人没理由在煮饭上拥有这么高深的造诣。除非,他不是一直呆在皇宫。
皇家的秘密,难以揣度,我智商不够用,还是以后听故事吧。
每天除了调息恢复功力,东方即墨还会陪我去对面覆满雪的山上。山上极其清净纯洁,富有原始的自然之力,那样的灵气对我的元功恢复是极好的。于是每天都会在那里戴上两个时辰。
虽说那样的灵气充沛的地方时巴不得多呆几个时辰,好尽快恢复元功。但是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复原,身子还比较虚弱,受不得长时间的寒气。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
僻静的山顶上,一片白雪皑皑中,只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仰卧在雪地上。女子双颊苍白如雪,唯有左脸挨着眼角的地方一块桃花大小的肌肤褶皱狰狞着泛出红色。
那片桃花大小的突出的印记,被周围雪光凛冽的寒光映照得妖艳,颜色透出桃之夭夭的艳丽出来。
此时的那个桃花印记,看起来不觉丑陋,倒是看得让人心中毛毛的,似乎是一块妖魅的印记似的。
离女子十米远的地方,是一个修长清瘦的银白身影。身影定定站在那里,似乎是亘古以来便长在这雪山上的一颗雪松一般。
一阵雪风刮过,自地上卷起一团团清雪。残雪飞舞,环绕着那个银色身影,迷蒙了那个身影孤绝的姿态,更迷蒙了银色人影眼中的情绪。
待那些飞舞的残雪停下跳跃的脚步,回归雪地的吸引,却发现刚刚处在青雪缠绕中的人影身上没有沾上一丝一毫的雪点。
连神圣纯洁的雪花也不能接近的人啊,该说是比雪花还要无情还是说他比雪花还要冷寒?
在这皑皑雪山上孤寂人啊,似乎只有雪花为伍了。可是你连雪花也拒绝了,这到底是怎样的凄情?
天地间一片寂静,两人的呼吸都融化进这天地之间。太过寂静的时空,只剩下风雪寂寞的呜咽声。没有任何的声音打扰这样的状态,没有任何声音。
也许是有的吧,只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心中的声音,老天太难听见。
心中的声音,有哭泣,有呐喊,有破碎,有泣血。
可是这些声音,在这寂寂高山上,随着风雪一起埋葬在亘古的高空下,埋葬在这厚厚的雪地里。永远不可能突破心口堤坝,永远不可能转化为苍白无力的语言。
很多感情,埋葬在心底,发酵,腐烂,滋养,成长,再次发酵,再次腐烂······
这样痛苦的循环往复,心上这样一块地方,这地方上面的遍地疮痍——忘不掉,取不出,只能等待成全。若是不能成全,就留下独自的心伤吧。
时间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雪地中那个像是死去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就在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一片清凌凌寒光自那双眼中绽放出来,晶亮灿烂。
那样的光芒,并不逼人,甚至可以说深沉得内敛。但是一旦盯着那双眼睛看去,却是可以让人从头凉到脚的冰凉。
这样的一双眼,似是两颗在天山上最冰寒、最纯净的雪水中淬炼而出的晶石,又似经过千锤百炼的绝世好剑,剑有寒芒,内敛的寒芒,却能够在杀人的时候散发出最灿烂的光芒。
好一双清冽的眼!
女子睁眼瞬间,周身那因沉睡而表现得像死去一般的气息转瞬鲜活起来。就在女子周身气息转变的一瞬间,十米远处那个银色身影急速向着女子躺身的地方飞掠过来。
东方即墨将手中的雪白狐裘一展,将我从雪地中捞起来,随即将我裹了个满怀。
裹在狐裘中的一瞬间,因为身子并没有自那极度的冰寒之中反应过来,还处于僵冻状态,所以并没有那种瞬间温暖的感觉。
但是却闻到了狐裘上面流转着的温暖,这温暖的气味,是属于东方即墨体温的味道。
在这皑皑冰雪的天地里站了两个时辰,竟然还能将这狐裘的温度保持得近乎体温!这人是嫌自己内力多得不行,所以用来暖这狐裘吗?
自内修的沉睡中醒来,身体逐渐感受到这天气的寒冷,竟然已经冻得眼睛开始冒冰凌凌湿润的泪水。
叶无颜啊叶无颜,来这雪山上十来天了,你的功夫也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被冻到流泪呢?真是没长进啊没长进!
眼中的泪,到底是自己在雪山寒风里的懦弱,还是心中难言的隐痛?
风雪来,风雪去,带走了心声,带来寂寂。
“你的功力恢复到几成了?”
此时两人相互抱着,无关风月,只是为了相互取暖,节约热量。毕竟在绛雪中带了两个时辰,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承受的。
“九成左右吧。”
“前路危险,你要小心。”
“对你的承诺,我会遵守。你的故事,也不能违约。西晨国的路,同样凶险异常,你要小心。”
片刻之后,两人的肢体自僵直中恢复了些许灵活,便欲往回走去。
“走吧。”
东方即墨并没有立即起身,似乎犹豫思索了一阵:“小风,我再背你一次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惊悚,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人来背?
不过今天东方即墨带的狐裘貌似就只有我身上这一件,此时他穿着单薄秋装的清瘦身子就整个暴露在风雪的肆掠张狂的范围内。若是背着我,那他后背恐怕要好得多。
东方即墨,你是真搞忘了带狐裘还是故意遗落的?逼我么?
皇家的人啊,就是爱搞些不太光明正大的阴谋,让人心累啊。
我一阵扭捏,沉默不说话,左右难为情!
东方即墨却是直接半低身子,双手将我往他身上一扛,抬脚便向回走去。
轻微颠簸的步伐,细微摇晃的肩膀,带来一种久违的心安。
似是漂泊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童年时候的摇篮,终于能够在风刀霜剑里面找到一片安宁,而终于能够安然入睡。
被摇晃得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犯傻了。
“东方即墨,如果你不是太子,我不是叶小风,其实嫁给你真是不错的选择呢。你看,你会做饭,会照顾女孩子,最重要的是,你还这么有钱,有情调。
这世上,知道我会酿青梅酒的人,除了你、除了我,好像没有第三个人了。你真是神机妙算,聪明绝顶。哈哈哈!”
说的兴起,声音高看高亢起来。但是随即又想到了很多事情,情绪又转瞬低沉了下去。
“可是,我是叶小风啊,叶小风有叶小风该去完成的责任。牵扯得太多了啊,一旦开始选择了行走就不能选择停下。
可惜你是东方即墨,东方即墨啊,你皇室的身份注定了一生的风雨飘摇啊。
可惜,最可惜的是,遇见你遇见得太迟。遇见你的时候,我已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我的心已经被占据得太满,同门情谊,姐弟情谊,与某人的恩怨孽缘····
忠孝节义,师门责任,这些都是我必须走的道路。可惜,遇见你遇见太晚···”
说着说着,我又睡着了。在东方即墨的背上,我似乎总是能够轻易睡着。
那些飘渺的声音似乎也随着那一路的寂寞而飘散在天地之间,或许,刻印进了某人的心底。
但是不管怎样,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因为,我知道,在东方即墨问我功力恢复到几成的时候,我离开的时机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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