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东方即墨回到雪萼楼,已经是黄昏时候。东方即墨的这个院子叫做雪萼楼。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滞涩,似是明白这一离别,两人之间再也没有这样平静相处的时光。
东方即墨脸上的玉质面具挡住了他的神情,那双眼睛中是一大片雪域虚空,遥远的雪域,看不清任何情绪。
东方即墨去做饭,我则静静地收拾好自己离开需要的东西。
天空是初冬的冷,但是有雪空的晴朗,并不阴沉。月光洒下来的时候,我与东方即墨吃着雪萼楼里最后一顿饭。
东方即墨突然开口道:
“今晚可能有一个熟人要来,你与他好久不见,我就不打扰你们相见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极其沉寂,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我能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似乎再没有其他话题可说,话别吗?这个事情似乎不是我的长项。怀旧吗?我的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好念念不忘的。展望未来吗?我的未来恐怕不叫未来。
于是一顿饭的时光变得分外漫长啊。
饭吃完,东方即墨离开。
守着桌上的摇曳的蜡烛,静静等待着东方即墨口中的熟人的到来。
月,已上中天。
周围环境明明一片寂静,坐在桌边假寐的女子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睁眼刹那,眼中光华流转,一双眼睛流光溢彩。
这倒是让人好奇了,这雪萼楼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蚂蚁爬过的声音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究竟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个女子这般动静?
此时我心中却是定了定心,嗯,等的人,来了。
就在那女子睁眼后,原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的,但是等了那么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时间等得太久,都快要让人失去耐心了。
时间已过了一刻钟,就在一刻钟时间刚刚到的瞬间,只见一个影子极快地飘进了这个女子的屋子。
那个影子的速度极快,而且悄无声息。就在看的人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的时候,眨眨眼再看,赫然发现桌边女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紫衣身影。
就这样来无声、来无影地出现,而且是在深夜出现,不禁是在深夜出现,而且还是在独身女子的房间中出现,这样奇异的出现方式,不禁让人问:
这个紫衣身影到底是人还是鬼?是真的鬼还是风流鬼?
这个紫衣身影是客还是贼?是真的贼还是采花贼?
久不见故人,不知这个故人可还好?点点滴滴的酸涩一拨拨涌在心头。
一点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也将黑夜的时光拉得老长。
两人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儿,似有悠长的叹息回环在屋子中间。
“你来了?”
“小风?”这个声音颇为迟疑,似乎是不敢确信眼前身影的身份。
听见这声音,我心头一震,那个曾经一眼便让我甘愿去死的容颜瞬间闪现在脑海中,果然是你么?
赫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是:紫衣身影,艳色不减的容颜,果然是你——楼满月!
却见对面的人,在我回转身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惊异。。脸上那期待的表情转瞬变为不敢置信的惘然,随即又变为被人欺骗后的恨意。这样遽变的表情是为了哪般?
“你不是叶小风,说,你是谁?”
楼满月此时神情冷漠得出奇,瞬身也散发出杀意。此时的他,与最初在离河见到他的时候,被轩辕壑欺骗围杀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楼满月,你的故事还欠着我一半,如果你想靠这样的方式赖账,我可是不会买账。”我强自压抑住心中涌上的心酸,狡黠说道。
楼满月那满脸警戒的表情开始出现裂缝,开始变得疑惑起来:“你真的是小风,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容貌······”
他的声音逐渐艰涩起来,似乎绝对不敢置信眼前的我就是以前的叶小风。
“那副容貌用够了,换个脸出来生活也是不错的。东方即墨没有骗你,你不用担心。”
楼满月刚刚浑身警戒的状态,是因为看见我的容貌后不相信我就是叶小风,所以顿时想到是东方即墨骗了他,以我为圈套引他上钩的吧。
楼满月长期处于楼千影的追杀之下,对阴谋刺杀的味道极其敏感。
他是看见眼前情形稍有不对,便会先下手为强的那种性子。更是宁愿我负尽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的性子。
所以还是跟他解释一下,好消除他心中的鲠刺。
楼满月极快地走过来,仔细看了我一番,随后一把抱住我:“小风,你吃苦了。”
声音带着怜惜,带着愧疚。
一句话,倒是引出了我心中无限的心酸,确实有点吃苦啊。
“傻瓜,出来混江湖,怎么会不吃苦呢?你的苦,难道比我吃得少吗?”
“你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你。”
楼满月声音中全是愧疚。说的是因为他所以让我惹上了轩辕壑,所以才成为这个样子的吗?
也许吧,若是当初没有遇见离河上面的那场围杀,便不会回去找轩辕壑,不会再纠缠上轩辕云痕,便没有后面那些纷繁难清的纠葛了吧?
但是楼满月啊,若是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遇上你。
当初为了为你抵挡楼千影的杀机而回丰都找轩辕壑的时候,我以你可能是我那未谋面的师兄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也是那个理由,才能让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可是再次见到你,我知道,不是,那个理由只是自欺欺人。为了你尔回去卷入皇家的斗争,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楼满月,仅此而已。
时过境迁,不管当时你是否曾嘲笑我的痴傻,不管当时你认为我是多么可笑,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你,值得珍惜的朋友。
“不要这样说,怎么会呢?你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遇见你是我人生的满足。若是没有遇见你,说不定现在的我比现在这个境遇还要糟糕呢。你可是为我带来了好运。”
我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怀,尽量平静地说道。
“小风,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楼满月此时的声音中有着哀求,有着伤心。
“我是我最好的朋友,能够为朋友做事是我最大的幸福。而朋友之间永远不存在利用,因为朋友之间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你不要多想。”
楼满月听见我劝慰的话语之后,身子竟然开始轻微地颤栗起来。一会儿之后,楼满月声音中含着痛苦说到:
“小风,这一生我受尽欺侮,受尽漂泊的心酸,当轩辕壑也向我伸出杀手的时候,那一刻我就发誓不再信任任何人。可是就在我失去人生所有光明的时候,我遇见了你。
小风,你曾是我一片死寂的生命中吹过的一阵风,带来了春天的气息;你曾是我暗黑生命中的一束烛光,带来了温暖的光明。
尽管我曾怀疑过你,猜测过你,防备过你,但是我不曾想过利用你。小风,你可愿意相信我?”
“我信!我说了,我们之间没有利用,而且永远也不会有。所有心甘情愿的事情,都与利用沾不上边!”
声音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朋友,我信。利用,我认。
“东方即墨是怎么找到你的?天风公子呢?”
楼满月听见我说到天风公子的时候,眉目间一匹那苦涩,似乎有难以诉说的忧愁,这个疼痛被我问到,脸上是欲说还休的纠结。
“难道是天风出事了?我们三人自丰都分离之后,你们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我赶紧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楼满月纾解纠结的心情。
楼满月接过茶水,玉白修长的手指映照着碧玉茶杯,青白相交倒是分外青翠好看。只是那只手的力道明显太大,以至于整只手青筋毕露,显示出这双手主人隐忍压抑的心情。
我静静等待着,等着楼满月说出事情的前后因果,那样两人才知道到底下一步该怎样行路。
噼啪一声炸响,蜡烛灯花爆开,在这极度幽谧的空间之中,这极小的声音竟似一声轰鸣一般,惹得两人情绪纷繁。
我心中没来由地突突一跳,难道这是预示着什么吗?
“楼怀风到底出了什么事?”再也忍不住,我定定望着楼满月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