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敝野山庄,几人一头扎了进去。
晚风肆掠,正值初夏却有种秋季的衰败寂寥之感,偌大的敝野山庄笼罩在点点夜色中显得十分空旷,远处传来一两声孤单的鸟啼,寂静的山庄小道难觅一人。
五娘看着这繁大的幽寂山庄突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奈感,加上白二先生、白家兄弟、卓、婉容还有一个驾车的小厮统共也才七个人,如何能把这宽阔的庄园翻找仔细?
夜色隐隐初现,静谧的夜晚更难寻人。
不敢再耽搁了,众人分散,事先约定若发现了什么就尽快通知于人,切莫单独行动,更要万分小心以免打草惊蛇。
各人散开,五娘选了湖边小道走去,婉容不放心硬要一同陪着。
凉风阵阵,吹拂在略带霞光的湖面上激荡起片片涟漪,如同霓虹羽衣上的锦线波纹般缓缓翻滚,一浪又一浪流淌不息,夜色如何美却已近黄昏。
再好的景致五娘也无心欣赏,夜色越发深沉,她的心也越来越紧骤,还没有碧印召的一点消息,她越发感到惶恐担忧。
碧印召于她而言,是这世上最让她牵挂的人,也是她唯一的血脉嫡亲。
她重生后曾近发誓,一定要守护他的安危!前世他为了她付出多,最后还落得那样一个潦倒的下场,这一世她定要补偿他,不让任何人欺了他!
不论那背后凶手是谁,碧印召若少了一根寒毛,她定要他血债血偿!
寒风掠进,婉容不禁打了个寒颤,嘟囔道,“都初夏了,怎么还这么寒?”
五娘没有听到婉容的细碎话语,大步沿着湖边小道走去。
湖边小道一边紧邻碧湖,一边是茂密林盛的林荫,林中老树根根缠绕生长浓密,遮挡了林中景象,就连林下野草也疯长的茂盛无比。
浅草没马蹄,林下野草如密林般没受到一点破坏。
又行了数米,五娘突然停下脚步,她紧紧望着一处林下野草,越发深沉。
婉容随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是一垅野草,一垅在老树下生机勃勃的青嫩野草,然而不同旁的野草丛般,这垅野草东倒西歪,生长最茂盛的地方赫然留下几个脚印。
野草是被横着压到在地的,青嫩的草叶上两道脚印隐隐可见,脚印长显然不是女的寸金莲,看着大约像是男的。
五娘看了眼阴暗幽深的密林抬脚就要进去,却被一旁的婉容死死拉住了,“小姐,那里面那般黑也不知道有什么,您若进去伤着划着可如何是好?我知道您牵挂大少爷,可你也不能以身试险。”婉容面露恳求之色,又浮现几抹坚毅,“你若不放心,不若奴婢先进去瞧瞧。”
五娘看着婉容恳切的脸庞收回了脚步,婉容说的没错,密林幽幽不知里面的景况怎样,仅凭两道脚印就断定未免牵强。大哥若真是在里头想必已招了那贼算计,自己贸贸然闯进去,指不定反被瓮中捉鳖,来人布置罗密定然留了后手。
婉容见五娘不再执拗松了好大一口气,五娘样样都好,就是脾气直,很少能有被说动的时候。倒也不是婉容那么忠心死磕五娘,只是她背负的东西只能指望五娘来帮衬,五娘若有个长五短,她的血海深仇再也无法得报。
五娘需要一个尽忠的丫鬟,婉容需要一个强大有力的靠山,虽然五娘现在还没有那个实力可婉容相信有那么一天,五娘一定能帮她。这就相当于是一场赌注,也是婉容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她只能依靠五娘,效忠五娘,在五娘还未成长起来时替她挡掉一切麻烦。
这种时候,她要保证的是五娘的安全,五娘若死了,她婉容活着也便无用。
两两互相利用,说是主仆关系,不如说是利益所趋罢了,可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却使得两人无比牢靠。
没了五娘,婉容或许又要沦落到与人为妾的风尘地步;没了婉容,五娘大不了再买个伶俐聪慧的丫鬟便是。其中主次婉容心里清明,说到底还是自己离不开五娘,站了次位自然要懂得本分,懂得一个忠心丫鬟的本分。
丫鬟第一要护得主安危,倘若硬要遇险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碧印召若真在里头,她就算大功一件;倘若她无辜遭了黑手,只能算是命运不济,到了地底下也算安心。
如此想来婉容再无后顾,扭头就要朝密林走去。
“站住!你这是干什么!”五娘低声暴喝。
婉容转过身,凛然说道,“奴婢不能让小姐失了安危,就让奴婢先去打探一下。”
五娘面色一变,声音缓和地训斥道,“糊涂!你且知道对方有所准备,你去了又能如何?若是反被人控制了,可就好了?”
婉容面色一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坚定说道,“奴婢就是死也决计不会拖累小姐的!”
五娘无语,沉默少许,说道,“佛语讲众生皆平等,我的命是命,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婉容,我知道你心有不平,你背负的东西尚未完成,又如何能如此轻率!”
婉容面色一变再变,最后颓然走回五娘身边,低头说道,“小姐,奴婢糊涂。”
五娘宽慰,“我虽心系大哥,但也不会拿别人的命换大哥的,各人有各人福分,我相信大哥定能吉人天相。”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脸上却并不乐观,淡淡叹了口气,又说道,“这草丛也算是线,你快去通报了舅舅他们,人多好办事儿,再去灶上拿些火舌,我们一同进去探探。”
“那小姐你呢?”婉容还是不放心,她担心五娘独自一人进去。
五娘强撑一笑,“我步小跟着你也是累赘,你腿脚利跑快些,我在这儿守着。”
婉容犹豫些许,再说道,“那小姐万万小心,奴婢快去快回。”
五娘摆摆手,婉容飞快消失在湖边小道。
夜色更深了,幽暗的密林更加深邃,老树盘亘犹如地狱缠枝般看不到尽头,幽寂的密林安静如画,深处也似乎没有一丝异象。
五娘的心如那安静密林般一沉再沉,死寂的密林,哪里有一点活物气息?
又过了稍许,就在她放空之际,密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暴喝,声音很浅也很急促,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多时,又有一声怒喝,仍旧很短,好像是个女的声音,这次她紧紧盯着密林,那道短促的声音她确信自己听到了。
里面有人!
虽不是碧印召的声音可难保他不在里面,夜色这么晚谁还会在里头?又如何有个女的声音?
她不再多想,不管前头是什么,她决心要进去看看。一想到碧印召可能在里面,她心里就迫切不已,一刻也不能再等,每多等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不再犹豫,她抬脚朝密林中走去。
夜色如诗如画,却是一幅漆黑恐怖的画卷。密林枝叶缠绕,如同夜晚鬼魅巨人挥舞,四处黝黑,天空高处刚刚挂起的明月只能落进点点星光,好在借着那丝丝银色光晕,总能隐约看见前方道。
借着朦胧月色,她小心翼翼地穿梭于林中,枯枝缠叶一不留神就划破她的手臂,刺痛她的小脸,她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想要快些找到碧印召。
又不知走了多久,密林小实在难行,期间她还摔倒了几次,膝盖火辣辣的疼痛,估计是蹭破了皮。
“哼!小贼,老娘今天让你知道厉害!”
远处林荫深处又传来一道声音,这次五娘听清了,并且听得清清楚楚,那嚣张那得意那不可一世的霸气,分明是陶姑的声音!只有陶姑的大嗓门才能发出如此穿透力的声音。
不知陶姑为何在此,也不知陶姑口中的小贼是谁,五娘却是真真松了口气,有陶姑在,她心里放松不少。
再强撑起往林中走去,密林小道枯枝遍地,踩在上面发出嘎吱的声响,为了不惊动他们,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尽量让脚步落在结实的断木或者裸露的土地上,静静而行。
就在她的前方,盈盈月色笼罩中,一派刀光剑影,刀剑相触。
陶姑用的是一把刀,一把尺来长一尺宽的巨型铁刀,刀口锋利,借着浅浅月色刀影叠叠,挥动间舞出一条银色长龙,气势逼人。
一个青衣的消瘦男正与陶姑激战,男用的是一把剑,一把柔软轻薄却有铁屑削泥诸锋的快冀。男真的很瘦,甚有人比黄花的骨感,这份骨感与陶姑的茁壮相比大有泰山比丘陵的震撼,再加上男手中那把看似孱弱的软剑,怎么比也没有陶姑钝刀破风的霸气。
然而就是在这样衰败的气势下,男却凭着一把不堪一击的软剑生生挡住陶姑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气势不落下风!
不知他们战了多久,四周老树东倒西歪,遍地断枝残叶,密不透风的林竟被他们打出一片空地来,那些古树要么连根齐断,要么拦腰被斩,如同经历了一场惊世的狂风暴雨,一片狼藉。
五娘躲在一棵人环抱粗的古树后面,安静地看着这激烈战事,刀光剑舞舞得密不透风,她细细扫过每一寸,想要看到碧印召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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