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食回到房中,偏厅的丫鬟齐齐聚在一起,就连灶上婆马氏也忍不住来凑一份。婉容面对众人反而手足无措,说起来她也只是识得几个大字,如今却要授课讲,心里自然有些紧张。
众人看见五娘回屋,纷纷站了起来,五娘摆摆手,“你们你们的,不用管我。”
“可是小姐那里也需要人伺候。”婉容急着说道。
五娘笑着摇摇头,日间在馆磨墨写字都是自己打理,现在自不必假手于人,事事亲为方能磨砺性,这也是白二夫人的教规矩。
乳娘想要进屋伺候也被五娘拦了,“乳娘若是无事也跟着点,识些字总是好的。”
“我……”乳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都这个年纪了,那些怕是晚了。”
“先生说读书不分贵贱,更不在乎年龄,上有八十老翁字吟诗的,你如何又晚了?”五娘劝慰。她让婉容教席绿筠阁的丫鬟倒不是指望她们能成才女大儒,只是有几分才,眼见也会跟着不同,最不济也不要长成眼皮浅的,分的清是非知晓大义,足矣。
听五娘这么一说,灶上婆见机搭了一句,“乳娘,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埋汰我,我马婆尚且虚长你二十好几,都巴巴的赶来听婉容姑娘讲课,你又何必自降脸面呢。”
马婆比乳娘大上两轮,一张褶皱的脸故意耷拉下来,好似一朵开败了的野菊,众人被逗乐了,咯咯笑个不停,乳娘也被逗乐了,忙赔礼道。
“我的好姐姐,我哪里敢埋汰你,倒是自己没胆量怕不成让你们见笑了。绿筠阁的伙计都在,我自然不能落下了。”乳娘笑着转过脸对五娘说道,“还请小姐赏赐奴婢几方纸砚,奴婢脑不如年轻姑娘灵光,生僻的地方还要圈圈画画记下来才行。”
旁的人一听跟着急了,纷纷起哄道,“正是,正是,小姐可不能偏心了,每人都要赏上一方。”
香草吼的最大声,“小姐赏我们纸砚,回儿练好了字各人凑满份钱,请了铺装裱好,送给小姐做摆件。”
乳娘一听,啐了她一口,“就你那鬼画符的东西还好意思送给小姐,送给东边胡同的收荒匠指不定人家还不要呢!”
众人跟着嬉笑起来,香草被乳娘一通洗刷臊的满脸通红,直嚷着被欺负了。
五娘在一旁看着哭笑不得,最后让月洛开了箱笼,每人送了一刀宣纸,一方砚台还有一支笔。
众人得了东西欢喜不已,直接把她夸成了活菩萨。
高兴之余五娘没忘了敲打一番,“绿筠阁的事不许透露出去,若是哪个嘴碎的乱传什么!哼,你也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她的眼睛变的严厉起来,丫鬟字本就不合规矩,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一屋人别想逃脱干系。
众人目光一紧,都是明白事理的,小姐开恩让她们字已经是顶天的恩惠,若还有白眼的在外边乱传,余下的众人第一个不容她。
五娘又刻意看了看香草,绿筠阁性最开脱的就是她,平日外面打探递话的也是她。倒不是五娘针对她,而是她时常得意起来就管不住嘴门。五娘的目光格外严厉,香草吓得一激灵,忙捂了嘴可劲儿摇头示意。
五娘这才收了审视,一个人进了主屋。
丫鬟们跟着婉容字,她也要开始完成今天的功课。
她并没有白二夫人的字样,只能根据白天的记忆临写。白二夫人的狂草不同于她前世练习的簪花小楷,两种的字样写法技巧截然不同。且要忘记原本根深蒂固的字样来练习草书,这才真正是最难的。
白二夫人的字放浪不羁,看似平淡华实,实则内含乾坤,一笔一画中尽是人生写意。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上午时的课程,那副小小的黑漆木板上,白二夫人的笔尖是如何飞龙浅游,挥洒方遒。
思绪归于一点,整个感官都聚于一处,识念中一支蘸水的笔如有神力,笔走飞云如乾坤深处惊雷呼啸,弯转直下犹老松盘根姿态横身,终一颗欹正相生的大字蓦然成型。
五娘睁开眼,脸上满是明悟后的感叹,白二夫人的字果真气势磅礴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笔蘸黑墨,提了笔却久久不知该如何落下,她再次闭上眼感悟。
又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缓缓落笔。
第一个字,正是白二夫人讲的熹字。熹,光明也;喜水同源,恰似比喻大海边际缓缓升起的阳;晨暮如熹,贵昼也。
第一个熹,即便她可以忘掉了簪花小楷的字样,歪扭的笔画中也莫名带了一股字字如珠的圆润方正之感。
第二个熹,方正之感少了些许,可狂草的洒脱却没有半分。
……
第个,第四个……她也不知自己写了多少个,估摸有五十个了,再看笔下这个,歪歪扭扭曲折如蚯蚓过际,可细看之下某笔触间一份放浪不羁亦是初现。
五娘满意地笑了笑,甩了甩酸软的手臂,白二夫人是临空写字的,她照样样,不想竟如此疲累。
又复看身后沙漏,不知不觉中竟然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这才完成五十个大字!五娘看了眼窗外黝黑如墨的夜色,无奈地再提起笔。
有了先前一个字的明悟后面快上不少,可即便如此也一直到丑时初才算完成。
偏厅的授课早就收场,乳娘几次进来挑灯烛,眼瞅着月色越来越深想劝又不敢开口。乳娘虽没几分才,但也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心疼地让灶上婆熬了碗鸡汤,习再要紧也不能将身体拖垮了。
喝完鸡汤,婉棠打着哈欠进来准备热水。
沐浴后困倦难耐,她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还是乳娘将她唤醒,原本乳娘准备让她多睡一会,婉容搬了白二夫人的规矩吓唬:白二夫人说不按时完成功课的即刻清退。
乳娘还有些嘀咕,“清晨的跑步,你不说小姐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婉容气势不变,“那个陶姑师傅可不是凡人,摸摸小腿杆就知道有没有锻炼。”
婉容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转的,乳娘半信不疑却不敢试法,白二夫人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小姐真因为如此被清退了那才真真是得不偿失!
乳娘急着将五娘从被窝里拉起来,婉容背着心虚地拍了拍胸脯。倒不是她有意撒谎,而是头一天五娘就有吩咐,务必要将她唤醒,若是婉容做不到就不许她再旁听了。有了这番威胁婉容哪敢忤逆,只能诓了乳娘去。
昏昏沉沉地起了床,乳娘积地拿了练功服往她身上套,嘴里还一直催促着按时晨跑,生怕耽搁了时间。
婉棠端了冰水进来,冰冷浸骨的水净了面才算彻底清醒,去了耳房收拾妥帖又喝了一小杯温水,让婉容抱了一床软垫铺在地上。
“这是又要折腾什么?”乳娘不知道五娘晨跑前增加了项目。
深吸一口气,五娘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坐到软垫上,过程自然是艰苦疼痛的,一盏茶的时间她自己肯定坚持不下来,乳娘看着好像痛在自己身上,旁别开了脸,最后还是婉棠出面,硕壮的胳膊一亮,直接将她压成一条直线。
一盏茶的功夫下来整个腿都感觉要废掉了,歇息了好一刻才恢复知觉,紧了紧鞋带又一头扎进小院。
昨日晨跑后小腿一直紧绷着,今日一抬脚更是酸软难耐,一圈下来就有些撑不住,又提了口气跑了数圈,终于体力不支倒地。
灶上婆和乳娘见机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架着她走了一整圈,不同于昨日的是今日一圈下来她已经可以自己慢慢走动了。
撑着回了屋,又休憩了好一刻,躺在婉棠准备的热水里再也不想动。
若不是乳娘见水已微凉将她拽起来,她真想就那样痛快的睡上一觉。
换了衣裳,用完早点,元娘准时来串门。
“昨夜里功课做到什么时辰?”元娘一来就问道。
五娘漱了口答道,“丑时初。”
元娘看着五娘气色红润的小脸一脸不置信的样,惊呼道,“丑时初就做完了?你可莫骗我,先生那儿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没做完现在快赶赶。”
五娘顺着元娘审视的目光摸了摸脸颊,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这红彤彤的小脸都是跑步跑出来的吧。
她笑着打了马哈,“当真是丑时初做完的,你若不信让婉容取了功课让你看看。”
元娘还有担忧,果然让婉容取来功课,厚厚的一沓宣纸每张都写满了大字,虽是初字迹歪扭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元娘放下宣纸,满意的点了点头,夸赞道,“我听许多初的生员讲,她们日日要写到丑时末才能完成,你倒比她们强上许多。”
五娘被元娘这么一夸反而有些挂不住,自己好歹有十多年的功底在,虽练的不是擅长的字样但总归速和领悟上要强上新人不少,跟一群刚写字的娃比高矮,实在有点那啥……
五娘尬尴笑了笑,又和元娘寒暄了两句,两人才出门去馆。
...
阅读提示: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一品嫡女:丑女...》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一品嫡女:丑女...》 第四十二章 完成功课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一品嫡女:丑女...》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一品嫡女:丑女...》 第四十二章 完成功课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