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就是才艺课的习,印央郡主居然和元娘一样选的作画,印央对五娘选的强身也小小惊讶了一把但没有多言,两人分别进了各自的厢房。
游廊拐角的地方巧遇要入音律房的泰和郡主,泰和自然是出言一顿讥诮,意思大约是说破落户才会选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五娘懒得搭理她,泰和骂了几句大感无趣便愤愤地走了。
强身房内陶姑早已等候多时。
“陶姐姐。”陶姑不许五娘以师傅之礼相待,五娘只好行了半礼。
陶姑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五娘一番,打趣道,“十来日不见竟瘦了几分,你莫不是灌了什么减肥的药汁吧?”世族权贵的贵女为了保持身材许多都会采用汤药调理,以求达到婀娜多姿、玲珑有致的楚腰卫鬓柔弱之美。
五娘窘迫,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是这段时日感染风寒,食欲不佳才清减了几分。”五娘无奈解释。
陶姑心领神会笑了笑,又颇为严肃地说道,“你这身骨确实弱,动不动就来个伤寒病痛,得花时间好好锻炼。我布置的功课你可有认真完成?”
五娘想起清晨的慢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到,“今儿是第一天跑,跑了一半就体力不支,离你吩咐的时间还差了许多。”
五娘没有打算隐瞒过去,实打实的说清楚了陶姑才好明白她的身体状况,以便日后课业安排调整。
五娘没有完成功课陶姑果真没有动怒,她心里清楚,自己最初说的半个时辰晨跑五娘是决计完成不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里没有什么锻炼,猛地一来就跑上大半个时辰,就算成年人也未必能坚持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五娘竟然坚持了大半的时间,倒是她小瞧她了,陶姑蓦然又有几分欣慰,算是有毅力的。练武乏味枯燥,须得吃苦耐劳有大毅力的人方能修成正果。
毅力才是先天最重要的条件。
陶姑眼里出现些许郑重,五娘没让她失望,原本她愿意教席是碍于白二夫人的恩情,如今她愿意教席是因为五娘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感染了她。
练武之人不受世俗礼教束缚,天涯南北四海为家,陶姑看人不看背景,只关于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很玄妙,实则就是第一眼的感觉。
她喜欢五娘,真心愿意指点一二。
不知不觉陶姑心境出现细微变化,再看向五娘时眼底已多出了不同的情分,陶姑畅快一笑,指着厢房的一块屏风说道,“还不快去换衣服,耽搁了时间我可要罚你!”
陶姑佯装一怒,原本长相就实诚,即便是装出来的模样也让人觉得是真的。五娘吓了一大跳,忙取了练功服往屏风跑去。
陶姑在后面看着咯咯笑,笑的花枝招展。
早上晨跑穿的练功服发了汗拿去清洗了,现在穿的是夫人送的,用的是普通的棉布制成。大户人家一般都用绫罗锦缎丝绸面料,只有那些穷困下作的人家才会用便宜的棉布做衣。练功不讲究这些,棉布容易吸汗,反倒比那些珍贵的布料还要适合。
这是五娘第一次穿廉价的粗布棉衣,长袖窄口的衣裤并无多余纹样,浅白的衣样也看不出出彩。穿在身上不如绸缎丝滑,不如锦布华丽,却有种轻松舒畅的感觉,如同在这一刻抛开了世俗权贵的繁杂枷锁,连着人活动也轻快许多。
再往脚上套了双黑面布鞋,五娘赶紧出了屏风,怕再耽搁下去陶姑又要发怒。
五娘身轻如燕地出了屏风,陶姑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小孩该有的打扮。那些个锦缎襦裙里层外层包裹着,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美的,行动不方便不说看久了就是块花里花俏的碎布!
还是棉衣裤看着舒服。
陶姑指了厢房北面一角的蒲垫,蒲垫长约一丈,笔直的摊开在靠墙的地方。
“我虽教你强身实则主要还是塑造你的骨骼,我且要先教你一些基本功,以帮助骨骼韧带的拉伸,为日后筋脉的拓展强健打好基础。”
“前期的基础课和隔壁厢房的舞艺十分相似,却也有不同,她们练的是身体的柔韧性,我们最终要提高身体的承受力。”
“前期基本功有一字马、劈腿、下腰、马步等数种,每一种都需要勤加苦练才能有所小成。今日先教你一字马,这也不是一下就能练成的,我分个步骤教与你。”
陶姑脱了鞋坐到蒲垫上,一边示范一边说道,“双腿伸直,身体和腿呈九十,缓慢向前,用手抓住脚心,慢慢向下,腿要保持与蒲垫贴合。”
最终陶姑的身体和腿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整个身体完全保持成一条直线,五娘在一旁看着,认真记下要领。
看着很简单的一条直线,等到她做的时候就千难万难。要么手抓不到脚,要么腿不能贴合到地面,如此一直折腾到快要下的时候才勉强完成了动作,哪知陶姑却死压着她的脊背说道,“保持这个动作一盏茶的时间。”
五娘欲哭无泪,就这一小会都感觉腿要断了,如何能坚持到一盏茶的时间?陶姑不管,居然端了一盅茶来,一只手死死压着五娘,另一只则享受地举杯茶。
陶姑力气何其大,即便五娘疼的坚持不住也被陶姑死死钳制住,一直保持着那个痛苦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五娘已经由最初的疼痛变的麻木,直到陶姑说时间到了,五娘已经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最后还是婉容进来搀扶她,她感觉整个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婉容伺候了她更换衣裳,陶姑的声音从屏风外飘飘传来,“明日还是半个时辰的晨跑,晨跑前像刚才一样压一盏茶。”
五娘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不是要折磨死人吗!
不等她答应,陶姑笑着出了厢房,等到五娘换好衣服颤颤巍巍走出去时哪里还有陶姑的影。
真真是欲哭无泪!
身体疲惫不堪,一想到明儿一早的功课更是心情郁结,回府的马车上五娘神色淡淡的寡言少语,弄的元娘担忧地问了好几句。
回了国公府姐妹分别,五娘一头扎进绿筠阁。
“乳娘,把针线拿出来吧,十多日没碰过了,再耽搁下都要忘的差不多了。
五娘一回绿筠阁就让乳娘拿针线,乳娘脸刷就沉了,“都在女馆入了,还那东西做什么?”
婉容听了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今儿先生布置的功课不少,小姐还是好好完成功课吧。”
五娘脸色一变,“功课的事等下再说,先将绣活拿出来。”
乳娘扭捏着不愿挪脚,又对上五娘坚毅的眼眸,无奈败下来,却还是争取道,“要绣活可以,但不能耽搁了业,每日只绣半个时辰,可好?”
五娘想了想,业自然不能耽搁,先生的狂草还需花时间研究,先前想的小半个时辰就能完成课业如今看来是不行了。权衡利弊,五娘最终还是答应了,“好,只绣半个时辰。”
乳娘这才松了口气,唤了月洛来开箱笼。
五娘得了针线就歪到软榻上认真做起绣活,铁针穿梭,如游蛇般浅堑游离,时而快到让人摸不到踪迹,就连平缓时也看的人眼花缭乱。一幅花开富贵图大致成型,各色花样或红或紫,或蓝或绿,姹紫嫣红,花齐放,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花中意境。
五娘于针线上的天赋就连乳娘也肯心折,几个月就能绣出如此佳,算得上天资卓绝,可是女红再好又如何?再强也不过落得一个绣花娘的低臢名声。乳娘实在想不通,琴棋书画样样奇妙,小姐为何就偏偏对女红情有独钟。
不外乎乳娘想不通,就连五娘自己都不甚明白,原本只是想些缝缝补补的,可是当真正摸了针线却再也停不下来。就如冥冥中注定般,她喜欢铁针微寒入手的感觉,喜欢一针一线飞梭于绣布上的舞姿,喜欢看到针线舞动下逐渐成型的图案。
这种感觉,就像她一针一线创造出一个小世界。
那副绣样的世界里,或丑或美,都是她意志的体现,也是她执着坚持后留下的痕迹。
这种感觉不可言喻,她却也停不下来。
半个时辰一晃而至,她满足地放下针线,乳娘急忙张罗了摆饭。
饭摆在偏厅,食材搭配和往日不同,陶姑叮嘱了婉容,婉容一回来就交给了灶上婆。
夜间不宜荤腥,往日的鱼肉都被撤下,放眼望去,清淡寡油一水儿的绿色。
凉拌小黄瓜,清炒油菜,白菜豆腐汤,一小碟咸菜,最营养的就是一小碗蒸蛋。蒸蛋不是陶姑的嘱咐,是乳娘看着素了让婆加上的。
从清晨慢跑到馆上,一整天都是满满当当的,特别是下午的一番折腾,五娘是真饿了。每样菜不多但绝对不少,她一点没剩下,还用了一碗小米粥。
乳娘看的目瞪口呆,生怕她咽着了,饭后又拉着她到院里走了几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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