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敝野山庄,穿过那片清丽绝尘的湖,五娘的腿一直在打颤,许是早上跑步留下的疲乏还未消散,小腿酸肿难受,为了避免元娘看出端倪,她一直隐忍着,好不容易才走到湖对面的馆。
以为终于可以落座了,哪知就有人围了上来。
馆里摆了二十来张桌,只有近门的桌空着,五娘捡了其中一张。
“呦,这不是镇国公府的丫头吗?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今儿怎么赶来了?”泰和郡主带着一帮人靠拢上来,语气中尽是讽刺的味道。
“我妹妹前几日偶感伤寒,今日大好了,这才来进的。”元娘出面解释,泰和自从将她们姐妹俩归了孙贾环一派,时而总要出面挑衅几句,元娘独自在馆的日也没少被她洗刷。
“我问她话,你搭什么嘴!旁人看着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姐妹情深,却不过是没了爹娘偏房的野种!”泰和出言就是一顿炮轰,言辞间很是难听。
元娘被说道痛处,脸色刷的白了下来,怒目而视,想要还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到元娘被剜酸,五娘也是怒气用上心头,不客气地回应道,“若说这世上没爹没娘的就是野种,那有爹却不被承认的又算什么?岂不是连野种也不如?”泰和的双亲和离,驸马爷更是扬言和长公主恩断义绝,即便同在一个帝京,驸马爷也没有去看过泰和,等于是不承认有这个女儿。
馆里瞬间安静下来,长公主和驸马爷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碍着泰和的身份背景没有人敢提起,不想到五娘胆大的搬出这桩事,围观众人唏嘘: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蠢笨。
五娘的话恰好也点在泰和痛穴,泰和脸色当场变的青一阵红一阵,怒目圆瞪说道,“好个牙尖嘴利的泼皮,元娘死了老娘,你这克了娘的也不是什么好货!”
泰和自幼被长公主娇惯,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主,当下跳着就要冲上来,“你这灾星也敢编排我,今儿就叫你知道厉害!”
泰和虎视眈眈冲上来,叫嚣着就要动手,元娘吓了一跳,上前去拉人,却被泰和一把甩开,跌撞到一旁的桌椅上,一连撞翻了数根木桌。
“谁!谁敢拦着,本郡主今儿连她一并打了!”泰和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吓得一旁的围众默不作声。
娘跳出来,一脸谄媚的样,“郡主千金之躯,何必和这等人生气,不若赏了她两巴掌,这桩事就算了了。”说完还怜悯地看着五娘,眼里隐见戏谑。
五娘不觉无奈,真是个蠢货!龊唆着外人欺负自家姐妹,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国公府不知要被编排成什么,姐妹不合,女眷善妒,各样污浊的词汇都会被大肆宣扬,同为国公府的小姐,娘又能得到什么好呢?
泰和郡主却是眼前一亮,拍手笑道,“果真是个好法,你可比你那妹妹精灵多了。”
得了泰和的夸奖,娘受宠若惊地奉承了几句,直将泰和说的眉开眼笑。
“五娘,你也听到了,自掌个耳刮,我便不再为难你。”泰和正声说道。
五娘一听倒被逗乐了,自掌个耳刮,那不是等于自己不要尊严,没了脸面吗?亏这泰和郡主想得出,士可杀不可辱,怎可让人随意践踏了去!
元娘也觉得实在欺人甚,冷脸挡在五娘面前,“泰和郡主你虽身份尊贵,但也不可如此仗势欺人!”自永昌侯府五娘挺身而出后,元娘一直将五娘当嫡亲姐妹看待,五娘又比她小上几岁,做姐姐的自然不能看着妹妹被人欺负。
五娘心里一暖,小手拉住元娘,又摇了摇头,犯不着和这种人较劲。
元娘有些犹豫,但还是后退了一步。
泰和却不肯息事宁人,追着叫嚣开,“怎么,这就怕了?得罪了本郡主不吭不响就想揭过?门儿都没有!”
泰和精致的小脸满是张狂,得意地说道,“镇国公府越发不如以前,你们这两个破落户出生的以后少在我面前装小姐脸面,最见不惯那股清高劲儿,不过是两个小-婊-砸!”
泰和一顿讥诮,字字阴损,原打算息事的五娘真正被激怒,被人指着鼻骂般侮辱,若还不声不响闷气过了,只怕日后要被当做软的欺!
“你骂我什么?”五娘面色阴沉,怒气可见。
“哼,”泰和冷笑道,“小-婊-砸,骂你是小-婊-砸!”
五娘看着泰和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只觉得恶心,前世娘也是这样张狂的不可一世,抢走了南宁,毁了她一生。她努力压下心口的恶心感,抄起一旁桌上不知是谁的砚台狠狠地泼了上去。
万籁俱静,就连泰和也满脸不可置信。
砚台里的墨水并不多,但足够洒满泰和小巧玲珑的脸蛋,原本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瞬间被黑墨污浊,湿哒哒的墨汁还顺着下颚往下滴,华贵的白色襦裙上被晕开好大一片,前一秒还洋洋得意的泰和这一刻彻底成了墨人。
五娘竟然泼了泰和郡主!众人神色复杂,元娘也有些担忧,毕竟泰和身份不同,这番不知该如何下台,娘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
“你!你居然敢用墨泼本郡主!”泰和过了好一刻才爆发来,指着五娘愤恨地说道,“碧五娘,我今天跟你没完!”泰和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泼辣的性立即显露出来,此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五妹,你怎么这么胆大,郡主也是你敢不敬的?还不快跪下请求郡主宽恕。”娘见机在一旁狐假虎威地训斥。
五娘面色不变,根本懒得搭理她,上跳下窜的活脱脱就是个跳梁小丑。泼了泰和她并没有后悔,如果不是年岁小身高不及泰和,她还想上去抽上两个耳刮,让她知道话不是能乱说的!
娘被直接无视了心有不甘,还欲挑衅几句却被泰和拦下了。
“五娘,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尊卑贵贱,有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泰和郡主目光阴蜇地看着五娘,边说边扬起了手。
泰和是真怒了,被当众羞辱泼了一脸的墨不说,先前还受了五娘一顿排揎,她如何能不气?怒气冲冲,只想要狠狠上去抽上两巴掌,让那小蹄没了脸面,如此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泰和怒气横生,下手也为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的秀手已经呼啸着煽了过去,泰和动作迅疾,五娘避之不及。
原以为这个巴掌是躲不过的了,哪知泰和的手却停在了离五娘一指的地方,印央郡主不知何时进了身旁,吃力地挡住了泰和的手掌。印央身体孱弱能挡住泰和实在不可思议,此刻也是憋的满脸通红,挡住泰和的那只手不住地颤抖。
“印央,这可不关你的事!”泰和冷眼相对,印央不是爱管闲事的,何必来蹚这浑水。
印央不做声,卡白倔强的小脸依旧苦撑着泰和的手掌,立场已经表明。
泰和的手再难前进一步,于是无奈收了手,寒声问道,“你这是要保她?”
印央松了口气,甩了甩酸软的手腕,回应道,“她有恩于我。”
众人一愣,五娘也有些发懵,后一想才明白,印央说的是开馆那日送酸梅汤的事吧,不过这算得上什么恩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五娘看着印央坚毅的脸庞,突然生出几分结交之意,印央恩怨分明,这样真性情的人实属难得。
印央有心帮五娘,同样都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双方开始僵持不下。
不多时,不知孙贾环何时来的,挤进人群中,寒酸道,“呦,我们的泰和郡主今儿真是特别,瞧瞧这满身的墨汁,您这特殊的喜好真是不同于旁人。”
孙贾环一上来就是一通嘲讽,两人本就不合,逮住机会就开始掐架,孙贾环当下也没放过这个好机会,连说的泰和里外不是人,“郡主,您可要保重身,这墨虽是好,吃多了也未必能嚼墨喷纸。”
泰和被孙贾环一顿羞辱脸色瞬间就变了,若不是秀脸被墨汁覆盖了,必然能看见她精彩的神情。
孙贾环嘴里不饶人,又说道,“马上就要到开课的时间了,您以这副模样告诉先生,昨晚吃了多少墨了多少东西,指不定先生还要称赞两句。”
人群里隐有低沉的哄笑。
泰和秀眼一瞪,又想起孙贾环说的话,以这副模样见先生却是不妥,于是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道,“今儿这事没完!”
泰和怒气冲冲地走了,孙贾环送了她一句随时奉陪,众多围观的人也散去,娘瞪了眼五娘心有不甘地追着泰和出了门。
这场闹剧才总算结束。
孙贾环赞赏地夸了五娘几句,“日后就要这么干,让那个泼妇没了脸面,省的整日跟个疯狗似的咬人。”
五娘头疼着和孙贾环打了几句,然后孙贾环高兴地回了前排座位。
“谢谢。”应付完孙贾环五娘才有时间对印央郡主道一句谢,印央点了点头就回了位置。
元娘有话要说被五娘制止了,“一会儿先生就要来了。”
元娘想了想便不再出声,临着五娘旁的空桌坐下,拿出昨日的功课复习。
五娘松了口气,现在实在不是谈论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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