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乾盛和夫人眼皮一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连这桩事也要掺合上一笔!
恼怒之余又有些许庆幸,幸好五娘早回了绿筠阁,若让白二先生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顿鸡犬不宁。
碧乾盛不免苦笑,白二先生这意思是赞成五娘强身?
“五娘自幼身孱弱,夫人和我才商量了让她强身,教席的陶姑师傅很有一套,五娘跟了她必然能练好身体。我们事先和陶姑有约定,只教强身不练功夫,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许是看出碧乾盛和夫人有些不同意,白二先生有意解释。
碧乾盛吃了先前的排揎此刻默不作声,倒是夫人不让步,“不瞒傅,我们确实不愿五娘强身,倒不是要亏了五娘的身,只是这身体调息花了时间用汤药也是一样,何须练腿脚上的?”
碧乾盛眼睛一亮,没想到夫人能想到这般应对,帝京大家身孱弱的女大有人在,大多都是用的药理调息,这倒是个好法,想来白二先生也没有辩驳。
碧乾盛想的美,哪知白二先生当场就垮了脸,语气颇有不善,“汤药?我药理虽不精通却也知道是药分毒的道理,五娘才六岁,莫非夫人早年都是用药给调理的身?”
白二先生脸色阴沉,字字追问,吓的夫人一哆嗦。是药分毒这道理但凡有认知的都知晓,只是谁又会刨根问底的追究那么多,伤寒脑痛的哪位不是服药祛病,难道有病了还不医治?这话夫人却不敢对白二先生说起,看着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夫人心里直打鼓,五娘年岁小,若身骨一直弱着日后要再有病痛只怕白二先生敢追上门来质问,再有今日这一说,外人还以为是用了那些个毒药害了五娘。
左右不是好,夫人便不作声了,沉默是金。
碧乾盛也大气不敢出,白二先生当年辞官归隐尚且有那般影响,今日官至一傅更不是他敢招惹的。
众人闷声,白二先生不由冷哼一声,“妹妹去的早留下幼女五娘,原以为镇国公府是有气概的,断然不会黑了没娘的孩,谁曾想到,堂堂镇国公府竟也是那等留不了人的!”
夫人和碧乾盛大急,白二先生这话说的狠,连将国公府说成了容不下嗣的阴沟、腌臢门户,此话要是传开了,帝京哪里还有国公府的立足之地。原就日渐萧条,再冠上这样的恶名别想再有豪门大家交好。
这样的名声万万背不得!
夫人立刻苦脸道歉,“傅此话真是严重了,五娘是我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我们如何不疼爱呢。这孩生母去的早,性又乖巧孝顺,我和国公爷疼惜还来不及如何会亏了她?”
碧乾盛一听也急着点头,附和道,“正是,正是,五娘是我唯一的嫡女,那是心尖尖上的,自然是千万盼着她安好。”
夫人和碧乾盛你来我往,神情聚在,硬是将五娘说成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嫡女,白二先生这才收敛脸色,却也还是有心警告,“我白家女眷稀缺,个个都是宝贝着,妹妹当年是如何嫁入镇国公府的想必夫人还没忘记,期间种种我已懒得追究。妹妹殁了白家可从未讨到国公府门前,如今五娘若是有个长五短……,哼!泥土尚有几分铁性,到时可莫怪我白家撕破脸面!”
白二先生一通狠话说的夫人何必碧乾盛抬不起头,当年种种说到底确实是国公府有愧。白家不是普通门户,且不论白二先生现在的势头,就说白家桃李满天下,登高一呼,世人唾沫都能将国公府湮没,夫人和碧乾盛哪敢冒这份险。
碧乾盛也是有思量,五娘不是碧印召,女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如男儿般出仕建立权业,不过是嫁入别家相夫教罢了,又能有几分祸害?况且白氏去的时候五娘年幼未开智,身边的人都被发卖处置了,唯一的乳娘也被敲打无数次,自然不会透露什么不开说的东西。
如此想来,碧乾盛彻底放下心,当即讨好起白二先生,“傅多虑,国公府是断然不会亏了五娘的。我一番思量,也觉得傅的提议甚好,五娘身骨弱,能跟着师傅练身最好不过了,姑娘家才固然重要却也比不上身体,就让五娘罢,好好锻炼。”
说着碧乾盛朝夫人使了个眼色,夫人察言紧接着说道,“对,让五娘好好。明儿再让修房赶制两套衣裳,穿着好去练习。”
你一言我一语,五娘强身这事总算定下了,白二先生此行目的也达到,懒得再和这帮人磨叽,带着碧印召就离开了。
人走茶凉,夫人和碧乾盛却是彻底放松下来,眉眼中尽是疲惫。
“母亲,碧印召……“碧乾盛还是心有不甘,想和夫人再商讨一下,先前迫于形势不得不顺从了白二先生,现下回想他又很是后悔。当年白氏去世碧印召正是懂事的时候,这些年相安无事也就过了,如今双方扯破嘴脸,碧印召决计是生了怨。他日上有白二先生照拂,又入国监,自然不可限量,就怕成为心头大患。
碧乾盛不是个有本事的,但也绝不是心善之人,危及他仕途富贵的,即便是儿也断然不能留!
夫人却没让他将话说下去,揉了揉额头,神色疲倦地说道,“天色已晚,我也实在是困乏,散了吧。”
恰好院外传来报庚的鼓声,一晃已是时末,碧乾盛见夫人确实精神倦怠,不好再说下去,于是行了礼便退下了。
程妈妈不一会打了帘进来,“时辰不早了,夫人不如歇了吧。”
夫人神色依旧淡淡的,却没有丝毫睡意的样,声音有些萧瑟,“发生这么多事,我哪里还能睡的着。”
程妈妈往几乎干涸的灯台中加了小半盅灯油,劝慰道,“凡事哪里及得上身重要,夫人还是要好好保重啊。”
“保重?那孽哪里有让我消停的意思!由着他这么折腾我这老婆哪还有晚年可安享!”夫人神色有些疯狂,眉眼中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程妈妈跟了夫人这么多年,自然知晓夫人提的是谁,犹豫再才说道,“国公爷和少爷不过是有些误会,父间哪有那么多仇恨,等过些日再坐下来谈开了就好了,夫人也不必过担忧。”
“哼!误会?”夫人讥嘲一笑,“那孽是真正动了杀意,自己的亲生儿竟也下得了手!虎毒还不食,他这是要把印召往死里逼啊!也不知我国公爷是造了什么孽,今日要承受这样的祸端,父不慈不孝,各房明争暗斗,府里到处乌烟瘴气,哪里还有一点和睦可言!”
程妈妈听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捡了好听的话哄夫人,却半点缓减不了她的情绪。
“当初千方计将白氏娶进门,原是想着光耀府门,哪知……程婆,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年没有执意将白氏抬进府,府里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端?”
夫人看着程妈妈,程妈妈哪敢说她一个错字,只能惶恐说道,“夫人真是思虑多,您当初也是为了国公府,只是怪白氏命苦,人总是有个灾病痛的,您又何苦都将这些拦在自己身上。”
夫人摆摆手,知道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即便是跟了几十年的陪嫁终归也是下人,哪有敢实话编排主的。夫人遣开程妈妈,一个人举了油灯又入了密室。
只有在那里她才能真正畅所欲言,才能宣泄心里的苦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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