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梅林就看见乳娘她们焦急地守在入口处,旁边站着几个五大粗的婆,面露凶光,估计是监视她们的。
看见五娘出来,乳娘喊着冲上前,上上下下打看,越看越急,就差当场哭出声来。
五小姐这是早了什么罪啊!衣服脏脏的就像在地上打了一圈滚,原本好好的双丫髻四处散落,一张小脸冻得卡白卡白。
乳娘当下也不好问,解了披肩盖在五娘身上,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几个看守的婆还欲再拦,元娘一个凶狠锋利的眼神瞪过去,身边跟着的国公府的丫鬟婆纷纷围上来,大有一触即发大战一场的架势。
看守的婆瞬间焉了菜,元娘再怎么说也是身份尊贵的表小姐,闹出个长两短哪怕磕破点皮她们也别想有好果吃,几人悻悻退下,原本就领的看守的差事,事情差不多了犯不着起这些冲突遭来恨。
元娘领头带人离开,连老夫人处也没去道别就直接出了垂花门,上了国公府的马车。
车夫也是惊讶,正午时刻还未到怎么就要返回,好歹也得留饭再走,又看见元娘面带煞气的样哪里还敢问什么,只管牵了马儿飞快启程。
元娘还欲与五娘同坐,乳娘哪肯,她是恨上元娘了,好端端的要邀了五娘赴宴,小姐莫名遭了这罪还不知要流出什么幺蛾,大过年的摊上这事儿,真是晦气。
元娘面露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事儿原本就是她的不对,让五娘遭受这些个事,想着眼圈又红了起来,羞愧地欲璇欲泣。
五娘大惊,看到元娘即将爆发的金豆只觉得身上一寒,忙劝了乳娘到后头的马车上去,又牵起元娘同坐一辆马车。
乳娘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叹了口气兀自离开。
马车启程,元娘靠在对面的软榻上欲言又止。
元娘的心情一定很复杂,要说这次邀约五娘大概也明白几分,先前说不定就差点遭了李茜芸的道,所以元娘才想找个姐妹作陪,有人在一处量那李茜芸也不敢背地做些什么。
可惜,还是没料到李茜芸是个胆大的,怪不得一个庶女能在侯府拥有如此地位,手段果真了得。
元娘也可怜,即便有夫人照拂到底没有闺中姐妹嘘寒问暖,一个人冷冷清清连个掏心窝的都没有。五娘再苦好歹有个嫡亲的大哥,元娘有什么?
五娘突然同情起元娘,想起今日的算计更是后怕,若是今日自己不在,元娘会遭遇什么?或许又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凄凄苦苦一生。
自己的前世今生和元娘那么相像,都是苦命人。五娘起身走到元娘的软榻旁坐下,将肉滚滚的手搭在元娘的柔荑上,两双同样冰凉的手依偎在一起才有了丝丝温暖。
元娘红着眼圈强忍着,五娘笑了笑,话语中也带了几分真心,“大姐,我们是姐妹,我们若不相互扶持哪里还有人能帮衬。”
元娘愣愣地听着,觉得话里有话,又一想今天事儿,似乎明白过来。元娘复将另一只手搭在五娘手上,诚恳道,“谢谢你。”
车厢内暖炉中的温渐渐升上来,一如姐妹之间的情分般渐渐升起。
至这件事后元娘和五娘真心体贴交好,宛如嫡亲姐妹般羡煞旁人。
这是后话,回到国公府五娘直接回了绿筠阁,元娘去翁居请安,侯府里发生的事姐妹俩有默契的瞒了下来,夫人有心查探也没得出个章程,事情肯定是有的,不然好好的家宴怎会中途就返回,她们有心不说夫人也不好发问,事情就这样悄悄揭过。
再说夫人之所以打探不到的原因,侯府的老夫人得到消息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打得那几个婆吐血才知晓事情始末,侯爷被老夫人急急召回府,又下令府中不得宣扬,一时间永昌侯府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众人噤若寒蝉。
作死的几个丫鬟婆被杖毙,李茜芸和四少爷禁足,用夫人的话讲,侯爷正值壮年,何愁再无嗣,一个姨娘生不出就多找几个,亲自帮着抬了两房通房,一个女儿而已,养好了才是贴心小棉袄,养坏了就是豺狼虎豹。
老夫人最担忧的还是元娘,又在侯爷面前哭诉了许久,元娘母亲李氏去得早,是个命苦的孩,白白遭了这些罪,幸好没成事,若是有个好歹,你将来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你妹妹?
说得侯爷羞愧不已,当下差人送了许多礼到国公府,又命人好生看着那两个逆,想着不解恨又将李茜芸的姨娘远远发卖,一众闹事者皆受到刑罚。
侯爷意淫官场多年,到底是有狠性的,大刀阔斧开了杀戒,侯府的老泥尘垢纷纷清洗,侯府开始很长时间的腥风血雨,府里发生的事最后半点没有传出去。
这些元娘和五娘都不知道,她们正窝在绿筠阁的暖室内清点侯府送来的礼物,五娘帮了大忙自己又受了罪,侯府自然送上一份大礼。
满满一车的礼抬进绿筠阁,夫人觉得不对劲,送礼的小生只说老夫人见五小姐有缘言两语就将夫人的打探堵回去。
侯府最后留下的个个都是人精,夫人闹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什么也就放下了,总归是自家女儿得了好,何必计较这些。
大家欢欢喜喜,只有元娘还有犹豫,她一直放不下那日的心结,觉得是自己亏了五娘,五娘几番劝都没用,于是拉了她半开玩笑那就把你那侯府的礼物捡两样稀奇的送我。
元娘大喜,觉得是个弥补的法,竟将侯府送的东西全数抬到绿筠阁,两大车的东西汇聚在一起占满整整一间屋,这可愁苦了五娘,原本只是玩笑的话语,元娘居然当了真。
元娘心事放下了,高高兴兴拉着五娘清点东西。
永昌侯府显然是下了血本,一车东西没有一件次充数。珊瑚摆件,琉璃装饰,金银簪,玛瑙串,海南郡的棕榈彩绘屏风,西海的猫眼夜明珠……
各式各样的珍,不胜枚举。
倒不是五娘一人就得了这么多好,其中也包括了元娘的那份,毕竟是侯府的外孙,礼自然还要比五娘的好上几分。
不过再好的东西都全归了五娘,凭白得了这样的好处她反而有几分不安,商量着给府中各处都送几样。
东西都给了五娘元娘自然没有意见。
所谓府中各处指的是夫人贾氏和碧乾盛处,其余小辈姨娘处不在考虑范围,碧乾盛那里她原本是不想送的,碍于情面怕失了体统这才算上的。
送给碧乾盛的是一套房四宝,据说是海外来的珍也算难得。夫人处送了猫眼夜明珠,贾氏是个眼高的不稀奇那些珍,五娘想了想送了那套棕榈屏风,棕榈彩绘算得上稀奇的玩意儿或许能对上贾氏的胃口。
果然处得了东西都欢喜,夫人回送了一套实金头面,贾氏回了一根镶珠嵌玉的璎珞,只有碧乾盛只差人淡淡道了声谢。
一事见人心,五娘也不气恼,碧乾盛本就是个只顾自己的,女儿对他而言就好比自家财产般可以随意支配,送的东西他自然收的心安理得。
元娘日日伴在绿筠阁,这些个看在眼里,暗暗叹了好几回气。
自那日后元娘每日都到绿筠阁作陪,日常要到夜间饭后才离开,姐妹情深固然是好却让五娘有些许苦恼,元娘在这儿她就不能认字和绣花,一连耽搁了好几日直到夫人传话,新年家宴摆在翁居。
新年时国公府还未有聚,大约是娘一闹夫人怕沾了晦气,一直拖拖踏踏到初七才定下家宴的日。
既然是家宴自然有几分郑重,元娘得了消息就回去准备,五娘这才松了口气,忙找出绣样来开始练习。
乳娘拉着半张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元娘都急着回去准备五娘还这般不急不躁,五娘不搭理,径顾捣鼓手上的绣活儿。认字是个幌绣活儿却是实打实要练习的,天不提笔手生,绣活也是一样,需日日摸着才能生巧。
既然决定要就得好生下去,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五娘的做派。
满屋都劝不动也就由着她去了。
五娘不上心乳娘可不敢马虎,四处活络起来,上上下下打点起家宴的事宜,就连婉容也加入了选衣裙的行列。
绿筠阁众人风风火火,唯独五娘一人不咸不淡的摆弄着手上像花又不像花的丑陋绣样。
临着时间快到,五娘在众人的折腾下打扮妥帖,对着铜镜一看,她对今日的打扮有些吃惊。
黑红交错的长袖交衽襦裙,胸口绣了一朵可爱的红花,腰间刚好被黑色锦缎包裹,视线看去竟轻盈几分,圆鼓鼓的小肚腩仿佛掩下去般,隐隐有股柔弱之美。
这……
五娘惊喜,这装扮虚虚实实,竟衬出几分消瘦骨干之态,果真独到。
乳娘笑着指向婉容,直说这是她的功劳。
婉容秀脸隐笑,毕竟通过自己的装扮得到大家认同还是有几分成就感。五娘点点头,觉得婉容是个有见识的,突然对她的身份起了几分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勋权贵大家才能培养出如此眼光的女儿?
眼下不是揣测的时候,众人笑着出阁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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