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柏并不生气,沉默了片刻,平静道:“您这番举动虽是用心良苦,但只怕到头来未必管用。”
张修笑道:“张修自知能力有限,仍愿意倾尽所有,豁力一试,以达成恩师张道陵毕生之愿。眼下正好便有一个契机摆在面前。阁下出现之时机,还有这些书中内容,与我之言论不谋而合。只要阁下配合,再加上军师造势,相信不久之后巴郡汉中所有人都会相信你就是传说中的先师。届时阁下登高一挥,民心归附,可保一方太平也!”
看着张修迫切真挚的眼神,袁柏此刻只感到万分的无助。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已经通过各种书籍和影视渠道得知,像张修这样的做法在历史中可谓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
先有陈胜张角,后有白莲教太平天国,表面上承苍天之意,传法救民,实际上却是代苍天拟旨,一个个行杀戮之事,到最后反而使乱世愈乱,死的人更多。
袁柏现在无法判断此人是奸是忠,对于他硬加在自己身上的“先师”意图也表示存疑,如果答应了难保自己不会成为一个用来愚惑苍生的傀儡工具。
他故作斟酌模样,一脸难为情道:“这件事太过突然,可否让我多考虑几天?”
张修笑道:“当然可以,一切尽凭己愿,我不会强求。”
袁柏偷偷瞟了眼手中的三国残本,将它又重新塞回怀里。
张修留意到了这一幕,意味深长道:“此残页虽非天降启典,但其记叙内容太过真实,军师等人对其兴趣极深,早已视为真典,今晚之事恐怕会就此传播开来。阁下怀揣此物,以后当要多加小心,勿要轻易示与他人。”
袁柏摆摆手,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想要的话,只管拿去就是了。”
他心道张修可能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拥有六十页残本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四百多页飘到神州各地,不知已经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说不定这世间之乱已经开始了。
想到这里,袁柏这才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倘若这个时代多几个像张修口中军师那般的开挂人物,看得懂简体中文,知道从左往右浏览书籍,然后根据书中内容审时度势,策划全局,只怕整个汉末三国的历史都会因此改变。
袁柏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不由地心跳加快,时不时用袖子揩拭额头的冷汗。
张修见状关心问道:“是否厢中闷热?”
“有点……有点……”
张修打开厢门,建议一起到外面透透气。
袁柏走出厢阁,迫不及待深吸了口气,整个人顿时毛孔通畅,精神爽朗不少。
此时雨势已停,山道弥漫着一股清凉之意。路边绿芽凝露散发出扑鼻香气,让他怀念以前晨跑时的感觉。
原来一千八百年前的空气和一千八百年后也差不到哪里去。
因为雨停的缘故,队伍的行军速度加快了,乐声和吟唱之声变得愈加欢快了。巨型楼辇在颠簸的地面行驶,起伏摇晃,宛如一辆十几年前乡下随处可见的麻木车。
袁柏好奇道:“这么大的行军阵仗,是准备要去哪里打仗么?”
张修笑道:“恰恰相反,战斗在早些时候便已经结束,现在咱们正在折返回巴郡的路上。此役我与张鲁联手夹击汉中郡,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汉中太守苏固拥兵自重,劫掠乡里,为祸一方,如今终于服罪。现汉中已由我与张鲁分而辖之,可谓暂得一时太平。”
袁柏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厉害,厉害!”
张修笑道:“真正厉害的非是我,而是军师。这次战役从头至尾皆是他一手精心谋划,论头功非他莫属。”
袁柏问道:“之前一直听您反复提起这位军师,我早就觉得好奇了,不知这位军师该怎么称呼?”
张修一脸自豪道:“他姓阎,名圃,字伯达,是我座下第一谋士,也是巴郡第一才学之士,我正是借助他的才智方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袁柏表面上似懂非懂点头附和,心中却在犯嘀咕:阎圃这个名字,为何听起来这么耳熟,我记得他好像是……
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不出来在哪里听说过此人。
这时,张修用手指着前方道:“我之军师到了!”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迎面驶来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张修立即下令楼辇停止前进,对面的马车也顺势停在路的一旁。
袁柏仔细打量了这辆马车,车舆表面涂有金漆,车轸和车辋皆是玉璜打造,车横上面悬挂有玛瑙银链,车帘的帘布上面绣有色泽艳丽的麒麟兽案。
至于牵引的白色骏马,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品种,但看其能用一己之力驮动如此沉重的庞然大物,想来也是十分罕见的良驹。
整辆马车在黑夜之中熠熠生辉,光华笼罩,显得奢华非。
袁柏心中吐槽,那些个现实中动辄坐拥价值几百万豪车的土豪,要是看到这样的场面,只怕也会自叹弗如吧。
但这只是开始,当车中之人缓缓走出来的时候,袁柏彻底傻了眼。
只见来人二十岁四五岁出头,头束青龙冠,身披紫金袍,脚着高朋靴,眉心点痣,腰束玉带,一把团扇在挥动的潇洒自如,一派天神下凡的模样。和他相比,他的上司张修实在是显得寒碜多了。
不过这名叫做阎圃的人也的确配得上“天神下凡”这四个字。他面白无暇,剑眉凝霜,五官齐整,连下马车的动作也是彰显雍容华贵的气质,要是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某部小说的主角登场。
袁柏脑后顿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凉意,同时他也陷入了困惑。
三国里面当真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存在么?为何从来没听罗贯中在书里面提起过。
阎圃见袁柏也在场,用羽团扇半遮己面,冲着他温恭一笑。袁柏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得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