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似乎也为此而暗暗怜悯,这一整天里,微微低沉的天空,并没有透出半点阳光。
埋下杨丽梅后,过了很久,所有围看的人都离开了,杨潇凡却依旧跪落在杨丽梅的坟前,他像是别人做好,摆放在那里的木偶一样,没有半点灵魂。
看到杨潇凡这般消沉,王婆婆也很清楚,几年前就没有了父爱的他,如今母亲也毅然离去,对他的打击实在过于沉重。王婆婆一直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的站在杨潇凡的身边,看着他掺扶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忏悔。
好几个钟过去了,杨潇凡仍然没有离开的念头,而王婆婆早已站得腰痛脚麻。这时,不料王婆婆的儿子王儒灿从远处快速的走了过来。
“妈~找你大半天了才听说你来了这里,还站在这里干嘛,您早饭还没吃呢,跟我回去吧!”王儒灿紧紧凑着眉头,带着沉沉的喘气,声音里透着些许埋怨和担忧。
沉寂片刻,王婆婆摇了摇头叹上一口气,慢慢的蹲了下来,抚摸着杨潇凡后背缓缓的说:“我们还是走吧,母亲在的话她也不想让你这么伤心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做什么事都没用了,你妈妈的灵魂只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还在看着你,担心着你呢。”
王婆婆为杨潇凡的赤诚和惨痛,牵动着自己的情怀。虽说事不关己,可是对于一向从善年迈的王婆婆来说,她怎会忍心抛弃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孤儿,任其伤心落魄。何况是自己邻居家,她曾经抱过的小孩。
“妈妈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杨潇凡揉腻着双眼,哭泣的声音瞬间也比之前稍稍大了些。
听到杨潇凡这么一说,王婆婆更是担心他会有轻生的想法,从心里萌生了一股莫大的刺痛。
“你妈妈不是没了,她的灵魂升到了天上,她也在看着你呢,你妈妈拼死保护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活得好,她在天上看着也会开心的。以后呢,王婆婆来照顾你,你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王婆婆轻轻抓住潇凡的小手臂,缓缓的蹲了下来,带上她润汪汪的眼神注视着潇凡。
听到王婆婆这么一说,王婆婆的儿子王儒灿一下子着急起来:“妈!你想什么呢!哥一家常年在外打工,平日里只给我寄一点点粮口费回来,把你撂在我家,我们家里已经够寒碜的了,现在又要多一口人……要照看,你放到哥那里去,放在我家里这事坚决不行。”
杨虎成的所作所为让村里村外,乃至个大村委都烙下不少口舌,都有偏见之心。王儒灿虽说是孝顺儿子,但对杨虎成的为人仍持有少许偏见,加上自己只是一家饭店里的一员小工,家里的妻子种种菜,料理家务,并没有什么收入,几乎所有的经济来源都落在王儒灿一人的肩上,所以生活并不富裕,对收留杨潇凡的事必然也是满脑子反感的。
王婆婆也顾不上儿子如何反对,作为一个年迈且常年行善积德的老人,遇到这样寒心的事情,若是撒手不管,让她如何忍心。
于是乎王婆婆缓缓的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拍了拍王儒灿的肩膀轻声说道:“小灿,妈妈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一家确实过的挺不容易的,日后我会多捡些瓶子破烂,弥补些家用。”
听到王婆婆这么一句话,王儒灿一下子气急了。
“什么你一家我一家的,哥分家了,我可没分呢。”气愤愤的王儒灿语气十分笃定,脸带着身子往外一侧,稍稍抬起了头。
“还有,你捡的那些瓶罐破烂在家里堆的……啧,气味难闻我就不说了,还弄的那些苍蝇飞得到处都是,平日里我不说你那是因为你爱好那样做,我不想开口而已。”王儒灿一只手往腰间一掺,一只手放到额头上,头摇晃着摩擦了几下。
听到王儒灿这么一说,倒是让王婆婆心里滋生了少许惭愧,缓缓的叹上一口气后,把手放在王儒灿的肩膀上轻拍了几下。
“你不说,我也并不懂啊,既然你这样说了,我用蛇皮袋装起来绑好堆放在一起,灿儿,妈妈也做不了别的,就这点心意……”王婆婆微微低了低头,语气也变得更为平缓些。
“什么都别说了,反正这件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王儒灿脸一沉,截断了王婆婆的话音。
看到儿子态度如此坚决,王婆婆拗不过便低下了头,又转眼看了看双手捧着全脸哭得呆滞茫然的潇凡,心头猛是一凉。
一下子,王婆婆双手掺扶着跪倒在地上,眼睛润汪汪,直溜溜的看着王儒灿,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儿啊,妈妈一手将你拉扯长大,妈妈是什么样的心你最明白了,如果我们这样放手于不顾的话,有可能他会想不开的,这可是条人命啊。就算让他这样过下去,要他怎么自立,他还那么小……你看他们家都已经这样了,毕竟他也是无辜的啊。我们可勒紧一些裤腰带,少吃两顿饱饭,带他一阵子,灿儿啊,你就答应妈妈吧。”话音刚落,稍稍卷曲身子,王婆婆沉沉的把头低了下去。
“妈,您这是干嘛,快起来,快起来啊妈。”面对妈妈突如其来的下跪乞求,让王儒灿感到十分不自在,慌忙张眼看了看四处后,接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好吧,我答应您就是了,您快起来啊。”
当然,有其父必然有其子,尽管家中老父已然病逝,但其父母之仁慈,王儒灿的孝道毅然是文沥小区,市里街坊皆然若知的。
若是这事被别人看到,爆料出去,虽说算不上什么天大的新闻,但对于这个一向和睦的家庭来说,在小区里还是倍受关注的,不免也会被人家落下口舌。
面对母亲生平第一次乞求,王儒灿也只能心软相受。他伸出双手轻托着母亲的双臂,使王婆婆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紧缩着眉头,说:“您老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下了,您这般身子骨,也惊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王婆婆微微点头应下了王儒灿的话,然后竖直了膝盖,转身弯着腰轻抓着杨潇凡的双手,说:“别跪了,跟王婆婆回去,王婆婆照顾来照顾你好么?”
杨潇凡并没有理会王婆婆,依旧掺扶着一动不动。在杨潇凡的心里,随着母亲的离逝,似乎一下子带走了他的整个世界,然而他小小的心灵里,除了忏悔,似乎已找不到任何方法来平息内疚的情绪了。
“可不可以告诉王婆婆,你叫什么名字?”王婆婆笑得很牵强,眼巴巴的看着杨潇凡,即使知道杨潇凡的名字,但为了贴切杨潇凡的心灵,进一步沟通,王婆婆还是特意的问了一下。
“杨~潇~凡……”
“哦,潇凡,你读六年级了吧,我家的王美珍才读二年级,以后帮婆婆的忙带她一起上学好吗?谁都知道潇凡最乖巧了呢,妈妈虽然不在身边了,但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啊,不然妈妈的灵魂在天上看到了,她会怎么想。”王婆婆把手放在杨潇凡的头上,抚摸了几下。而这一举措,像极了杨丽梅当初常常轻轻抖着他的头一样,让杨潇凡心中很是温暖。
听到母亲的这一句话,王儒灿像被电击一样,心头猛是一触,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心里暗暗的想着,若是带杨潇凡回家里,以家里的经济状况,老婆收不收留他还不一定呢,还送他去上学,即使自己不表态,想必家中的老婆于也定然不会同意,现在想的还是怎么应对家中的老婆吧。
刚才王婆婆为收留杨潇凡下跪哀求举动,确实让王儒灿的心头为之一震,直到现在,他母亲无论做什么,王儒灿也不敢再瞎参和了。
王婆婆的这一句话,恰到好处,勾起了潇凡心中一丝渺茫的希望,想到自己无论生活多艰苦,母亲却始终帮他积攒着学费,想到自己,若是就这样放弃了人生,放弃学业,母亲的离世必然也会变得毫无价值可言。所以是他当前必不可少,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我妈妈不在了,我还能上学吗?”杨潇凡在王婆婆悉心安慰之下,颤抖的声音里又牵起了几分抽泣。
“能啊,怎么不能,还有王婆婆在呢,好了,先跟王婆婆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王婆婆拿起杨潇凡的小手,轻轻的揉捏了几下,缓缓的带动着他站了起来,和王儒灿三人一起离开了坟地。
已是晌午,连午饭都已经过去,回到王儒灿家中,他们三人只是啃了几个生硬的地瓜。
杨潇凡在王儒灿腾出的房间里坐着,王婆婆也坐在旁边,一步也没有离开。只身相伴,只为不让杨潇凡陷入孤独而生出一些不好的念头。
时间悄悄消失,夜幕缓缓降临
“美珍,别玩了,看看你爸回来了没有。”王儒灿的老婆于菲娜捧着几道香喷喷的菜放到桌上。于菲娜,这位美丽白皙的娴□□女,是村里多少男人心中的西施,却甘心嫁给了长相一般的王儒灿为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