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人不一样,王婆婆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大火,却把注意力全部投到了,跪在地上哭泣的潇凡身上,走过去扶起杨潇凡心切的问道,“潇凡,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妈妈呢?”
“我妈妈,我妈妈她……”杨潇凡惨烈的哭泣声依然没有减弱,他抬起头凝视大火的视线,灌注了他所有惨痛的情绪。
看着潇凡的眼神,王婆婆一下子明白过来,杨丽梅已经葬身于大火,心也跟着触动了一下,用双手抚摸着杨潇凡的后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又一条年轻的生命啊!刚新年呢,这老天造什么孽啊!”
听到王婆婆这么一说,一词更是戳伤了杨潇凡心痛的最底线,两眼一怔,凝视着雄雄火焰站了起来,撑开脚步刚想往火里冲去,却被王婆婆极力伸手拽拉了回来。
心头一急,王婆婆冲着潇凡大声喊了一句:“你想干嘛?别做傻事!”
由于王婆婆的声音过大,却吸来了在场所有邻居的目光。
“是我害死了妈妈,是我害死了妈妈。呜呜呜~”杨潇凡因哭得太久的关系,带着绝望和无奈,身子一下子软软的扑在王婆婆怀里。
“怎么会呢,你一向这么乖巧,你没有错,是老天太不长眼睛了。”王婆婆一边帮潇凡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柔柔的安慰道。
天已经微微发亮,在诸多邻居共同努力之下,大火已然扑灭。
一位中年邻居,提着桶擦拭着头上的汗水,指对哭泣的杨潇凡愤愤的大骂道:“真是的,这半夜失火,要是风大一点,吹起干柴,大火烧到了隔壁,你们一家拿什么来赔?还好大伙赶来得及时,才阻止了这场灾难!”
听到这一番叫骂,王婆婆心头一下子耿怒了起来,对着那中年男子,两眼一怔,灰沉着脸奈奈的说:“你看他们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凉心话,你的心怎么那么黑啊!”
“我怎么心黑了?杨虎成向我借了几次钱,现在都没还上,我都没说什么了,现在又失火搞得鸡犬不宁,我寒碜几句能过分吗?”那中年男子将桶一摔,仍不服的争辩道。
“你的心真的被狗吃完了,都这样了你还关心还钱的事,看老天长眼,下雨天你不被雷劈死!”王婆婆一时情急,大声喊了起来,由于过于大声,喊完后不由的咳了几下。
“你这老婆娘居然还敢咒我!你这么老怎么还不死啊?!要不是当时我良心发泄,借钱给他……”那中年男子提着笔直的手指对空胡乱的指了起来,扯起嗓门叫嚷道。
“算了算了,别说了,他们一家子现在够惨的了。”那男子的老婆用力摇了一下他的肩膀,直直的瞪了他一眼。
王婆婆微微收住心扉,转过头看着杨潇凡,微微笑了笑,轻声柔和的问道:“你妈妈在哪个位置?”
尽管失火的房间并不大,但王婆婆还是问上了一句,像是对杨潇凡发出的少许安慰。
“那~里。”杨潇凡收了收哭声,顺着自己的目光指着房门口。所有人一下子像木桩一样,呆呆的看着杨潇凡指着的方向,包括那位刚才还争吵不休的男子。
由于天亮的关系,不少早起洗衣做饭的妇女,乃至于出于好奇心特意起来看热闹的男人和小孩,都赶了过来。
对于这场虽说不是轰天动地,却也罕见的灾难,喃喃的表述出了自己发至内心的话语。
一位稍稍肥胖还扎着围裙的女人,凑近房间看了一眼,诧异的问道:“哎?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丽梅呢?她不是在家吗?”
“烧死了。”一位在旁边救火的男子,拉了一下那女人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向前靠近。
那女人缩了缩身子,接着抖了几下,龇着牙齿说道:“嘶~这大新年的,真晦气!”
听闻杨丽梅死去的消息,一位拿着一大盘衣服的女人,轻声轻语的对旁边同样拿着一盘衣服的女人说道:“你说这一家造的什么孽啊,落下这样的后果,你说这娃以后该怎么过啊!”
“还能怎么过,现在这一家,他们亲戚朋友都疏远了,他男人街里街坊也多半吵过架,上街乞讨了呗。”旁边的中年妇女应和道。
“是啊,话说这娃这么小都没了父母,也真是怪可怜的。”另一位旁边的妇女点头应和道。
“命中注定啊,呵!看来明天我还得去苏姐那里补上一卦,看看今年家里有什么劫数,好做些防范才行。”一个灰脸瘦高的中年妇女耸了耸肩,瞟了一眼,然后扭着身板和屁股,匆忙就离开了。
“你看你看,这就是杨虎成好赌种下的恶果,我看你啊,以后还敢不敢赌?!”一位高大稍胖,显得很健壮的中年妇女,扯着自己丈夫的耳朵狠狠道。
“哎呀,哎呀呀,不敢了,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溜出去赌了。”被揪着耳朵不放的男人微微弯下腰,侧着脑袋委屈的说道。
“哎,看来杨虎成借我家六叔公的钱是还不上咯,还指望着他家庭好一点,再让他老婆还的,就这样死了……哎,算了,回去还是叫他老人家把欠条撕了吧。”一位中年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说以前杨虎成,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干嘛要去犯赌呢,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庭,现在……嗨~”另一位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也略带失望的摇起头来。
“啧啧啧,这一家子可真是可怜,诶?你说,这杨虎成逃债失踪,下落不明,现在他老婆又失火身亡,是不是跟杨虎成有些关联呢?或者说杨虎成回来讨钱,他老婆死硬不给,才发生火灾的呢?”一位戴眼镜显得很文雅的中年男子提了提眼镜,侧了测头对着旁边的青年男子说。
“呵呵呵,是你的推论,多了去了。”旁边的青年男子,回应时小笑了几声。
“你们谁快去看看啊!帮帮忙,人死了也要有个地方安身啊!”王婆婆冲着围观的人叫喊道。
沉寂片刻……
顿了顿,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拨开砖瓦,搬开烧得漆黑的房梁,杨丽梅的焦尸,一下子展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哎~你看,真的太恐怖了。”
“也就剩下腐尸跟焦尸最恐怖最恶心了。”
“是啊,看着心就有点发麻。”
“别说这么多了,先把她扛出去。”
“好,来来来,一起用力。”
两名中年男子高高昂着头,旋即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只为避开这面目难以容忍的尸体。
杨潇凡看到烧得漆黑的母亲,瞬间挣脱了王婆婆的双手,匆忙攀爬过去。
“妈妈,妈妈~你不要离开我……你走了,我怎么办,呜呜呜……是我不好,也不应该玩火,是我害死了你,呜呜呜”看着母亲烧得漆黑的尸体,杨潇凡牢牢的抓着母亲的手臂,摇晃着不停的哭喊起来。即便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但幼小的灵魂过于受挫,他始终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残忍的现实。
感同身受,所有站在院子里的人,都为杨潇凡这一举措震慑住。杨潇凡撕心裂肺的哭喊,也使他们由心滋生了一丝丝怜悯的情怀。
王婆婆紧皱着双眉,轻闭上双眼,微微低下的头颅,随之轻轻晃动了几下。
片刻之后半弯着腰走了过去,硬生生的拉开了仍哭泣的杨潇凡,将他抱在了怀里。
由于伤痛和怜悯,王婆婆轻轻擦了擦自己泛在眼角的泪水,一手摸着杨潇凡小小的头颅,用轻而平缓的口气说:“好了,心痛就大大的哭上一场,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那两名男子也伤怀的摇了摇头,缓缓的站了起来,到别处找来了几根木棒做成担架,将杨丽梅抬起,稳稳的扛了出去。
杨潇凡和王婆婆还有几个好奇的邻居也跟了过去。
来到离村民很远的空地里,两名男子将杨丽梅放下,接着挖了个深坑,将杨丽梅埋了进去。
本来就快破碎的家庭,是杨丽梅不惜艰苦,一手将没落的家院重建扛起。而现在,已经没有父爱的杨潇凡,仍要独自面对母亲离世的残酷现实。
在杨潇凡心灵的最深处,母亲就是自己生活上仅有的美梦。而如今,清凉的早晨,凄凉惨痛中唯有形影相随,母亲的死对杨潇凡来说,恰无异于将他所有的希望悉数殒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