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房间里了,我先休息一下,你也快点休息,等下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吃完年夜饭,杨潇凡旋即拿起帕擦了擦嘴,微笑中站了起来。当他收拾好饭桌上的碗筷和鱼刺,将要离开时,却被杨丽梅一声叫住。
“潇凡,这是你今晚的压岁钱,祝愿我家小凡越来越高,越来越聪明哦。”杨丽梅立马抓起杨潇凡的手,把折叠的很整齐的红包放在了杨潇凡摊开的手心里。
这是杨潇凡早就预料好的事。这一幕,每年除夕夜,杨潇凡都记忆犹新,只是今年跟往年相比,来的要稍稍早了些。
“谢谢你,妈妈,愿妈妈身体健康,永远开心美丽。”杨潇凡眨了眨雪亮的双眼,一下子拽起拳头,把红包紧紧的握在手心里,然后像个泼猴一样,拔腿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注视着眼前手中的红包,杨潇凡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眼睛一亮,拿起的是两张十块钱纸币。他立马激动了起来,双眼上又带了一种莫名的心酸,一种涌动着幸福的心酸,因为钱很多,是往年的整整四倍。
在杨潇凡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没有为自己买过任何一样新的东西,一件新的衣服,一把新的梳子,哪怕只是一个新的发夹。是母亲用勤劳和俭朴,把这个看似要破碎的家挺一步步扛上了幸福的路途。
杨潇凡随之找来母亲今年唯一送的礼物——《白蛇传记》。将这二十块钱平平摊开,夹放在书里面。他只希望在某一个除夕夜上,能亲手给他的母亲买一件全新的衣裳。
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几束烟花亮起,庭院外的世界旋即变得热闹起来。跟往年一样,他们拿着自己的凳子摆放在空旷的庭院之中,靠在一起观赏别人放出的烟花……
“妈,你看那烟花好美啊。”杨潇凡指着天上散开的鲜花,用晶灿的目光遥望道。
“呵呵,是啊。”杨丽梅笑了笑说道。
“除夕夜真好玩,那么多彩色的烟花,比花儿美多了。”杨潇凡习惯性的抱住杨丽梅的手臂,放亮的双眼直对着天空。
“不是的,花儿更美,烟花只是开了一瞬间,花儿能开得很久,而且花是用生命去绽放。”杨丽梅将视线缓缓的移向潇凡,声音也是如此柔和。
“才不是呢,花儿只有一种颜色,你看烟花五颜六色的开得可真美。”杨潇凡不服的撅了撅,肃然甩头,露出了他一贯的小孩子气。
在杨丽梅眼里,只有用生命去营造的美才是真正的美。因为生命可以变得很坚强,也可以变得很脆弱,而生命在艰辛中绽放的过程,才是生命美丽的所在。
“你这么喜欢烟花,明年我们也来放一捆。”杨丽梅捏了捏杨潇凡的鼻子,将他一手搂在怀里。
“才不呢,别人花钱买,我们也有得看,不用自己花钱买。”眨了眨眼睛,杨潇凡带着稚嫩和娇气微微缩在杨丽梅的臂膀下。
那个除夕夜,杨丽梅母子倚靠坐在一起,在开满彩色烟花的天空下,小小的心中,随着眺望天空的双眼印满了彩色的光芒。
一阵鞭炮声之后,迎来了一个新的早晨,大年初一。新的一年,杨潇凡起得特别早,同是也穿上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衣服,满怀欣喜的走出了房间。即使衣服不是新买的,却干净而平整得跟新的衣裳毫无分别。
“妈,新年快乐!祝妈妈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如意!”杨潇凡带着他真诚的祝愿来到了杨丽梅跟前。
这个早晨,杨潇凡显得格外开心。让他最开心的莫过于年初一的早上,因为这一时刻,他能很随意的说出平日里保留在心里的,对母亲最真诚的祝福。
“祝愿妈妈身体健康,每天开开心心的。”杨潇凡又继续的送上了一句,然后搂抱着杨丽梅的肩膀亲了一口。
“妈妈也祝潇凡身体健康,读书聪明,快点长高长大。”杨丽梅一手抚在杨潇凡小小的头颅上,抖动了几下,露出了浅浅的笑。
这一天,杨丽梅也显得格外开心。在杨丽梅心里,杨潇凡就是她的一切,尽管一年的时间里,哪怕繁忙到只能抽出一天的时间与儿子相伴。但只要杨潇凡开心,在杨丽梅心中,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潇凡,吃饭过后跟妈妈玩游戏可好?”杨丽梅旋即把手放在潇凡肩膀上,轻轻的拍动了几下。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杨潇凡露出了一脸茫然惊诧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长这么大,母亲才第一次提出要一起玩游戏。想起以往的也只是单调的互猜些谜语,讲讲故事而已。
毕竟杨潇凡是长大了,尽管杨丽梅对生活有些麻木,但杨丽梅始终清楚,讲故事对于长大的孩子来说,必然不足以让他获得真正的开心,而唯有彻底疯狂的玩上一天,才能让这短暂的时光,锁满孩子的欢笑。
双手捧着杨潇凡的肩膀,杨丽梅淡淡的说:“快去吃饭吧,等吃完饭,跟妈妈一起去踢鸡毛毯子。”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杨丽梅心中已经出奇的兴奋。
“喔~踢鸡毛毯子,真的吗?妈妈,你真的太好啦。”杨潇凡猛亲上杨丽梅一口,激动的心情使他不由自主的蹬跃着脚步去到饭桌旁边,然后很爽朗的拿起碗筷坐了下去。
看着杨潇凡天真活泼的神情举止,杨丽梅瞬间被浸透在欣慰之下,对于一个全职的母亲来说,儿子开怀的笑容,就算用难如登天的困难来换取,只要真能做到,那也只会是个小小的磨砺。
为了这一天,杨丽梅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失败的鸡毛毯子。尽管鸡毛毯子做工很差,尽管他们的技术也很差,但在他们彼此开怀的笑声之中,这一天总是美好幸福的。
时间在快乐之中总是不知不觉,过得飞快。夜里,杨潇凡拖着劳累不堪的身体,载上满心的幸福回到了床上。当他轻轻的放下眼皮,本以为可以拥有一个好梦的他,殊不知……
“爸爸,爸爸!”伸出右手,杨潇凡眼睁睁的看着满脸笑意,像鹅毛一样随风飘走的父亲。在空无一物的梦镜里,杨潇凡只是个孤身彷徨的孩纸。
这个似乎与自己没有任何衔接点的世界,父亲的浅浅的微笑,让潇凡回想到幼小时被关怀和贴切记忆,因此并没有让潇凡记挂起心中的仇恨。
朝着父亲飘走的方向追了上去,杨潇凡却始终跟不上父亲的身影。当父亲在眼界里消失,他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村落,仍踱步在只身片影之下,带着自身的慌乱而迷茫的心扉走着。慢慢的,他来到了昨天跟母亲一起买鱼的集市。
不停的转身,只身倒映在眼前这个热闹的集市里,杨潇凡感到这一切都如此陌生。
当他挤入人群,来到熟悉的鱼市,除了看到那些不相干的人之外,还有那个让他憎恨的,依旧在那里叫卖的肥女人。
“小朋友,买鱼吗,来看看,我这里卖的全部是好鱼。”肥女人向杨潇凡热情的招了招手,带着满脸慈善的笑意说道。
这时候,杨潇凡头上已冒出一股脑愤怒,紧紧的拽着拳头,带着心中偌大的憎恨一步步沉沉的踏了过去。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松懈了。肥女人就在身旁,她的热情,显得是那么可恨,令人厌恶。只不过在梦里,他只是个三年前的孩子,小小的身躯,只能低着头依旧迈着自己的脚步,眼狰狰的,很揪心,也很无奈。
在鱼市,因为陌生,他找不到任何停顿的地方,只能不停撑开着脚步,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往何处走去。
突然间,从大老远出,传来了一群男人杂乱的叫喊声。
“别跑,站住,你给我站住!”杨潇凡顺着声音将身急促一转,突然看到,一大帮人拿着棍棒、刀子追着一个人跑了过来。在如此声势浩大的追砍下,集市里所有的人都一下子腾散开了一条大道。那些人飞速奔跑而来,完全顾不上大街小巷里,所有行人的眼光。
随着被追砍的人一步步逼近,杨潇凡放眼看去,却意外的看到了父亲惊恐失措的脸庞,很清晰,心倏然间猛猛的触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杨潇凡又侧身凝神一看,这才敢真的确定,那个手无寸铁,被追赶而不停逃亡的人正是他的父亲杨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