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左侧的男子从进屋后便未发一言,反而是走来走去的名逍与凌遥在喋喋不休,名逍软硬皆施,凌遥就是不走,两人就这样说了一个时辰,直至现在日去月升,名逍仍旧没能说服凌遥离去。名逍一门心思想让凌遥离开,已经忘了坐在一旁的洛远天,这一回神,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即求救道:“远天,你是我请来的贵客,多少应该能理解我的处境,你也帮帮忙啊。”</p>
伶牙俐齿的凌遥才不会给名逍机会,手指着木桌上的茶壶道:“阿天,乖乖喝你的水,这件事你不许管!”事不关己,洛远天巴不得别惹凌遥这小妖精,于是把名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站起身,手提茶壶,准备开溜。名逍立即喝止道:“你去哪?让你帮忙,又不是让你上战场,跑什么?”</p>
谁要是甘愿夹在这对冤家中间,那才是自讨苦吃,洛远天是聪明人,一边摆弄着手里的茶壶,一边解释道:“没水了,我去接水,我和她不一样,是你让我留下来的,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即走人,但她是自愿跟来的,想让她走,你另请高明。”</p>
洛远天对名逍有救命之恩,所以洛远天有多少能耐名逍很清楚,洛远天这么说明摆着是想置身事外,可凌遥古灵精怪,名逍又老实木讷,这性格天定,胜负岂不明摆?名逍已然词穷,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洛兄,你除了喝水就不能干些别的?我这一路我待你不薄啊,你就这样看她任意妄为?”</p>
凌遥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沆瀣一气,一只手推着洛远天的胸膛,另一只手拍住名逍的肩膀,奸笑道:“你们两个当我是聋子么?阿天,你要是敢帮他,看我不把你装进这茶壶,让你好好品尝茶水的味道。”洛远天爱莫能助,给了名逍一个眼神:“品茶是本公子的喜好,‘泡茶’不是我的爱好。”</p>
“她不敢,在这里虽然我们是客,但一切我说了算,她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名逍知道凌遥本性不坏,虽然是个极度任性的姑娘,但绝不会胡作非为。当真不当真是洛远天的事,但名逍的话显然不和逻辑:“你说了算?要是你说了算还要拉我下水?要转移目标也拜托你换个人好不好?”</p>
自从三人进了屋,除了进过一位端水的奴婢就再也没来过人,名逍怎么也没料到洛远天会这样“不讲义气”。默默注视着洛远天当了“逃兵”,名逍实在没有办法,可怜兮兮的问道:“凌遥,你到底要我怎样?”泪眼汪汪的名逍像是被欺负的孩子,凌遥赶紧摸了摸名逍的头:“你不赶我走就好了,我很乖的啊。”</p>
名逍手中有剑,斩妖除魔也是名逍的大义,可凌遥是不一样的,对于一个从不作恶的妖,名逍找不到除妖的理由。名逍每次想事情时都会摇头又点头,凌遥当然知道名逍在想办法,而此时洛远天恰巧不在,凌遥赶紧抱住了名逍,名逍还来不及推开,凌遥的手已经抱紧了自己的后腰与脖颈。</p>
凌遥这几日总是占名逍便宜,名逍最受不了她这种行为,这次也不跟她讲什么道理,更不注意风度举止,干脆抓住了凌遥的双手,准备强行掰开。凌遥用双唇咬住了名逍的耳垂,低声道:“别动!我有话要和你讲。”鬼知道凌遥又搞什么花样,名逍双手发力,却发现凌遥的力气似乎比自己还大?</p>
“你真是笨!你这一路就没怀疑过洛远天么?此人城府心思很深,当心他对你不利!”这哪里算是推心置腹?根本就是贼喊捉贼,再瞧这景象,就像凌遥在使美人计,却还不忘声东击西。</p>
名逍一直以为凌遥只是生性贪玩的妖,却没料到几年不见她进步如此神速。名逍也不顾她是亲吻还是挑逗,名逍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你这几年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强了?”名逍一直在提防凌遥的色诱,却从不对洛远天留心眼,凌遥忽然想起哥哥曾经提过的一个名字雪无香。</p>
松开手的凌遥心如刀绞,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化作泉眼,把名逍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名逍还担心凌遥变得如此强大一定是吃过不少的苦,却想不通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你……你不要哭啊,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比几年前强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哭了呢?”</p>
名逍自幼在凌云崖上只见过积极练剑修道的师姐师妹,却没见过凌遥这样一言不合就哭鼻子的,安慰,名逍怕是还不能理解的。凌遥开口就直奔重点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雪无香?她多大了?比我漂亮么?”凌遥东拉西扯的都把名逍搞糊涂了,怎么又提起天川的雪师姐?这变天还要起风打雷,凌遥的变化毫无征兆,名逍不禁抓耳挠腮,是一脸的无助。</p>
“你们两个恩爱也太投入了吧?门外还有人看着呢,注意点行不行?”手提茶壶的洛远天在出门时就看到了门外的两排侍婢,但洛远天还想看看两人的独处会不会不欢而散,事实证明,名逍对情感是优柔寡断的,仅凭这一点,凌遥的存在就不仅仅是洛远天的阻碍,更会成为洛远天的好“帮手”。</p>
光顾着和凌遥说话,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很晚了,看到外面的侍婢一个个都低着头,弄得名逍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迎了出去:“快请进快请进,你们怎么不敲门呢?这些都是为我们准备的么?真是太感谢了。”站在原地抽泣的凌遥不为所动,眼下凌遥只想亲口听名逍的回答:“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雪无香?说!”</p>
回头的名逍“啊?”了一声,喜欢雪师姐?名逍觉得凌遥说得没问题,便爽朗的回答道:“雪师姐为人友善,还救过我一命,我们都很喜欢她。”凌遥听后气的直跺脚,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名逍却想蒙混过关,真没想到几年前单纯善良的名逍今天已经成了油嘴滑舌的“混蛋”。</p>
不愿插手的洛远天突然打了圆场:“名逍,凌遥是问你爱不爱你的雪师姐,夫妻恩爱的爱。”名逍听了顿时觉得洛远天肤浅下流,解释道:“我才没那样想过,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才会时时感恩于心,你们怎么能把我想成那种无耻之人?太过分了吧?”名逍从不生气,这生起气来表情真有些狰狞阴森。</p>
双手一拍,这不把事儿挑明了?洛远天故意道:“他头脑不灵光,嘴巴又笨,有些事你要这么问?了然?”凌遥得知名逍对那个雪师姐并无垂涎之意,心里本有无限欢喜,可洛远天这嘴实在是欠,心底怒火的余温瞬间爆发了出来:“你说谁头脑不灵光?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个房间变成你手中的茶壶?”</p>
洛远天本意是想让名逍“管教”凌遥,也好让名逍别总被压上一头,便顺带着给名逍使了眼色:“你也不管管她?她在凶我呢?”名逍气势汹汹的走上前:“你怎么把我的情谊想成那样龌龊不堪?我名逍不是什么翘楚,却也不许你如此侮辱!”洛远天不得不说,自己就是嘴贱,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意思?帮你们和好,没捞着谢也就算了,还联手对付我?能不能别让外人看我们笑话?”</p>
名逍容易被情绪化,也不会转移话题,所以他会心甘情愿为姜雨瞳去冒险,洛远天可不会轻易吃亏,尤其是好心帮了忙。</p>
凌遥打量了侍婢手中的东西,除了精致的糕点,就数那些不让看的东西了,但凌遥妖力不俗,即便被盖住,里面的东西凌遥也能知道大概:“这些都是什么?怎么还要盖着?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p>
带头的侍婢屈膝行礼道:“这些都是大王与诸位娘娘对名逍公子的赏赐,还请名逍公子不要推辞。”眼光犀利的凌遥立刻发现了糕点的问题,故意装糊涂道:“这糕点上亮晶晶的是什么?蜂蜜么?”凌遥知道糕点上是口水,为了名逍,当然不能吃这暗亏,但凌遥不确定是谁和名逍过不去,故意装傻充愣了一番。</p>
手中的糕点被姜雨瞳吐上了口水,但那侍婢身份卑微,怎敢得罪蛮横无理的东宫太子?还以为凌遥是个没见过市面的野丫头,便笑盈盈道:“姑娘你说的是,这糕点配蜂蜜……”凌遥一声冷笑,坚决道:“你把这糕点吃了,吃!”</p>
名逍以为凌遥又在胡闹,立即阻止道:“这糕点你不喜欢就罢了,干嘛为难她呢?”定眼一看,洛远天也发现了糕点上的“玄机”,同时还想到了心胸狭隘的姜雨瞳,但这次洛远天学乖了,免开尊口,沉默是金。</p>
“名逍,你太善良了,难道齐王给我们安排了好的住处,准备了美食异宝,你就不提防了么?这里有人不欢迎我们!”凌遥不喜欢凌云崖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也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所以凌遥不得不提醒名逍,这富丽堂皇的地方并非无忧无虑之处。</p>
名逍虽然不愿承认齐王姜小白是自己的生父,却莫名间对于这片陌生的土地充满了亲切,说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名逍感到惊讶:“为什么不欢迎我?这里是我的故乡啊,难道是我出手太重,齐王因此生气了?”</p>
端起茶盏的洛远天早已猜透齐王的底线,只要名逍没有篡位夺权之心,名逍就是他手里的一个宝,缘由不仅仅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亲情,还有名逍这二十年来所做之事,长生之道难得一遇,齐王岂会为名逍的冒犯之举耿耿于怀?</p>
凌遥觉得名逍就是个大呆瓜,说什么都要惹自己生气,只好点破道:“这糕点被人吐了口水,她们拿这种东西给我们吃,分明就是不欢迎我们!”手端糕点的侍婢慌忙下跪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不知道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嘛,我东宫又不是什么污秽之地,你心里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本宫!”大摇大摆的姜雨瞳跨过门槛,吓得那侍婢面如黄纸,顿时心凉了一半。在场的侍婢都已领教过姜雨瞳的架势,却没想到姜雨瞳竟会放肆到名逍这里,如此紧逼仿佛是要赶尽杀绝。</p>
追根究底都是这盘沾了口水的糕点在作怪,那侍婢得罪不起东宫之主姜雨瞳,也不好得罪新贵名逍,只好自己将这“苦果”吞下!</p>
指如疾风,势如闪电,那侍婢的嘴尚未碰到糕点,一双快到看不见的手挡在了侍婢的面前,那侍婢惊疑未定,那只手已将糕点攥得粉碎。</p>
银光乍现,血随其后,攥住糕点的手掌被一根闪闪发亮的银针所贯穿,鲜血从手背上一点点的挤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出手相助的洛远天。手掌被银针贯穿的洛远天却对姜雨瞳佩服不已:“齐太子果然眼细于心,如此一个小小的闹剧,竟是事先识破一切,我们三人都欠了您一条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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