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小九的朋友?那为什么由你出面?”宋蔼龄不禁有些疑惑,顺势问了一句。
“由我出面,名正言顺。”孔令侃直截了当地回答。
宋蔼龄想通其中关隘,点了点头,“这倒是。傅家不涉政界,的确是不能出面。”
宋蔼龄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现出一个想法,拉着孔令侃的手臂,神情有些激动,“令侃,你觉得傅家小九怎么样?咱们和傅家是世交,小九那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情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虽说有些大小姐脾气,但是这也正常。如果你能够娶她,那可是……”她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看孔令侃的神色。
孔令侃忽然打断了她,“妈!我不会娶傅舒宁的。”
“为什么?这傅家小九人品相貌都不错,你不考虑考虑?”宋蔼龄还是第一次看见孔令侃对结婚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行了,妈,这件事你别管。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孔令侃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孔家大门,“我回学校了。”
孔令侃坐在孔家的专车里,闭着眼,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令莞的音容笑貌。
他的身边,每一天都有各式各样的美女来来往往,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永远停留。江令莞,也不过是人群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孔令侃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她,是美女救英雄;或许是因为她故作严肃地把玫瑰花塞回他手里;或许是她在教室里提笔挥毫的恣意洒脱;又或许他也不明白。
“明叔,去傅舒宁家里。”
……
傅舒宁和令莞聊着聊着,忽然听到了门铃声。
傅舒宁微微蹙眉,这个时间,谁会来呢?她起身到门口开门,门板移开,看见眼前西装革履的孔令侃,傅舒宁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傅舒宁下意识地问。
“她在吗?”孔令侃问。
“在。”傅舒宁反应过来,大抵明白了他的来意,“进来吧。”傅舒宁侧身给孔令侃让出一条通道。
孔令侃走进客厅,正看见从二楼走下来的令莞。
她穿着傅舒宁硬给她换上的柠檬色小洋裙,一头乌发垂在双肩,宁静、恬淡而又美好。
这是孔令侃第三次见令莞穿常服。平日里在学校,她总是一身学生装,因为不会也不想化妆,看起来总是比别的女人丑,特别是后来多了一副四四方方的眼镜。
她站在楼梯口,他站在门口。四目相对,却相对无言。
“小莞,你帮我招待一下孔少爷,我去泡茶。”傅舒宁快步从门口走到令莞身边,压低了声音,“小莞,该来的总会来,别总想着逃避,去跟他说说清楚,做个了断吧。”
傅舒宁看了二人一眼,才走进厨房。
令莞深吸一口气,抿紧了唇,又放开。她走到孔令侃面前,微微颔首,“孔先生,请坐。”
看着她低眸的样子,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个明眸皓齿、狡黠灵动的江令莞。那个时候的她,初出茅庐,不知世事,天真无邪。这个时候的她,沉着冷静,人前端着一副笑脸,既不疏离也不亲近,礼貌地应付着她面前的每一个人——走不进她心底的人。谁是这些人呢?傅舒宁不是。谁是呢?或许,他,孔令侃就是了。
令莞将孔令侃引到沙发旁。
孔令侃没有说话,令莞也没有说话。敌不动我不动。
沉默是魔鬼。
总要有人先打败魔鬼。
“你瘦了。”孔令侃的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令莞脸上一寸寸的肌肤、一点点眉眼。去了西安半个月,她不仅仅是瘦了些,还黑了点。她在西安那个地方不好吗?他明明已经吩咐了要好生照料她的。
令莞没有办法直视他的目光。她站了起来,尽她最大的努力压制住濒临颤抖的声音,平静地说:“孔先生,您是来拜访舒宁的,她不在总归不好,我去帮您叫她出来。”原谅她的懦弱,她没有勇气面对。
“我是来找你的。”
就在令莞转身的那一刻,他说出了这句话。
令莞僵在那里。想动,却动不了。
孔令侃站起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慢慢走到令莞身后,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脸颊倚在她的头发上。“小莞,别惩罚我,也不要惩罚自己了,好不好?”他的语气近乎恐惧,声音也微微发颤。
身后的怀抱很温暖,一转身,就是温柔和幸福,是她一直以来渴望的幸福。她好想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余生有人可以依偎着相互取暖。
但,她不能。
令莞掰开他的手,转身,垂首,“孔先生,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自重。”
怀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那一抹空白,无人填补。
孔令侃垂下了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又松开。
他孔令侃霸道一世,唯独在她面前,束手无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曾经让他心烦意乱,辗转难眠,现在却已经习以为常,但他仍然会失落,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来过,唯独不会放弃。他的喜怒哀乐,全部都围绕着她。
“小莞,过几天张先生有一场宴会,想必舒宁已经告诉你了吧?你会去吗?”他已经不敢再奢求站在她身边了,只求能够远远地看着她。
“孔先生,我很抱歉,您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情,让您失望了。”
孔令侃摇摇头,“没有。无论如何,我都等你。”
令莞微怔。记忆涌上心头。
孔令侃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舞痴。但令莞不会跳舞。有一次,令莞和他约好学舞,却被学生会的临时事务缚住了脱不开身,只能让孔令侃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舞蹈室里等了四个小时。令莞气喘吁吁地赶到的时候,他没有意料之中的怒气冲冲,只是温柔地笑,在令莞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等你。”
时至今日,物是人非。
“我先回学校了。小莞,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让舒宁不用泡茶了,替我向她告辞。”
“我送您。”
“不用了,留步。”
门口传来门板合上门锁扣和的声音,令莞抬起头,望着窗外缓缓起步离开的黑色轿车,久久不语。